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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心殇痴决难回首
俞叔华终于将景玄带回西玄山了,众位师弟一瞥见他们两人,便匆忙赶来,从他背上接过景玄,送入门内。
而他拖着疲惫受伤的躯体,竟跪在西玄山大门外,不肯入内。
逸忝蹲下身,看着俞叔华残破的衣衫,以及那条早已经被血染红的衣袖道:“大师兄……快入内吧……师父和长老他们也正担忧着你呢!”
“是啊……”另外几个师弟,也走到他身边,“大师兄你身上的伤也这么严重……”
俞叔华望了望闪耀着清圣之光的西玄山大门,缓缓开口道:“有罪之身,如何能进清净之门?”
“大师兄……”逸忝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却看着俞叔华的神色,低下头,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离开。
因为他知道,此刻即便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
其他几个师弟,也都无奈的摇摇头,渐渐散开了。
大殿上,青云道长垂手而立,他满目怆然望着长案上的一个柚木盒子,那里面装着他徒儿阿九的骨灰。
逸忝疾步跨进来,向青云道长的背影拱手道:“启禀师父,二师兄已经送往四位长老处疗伤。”
其他几位师弟,也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青云道长转过身:“好。”
“只是……”逸忝面露迟疑,“大师兄还在大门外跪着……”
青云道长问道:“为何?”
逸忝垂下头:“大师兄说他是有罪之身。”
青云道长思忖片刻道:“那就让他跪着好了……”
逸忝抬起头:“师父,大师兄身上还有伤!”
“大师兄的左臂……”其他人也忙道。
“既然他认为自己有罪,那就必须接受惩罚……是他自己选择的……做师父的也只能袖手旁观。”
“师父……”众人都想再次为俞叔华求情。
“出去吧……”青云道长向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这几日,在我面前别再提有关你大师兄的事……”
众人望着青云道长背影良久,见求情无望,便都一一退出了大殿。
众人刚离开,青云道长也疾步而出,向三位长老处行进。
逸忝站踌躇良久,再次来到了西玄山的大门,他望了望俞叔华,突然疾步走到他身后,撩起前襟,跪了下去。
很快,其他师弟也都在两人身后,一一跪下。
“师弟们,都起来回去吧!你们这是何苦呢?”
逸忝看着俞叔华:“大师兄又是何苦呢?”
“大师兄如果不起来,我们也不会起来!”众人齐声道。
俞叔华无奈的摇摇头,之后,默不作声。
集月这几日神色渐渐好转,沉烟悬着的那颗心也渐渐放下了。
夜色来袭,秋风阵阵,扬起她单薄的衣衫。
她抬起头,循着月光,望向天际。
山顶的月色,果然别有一般风情。
清澈、宁远、仿佛近在眼前、招之即来。
只可惜,过几日便没有机会在欣赏这么美的月色了。
中秋节过后,便是自己该离开的时候。
今年的中秋节注定要过的不平凡。
欧阳兰若早就决定在中秋节这一天带丫头们前去滨炎湖赏月。
谁知这几日又有了变化,欧阳兰若无意中听到碧颜在反复念叨一首诗。其中“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让他感触颇深。
他睡在自己房里,辗转反侧的想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便下令让府上的所有人都回家与亲人团聚。
此语一出,府上众人都欢呼雀跃。
碧颜听欧阳兰若如此说后,心中也高兴,但没过多久,便心中难耐,泪如雨下。
欧阳兰若忙上前问怎么了。
碧颜一把扑进他的怀里,颤声道:“我跟着公子,纵是没有名分我也心甘情愿,我虽然想家,但也实在没有颜面回去……”
说到这里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有低低地饮泣。
“是我不好……”欧阳兰若轻扶上她的肩头,“让你受委屈了……”
碧颜仍是哭泣。
“你看这样好不好……”欧阳兰若柔声道,“我先让管家准备礼品先和你一道回去,待过了中秋节,我便去你家提亲好不好?”
碧颜略略止住哭声,从他的怀里起身:“真的?”
欧阳兰若点头,看着她:“我何时骗过你?”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碧颜看着他的神色,吞吞吐吐,最终还是将那三个字说出,“……不喝药……”
欧阳兰若猛然抬头,静静的看她,良久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碧颜声音越来越低,“我以后可不可以不喝药……以前不是有个姐姐,从来不用喝的……”
欧阳兰若一把挥掉桌上的那套上乘茶具,瓷器碎片散落一地。
平日里欧阳兰若对她向来是柔声低语,碧颜从未见过他发怒的模样。
今日见他如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愈发伤心起来。
欧阳兰若,坐在那里,良久才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谁都没有这个资格,你也一样……”
碧颜又羞又怒,忙掩面哭着跑出去。
欧阳兰若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一地碎片,脑中不断回想碧颜刚刚说过的话。
很快便有人来禀报说碧颜径直跑向门口,像是要出府了。
欧阳兰若吩咐他道:“找两个人远远地跟着她,别让她出什么事情。”
那人忙答是,退了出去。
只余欧阳兰若一人的屋子,空气似凝滞了一般。
守在门口的丫头们偷偷的看了看欧阳兰若的神情,都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不敢轻言进入。
不知何时他竟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屋内又恢复死一般的沉寂。
中秋节那一日,偌大的府上,空荡荡的,只余欧阳兰若一人。
他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把酒临风,似乎十分惬意。
昨日,他遣人上山为集月和沉烟送去了一些东西。
跟着碧颜的小厮也回来禀报说,远远见碧颜跨进了一个农户家中。
那两名小厮为保万无一失,想进入确认一下,谁知竟被那家的主人毫不留情的赶出来,主人说他们家根本没人进来,也没有他们所说的颜夫人。
欧阳兰若,想到这里,嘴角微微扬起。
想必碧颜的父亲十分看重女儿的名节,他派人寻上去,他父亲感觉有辱家门,便极力想与他撇清关系,所以赶人毫不留情,甚至还在两名小厮脸上胳膊上留下道道伤痕。
他走过去斜倚亭栏,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微眯上双眼,让阳光均匀的洒上全身,享受着属于自己从未有过的宁静。
夜渐渐深了,仍是他一个人,自斟自饮。
有些想留下来的,也被他温言劝走。
大概是饮酒有些过了,脑袋晕沉沉的,看这么东西,眼神都有些飘忽。
接近他身边的灯笼,竟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
他抬眼望去,好像是一个女子,正在躬身帮自己点亮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盏灯。
他望着女子朦朦胧胧的背影,缓缓叫道:“蓝儿……”
女子缓缓回首:“公子……”
他挥挥手,示意女子离他近些:“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女子走近他:“我担心公子……所以……便留下了……”
欧阳兰若甩了甩低沉的脑袋,复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出来呢?”
“早些时候倘若被公子发现,公子岂不是又要撵我走?”
“蓝儿……你……”欧阳兰若低头自嘲般笑道,“蓝儿……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呢……”说到最后,竟声音低沉,再没有喜色。
“公子……我不是蓝儿。”
欧阳兰若勉力抬起头看她,好像那女子他从未见过一般:“那你是谁?”
“我是莺儿……公子……我是莺儿啊!”莺儿说到最后,在月光的映衬下,脸上竟有点点泪光。
“莺儿……”欧阳兰若眯起双眼趁着月色、灯光仔细打量着她,然后呵呵笑道,“你真是莺儿……”
莺儿朝他点点头。
欧阳兰若再次执起酒壶,添了杯酒,正想饮下去,谁知酒杯陡然一歪,杯中酒竟全洒在桌上。
莺儿忙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公子,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屋休息……”
“是啊……或许真的有些醉了……”欧阳兰若含笑看她,最后微微点点头,“好……”说罢,自己扶着石桌颤巍巍的起身。
莺儿忙上前扶住他,将他送回房里。
莺儿将欧阳兰若扶到床上,刚安顿好起身,便发现欧阳兰若已沉沉睡去。
莺儿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男子,竟忍不住心中一阵酸楚。
府上多少女儿的眼泪为他而流,可他仍是一贯不羁的性情,从不肯低头看多她们一眼。
她们虽然卑微,可她们也有心,也有情,也会因为心仪的男子而伤的肝肠寸断,可他又几时知道她们的心思?
她不甘心!多少个夜,她从睡梦中哭醒,只因为他不曾多看过她一眼。多少时日,他可以和其他女子在自己面前肆意欢笑,却不曾对自己多说过一句话。
她抬起泪眼再次看向躺在床上的欧阳兰若。
他们离得那么近,难道就真的眼睁睁看着这唯一可能靠近他的机会从眼前溜走?
不!她绝不能再这样煎熬下去!
莺儿看着欧阳兰若目光炯炯,双手开始缓缓滑向自己的衣带。
青云道长跨出大门,缓缓踱步,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弟子们。
“你们准备跪到何时?还不快起来!”
“师父……请您原谅大师兄吧!”众人依旧跪着不起。
“你们竟然还不明白……”青云道长神色凛然,“不原谅他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众人讶然,但依旧无人起身。
“罢了罢了……”青云道长转向俞叔华道,“说吧……为什么在这里长跪不起?”
“弟子想求师父一件事……”俞叔华垂首,“请师父帮弟子将玉辰镜里的元神修复!”
青云道长抬眉看他:“你造下的杀孽,让为师来为你补救,既已被你打碎元丹,况且还是个魔物……为师无能为力!”
“弟子求师父了!”俞叔华说罢,竟以头碰地,磕了几个响头。
众人见状,也纷纷替他求情。
“她既是魔物,元丹既碎,也该堕入轮回,你为何非要固守住她最后一丝元神,让她不得善终……该去的,始终留不住……元丹又非他物,怎能轻易修补……勉力为之,则是逆天之行!”
行事逆天,则会折损阳寿!
俞叔华抬起头:“师父……弟子愿意折损阳寿……还请师父将救她之法传授予弟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告诉为师,为何要杀她?”
“弟子……”俞叔华颓然低下头,“不知……”
“你素来不愿杀生,这次缘何痛下杀手?你自己答不上来,那好……为师便告诉你,是这魔物身上血债太多,并且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所以,就连我最仁慈的弟子见了,也会不得以狠下杀招!”青云道长向前走近几步,向他伸出手,“如此魔物,救她何用?把玉辰镜交给为师!”
“师父……”俞叔华紧紧攥着玉辰镜,“请恕弟子……难以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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