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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转眼三四月过去,白芍园里的芍药也到了时候分株。以往到了这时候都是我同明镜摇光一同弄这些琐碎的事,如今却多了两个人——绿意和沈垂杨。
我撩起自己衣袍的袖子露出雪白的两只腕子,捏着金剪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看着沈垂杨不大熟练的动作,笑了笑,“你还是算了吧,别把我的芍药折腾死。”
那人凑到我身边来,“我连人骨都能接,分株这点小事还能难的倒我么?”
我微微扬起唇角,沈默克的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这么三个月替他烦账目的事,倒是让我累的够呛。
掩着口鼻低声打了个喷嚏,身子不自觉地往那人身上靠了一靠。沈垂杨突然执了我的手,替我将衣袖放下来遮住腕子,“着凉了?怎么这么不当心。都叫你夜里别踢被子。一会叫人煮点黄芪,里头放点太子参。”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被他这么一说,多少因为心虚而有点不好意思。
忙完分株的事,沈垂杨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官服出来,系好官帽的带子往太医院去了。
绿意收拾一地狼藉,忽然问了我一句话,“少夫人,芍药是不是有个别名,唤作‘将离草’?”
我愣了一下子,看着天边的日头西斜,几乎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夜,窗外一轮弯月。我躺在自己雕花的红木床上,辗转反侧之间做了个梦。
四周漆黑一片,我陷在一滩泥沼里头挣扎,好不容易攀住一方磐石,妄想着支撑自己摆脱这困境。身后有潺湲水声,我循声回望,只看见南玖向我而来。我想说话,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他仿佛根本看不见我,一身泥泞往前走。到了我身边之后,竟然,直接踩着我的肩膀,借着我这么个踏脚石,自己上了岸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最后的一星希望都没有了,仿佛有人拽住了我的一只脚,将我不断地往这泥潭中心拉过去,身子也渐渐地往下边沉。却在这时候,听见由远及近的一阵脚步声,眼前出现一双皂靴。我仰起头来,接着一点微弱的光线,却看见一张熟悉又叫人心安的清瘦的脸。
我想要喊他的名字,喉头却似乎被一团棉絮堵住,仍旧发不出半点声响。那人嘴角翘起熟悉的弧度来,搭住我裸露在外的一只腕子,让我借着力道,有了上岸去的机会。不过只是这么一个瞬间,周遭便一下子天光大亮。
我蓦地睁开眼,不自觉地暗舒了一口气,曲了手臂搭在自己眼睛上,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一开始,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和沈垂杨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只是,他是我唯一可以借助的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无边黑暗里头的唯一一点亮光。
不自觉地扯起个笑,最初的时候,我根本不求沈垂杨这般待我,到了如今,我之所以将心思摆到他的身上,是不是自己,趋利避害的本能?
突然想起来绿意的问话。
芍药的另一个名字,唤作将离。虽然是双生并蒂,却也有这般残忍的名字。
我侧过身子,闭上眼睛将自己重新投进这无尽的夜色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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