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背景为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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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不自由毋宁死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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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未知
  • 作品视角: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702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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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川

作者:昙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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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直到踏上那片土地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人生中多么伟大的决定。西藏的魅力厚重难抵,足以让所有摄影师沉溺其中自救不能。
      我的脑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不容分说地,就已被震慑得哑口无言。蓝色的苍穹被稀薄的空气抬得很高,云彩经受不住高原燎烈的日光偷偷降落到地面,被康巴汉子的长鞭抽打成了咩咩的羊群。游牧民族的姑娘们出了帐篷晒牛粪,放牧,做糌粑,制血肠,煮酥油茶。在这高原凛冽的大风中,她们如同坚忍挺拔的青稞。有小伙子骑在马背上大声唱着古老的歌,神色桀骜如同幼鹰。
      厚重的草野不动声色地蔓延到视野尽头,在这无穷深邃的广袤与海纳中,与远处巍峨连绵的青仑卓山契合。山巅模糊地可以看到平整的积雪紧贴着山势略略起伏,因距离太远,化在我眼里成了一条银亮的线。那清暝的雪峰之上拥抱无数生灵的苍穹,倾下空旷的浩淼覆盖莽莽青原。
      高原极沉默又极内敛。天地在黎明破开第一笔青冥浩荡之后熠熠生光,傲然俯瞰金峰旗云下庸碌的灵魂。吞吐之间尽是盛大的生命之气,从容不迫地睥睨千秋万代,岁岁枯荣。

      我架起相机,调好单反定焦和大光圈,试图用宽幅纳下这永恒山川。远处零星几点牧民骑着马欢跃呼啸着接近,在镜头里凝成微小的点。我按下快门,微调角度。再按下。再微调。一连几张过去,当先骑马的一人已奔至前方,恰能模糊地看出脸型轮廓。我先是觉得马上恣横拓跋的身影有些熟,几个转念才愕然省悟——那竟是神隐了许久的黑崎夏梨!
      我当下全不顾其他地大叫起来:“夏梨!!黑—崎—夏—梨—!!”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怎样被高原反应折磨得求死不能,忘记了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肺活量,可以在高原引吭高呼。于是在我喊完以后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来一次时,毫无悬念地缺氧昏厥了。
      跌入黑暗的一瞬间,夏梨以及他的所有过往,忽然在我眼前迅速闪过。她的名字还将出未出地挂在我嘴边,夏梨,夏梨。我却已无力支持着将它念完,只一丝气流从嘴角轻轻泄出,宛如叹息。

      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大一——准确的说,是她和他都大一,并不关其他人什么事。在2001年5月6日,黑崎夏梨19岁生日的当天,他们俩第一次见面。

      这俩人的相遇,奇异得近乎扯淡——这是风险管理系那群没脑子的笨蛋男生的概括。我们学艺术的自然是认为那样的邂逅十分Romantic。而事后你若再问我们怎么看,八成女生都会绞着手绢,幽幽地叹出两个字:孽缘。

      其实那天也并没发生什么了不起的事。夏梨遇到日番谷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正走在校园里的林荫道上。那天多云有风。日番谷从我们——其实是夏梨那边——走过,停了一停,又折回来,落落大方地往我们面前一站,劈头就对夏梨说,您好这位小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吗?
      我当时懵了。要知道他长的一点也不想当街搭讪少女的怪大叔,或者满脑子不正常思想的不良青年。
      夏梨看了日番谷几秒,问他,为什么?
      日番谷不徐不疾、胸有成竹地解释说,是这样的小姐,刚我从你身边经过的时候,忽然直觉我遇到了一个对我来说很特别的人。我告诉自己,等三个星期,如果三个星期后我可以放下你,那么没什么好说的,我放弃。但如果还想着你,我就会打电话。美丽的小姐,到时候可以允许我追求你吗?
      夏梨什么也没说。抽出笔,很干脆地将姓名和联系方式留在了对方的白衬衫上。拉过我,挥了挥手就走了。从头到尾只说了三个字。
      然后过了一个月,他们开始交往。

      第一次见面就判定对方是本命之人,日番谷用的居然是被女人称之为“第六感”的东西。也许这种事不算新鲜,但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所有人——当然是艺术系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的初遇浪漫爆棚。后来我想,这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他们确立关系后,日番谷对夏梨真的很好。

      我艰辛地撑开眼皮,第一反应是去摸我的单反相机和外挂碳纤维三脚架。他们就完好无损地在我身边。我稍放心了些,移动着难受得生不如死的身体缓缓坐起来,打量四周。我睡在一个挺大的帐篷里。外面应该是全黑了,帐篷里点着牛油蜡烛。角落里堆着写羊皮袋。这时一个人掀开毡子走进来,见我坐起,她打招呼,醒了啊,艺术家。
      是日语。我方才想起我遇见了谁。
      夏梨端过一碗酥油茶。我一边打量她一边喝。说实话她面目几乎就全非,真不明白我怎么能一眼就认出她。她现在皮肤黝黑,在高原燎烈的日光下烤炙出健康的黑红色。那是太阳的馈赠。却没有瘦。几年不见,神态装束都已大变。脸上显出些许风霜之色,补上被内敛的牧民熏陶出的一丝沉静自省。眼睛深邃清澈,如同藏羚。
      我把碗还给她,看她随手放在身旁,沙哑着嗓子唤她,夏梨?
      嗯?她坐过来。
      这些年……
      我挺好。
      她没等我说完就接口。一点没变。被她这么一堵我反而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又或许我本来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一想,问,你会藏语?我怎么不知道?
      皮毛。后来才学的。要听吗?
      夏梨笑了,随口说了几句类似藏语的话,还有几句类似中文——真的只是类似而已,我听过正宗的。就算我和她是同胞也必须要说,她的藏语和中文,听起来都像是英语一样匪夷所思。而我觉得,更匪夷所思的是,她靠着那样的中文藏语英语,揉上破碎的日文单词和手脚比划,居然就这样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好一阵子。
      你一直都待在西藏?
      怎么会。
      那——
      到处乱走呗。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容身之处。
      我心里暗道,你可不是什么只求容身之处的可怜人。接着又冷场了。我有好多事想问她,但在 “她很好”的前提下,似乎又没什么可问的。
      缄口片刻,终于问她,你……不打算回国吗?
      回国?为什么?回去让老头子抓我关禁闭?
      她知道我在明知故问,于是给了我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外面不好吗?吉隆坡、新德里、仰光、伊斯坦布尔、惠灵顿、□□堡、雅典、开罗、墨尔本、堪培拉,这些年我哪里没去过。回去就会过的更好吗。为什么要回去。
      我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因为日——
      夏梨看了我一眼。不是因为她的眼神,我是自己说了一半就停下的。话还没说完我就意识到不对,她不回去怎么可能是因为他。她根本不在意。
      其实我知道的,夏梨的漂泊与他无关,与她的家庭无关,无关于所有人。只是因为她自己。

      当年黑崎夏梨的名号,在艺术系,甚至是整个大学,都几乎无人不晓。不是因为她和日番谷那段爱情的奇异开头,也不是因为他们极幸福美满的过程——当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而是因为结尾。
      夏梨的家庭背景极其——好吧,虽然我并不想用这个形容词,但没有比这个再贴切的了——极其的扯淡。真的,我不是在夸张,我的脑子已经够贫乏,没必要把这么重要的修辞手法用在与我毫不相干的事上。
      就像是所有矫情又忧伤的言情小说一样,对,像你能想到的,就是“女方家里有权有势但爱上了一个才华横溢的穷小子遭到家族摧残”这样的经典伦理戏码。夏梨与日番谷自然是不肯屈服,站出来与黑崎家深不见底的势力分庭抗礼。
      夏梨家里十分的专制。黑崎财阀的家族后代都必须听从长辈的安排,不出半点差池地步上长辈精心规划的康庄大道。且不说人生大事必须由父母全权过问,就连日常生活的细节管制也严格到变态。我曾亲眼看到夏梨她妈像微服出巡一般,身旁远远跟着一众人来学校看望夏梨。夏梨跟她谈话过程中接了一通电话,那女人就命令夏梨上交手机,由下人摆弄了一通才送回来。后来夏梨告诉我他们把手机通讯录里,所有人从出生到现在的资料全都查了一遍,当然也包括我的。
      这样一个靠着培养优秀后代来延续发展黑崎财阀的家庭,自然不能容忍一个自小乖巧的女孩子的一夕反抗。在三番两次被夏梨看作不值一哂的警告之后,黑崎家开始动真格的了。
      其间夏梨进了两次加护病房,和日番谷各进了一次精神疗养院,外加从柏林、伦敦、洛杉矶各逃回来一次。几年下来她已浑身疲惫,连内里的灵魂都纵横着伤口,河淙遁形丘壑暗生。眼睛却依然明亮。像守卫家园的战士,骄傲如烟花焚城。
      他们什么都经历过,只差私奔。夏梨从不作此打算。她从来都是堂而皇之地待在这里,想尽办法与自己的父亲周旋。那段时间我回到宿舍看见她,只匆匆几眼,都看到她眼里晶亮的神采,兴奋自信和坚定不屑,交缠在一起散发着光芒。像只骄傲地从金峰之巅睥睨而下的鹰。

      当年他们勇敢地捍卫着自己的爱情,简直就被奉若神明,受到我们学校所有情侣的顶礼膜拜。
      闹得满城风雨轰轰烈烈,到后来大部分的学生竟都揭竿而起支持他们。夏梨甚至联合几个同学毙掉了自家集团的一个子公司。最后因为闹到了这种地步,黑崎家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夏梨和日番谷又抵死不从,弄的两败俱伤。黑崎家的长辈们权衡利弊,终于妥协。
      自此搬出黑崎家的黑崎夏梨,终于第一次品尝到新鲜美丽的自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牛油烛的蕊芯突然爆开,小小地哔啵作响,惊醒正在发呆的我。
      我闪神的那短短几秒,面前的夏梨好像又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进去。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在问我:
      你记不记得——(她换了个坐姿,看起来更舒适一些)大学的时候,我们班上那什么什么课,看过的一部片子?——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犹豫着该怎么回答,但一闪念间,回答的时机就已过去。

      ——噢对,说到这个啊……我还曾经有过一个博客呢。
      她看着我笑了笑,不太像我的风格对不对?那时候年轻嘛。
      我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其实夏梨根本没说过是哪部电影,但我就是知道。谁叫我们大学的时候,班里一共就只看过那么几部片子。
      那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那条河的名字,叫琥珀川。”当时两个主人公正手拉着手看着对方,从高空迅速地掉下来,连眼泪都脱离眼眶往上飞。夏梨坐在我旁边模糊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小的像是说给自己听——其实我想她也应该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夏梨说,你看,他们飞在天上呢。

      那时候正是夏梨还受到家庭管制的时期,还没有起身反抗的念头。我也是在她日后或起或伏横流沧海般的人生中,才渐渐明白她那句话究竟包含了怎样的向往。
      黑崎家妥协后,他俩就迅速地结婚了。旁观的我们本以为这对历尽了狗血剧情里的三八艰辛的有情人从此功德圆满终成眷属,不说恩爱美满至少也该白头到老。但他们居然,结婚一年就离了。这让我们多少感觉像满心欢喜地看到八点档的最后,发现自己被导演狠狠地娱乐了一把。他们俩用现实抽了我们一耳光。

      结婚一段时间过后,他们的家庭开始一点点崩坏。
      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我知道有这回事的时候,他们已经吵得天雷勾动地火,家里能砸的东西已经全部都砸掉了。不过即使是吵得最凶的时候,日番谷也从不曾对夏梨动过手。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舍不得。只是在日复一日的争执谩骂中忍耐着,蓄积着怨怼之力。神经被一天一天地削弱。终于有一天逼近临界点,这段婚姻草草了结。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大家的表情岂止是惊讶。其时我们都已经毕业,于是无缘得见校园里核聚变一般的轰动效应。又过了一阵子,不知是我们这届里的谁约大家出来喝酒。我到场时发现夏梨也在,却不见日番谷。
      夏梨还和以前一样,骄傲恣肆地豪饮,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杯盏几循后她像是醉了,开始姿态摇晃口齿不清。在酽酽缭绕的烟雾后,眼睛却明亮如同破碎星辰。在大家阗天的喧闹声中,她突然衔着烟提着酒瓶挥斥方遒,像个慷慨赴死的烈士一般嚷着,不自由,毋宁死。
      旁观的我们终于恍然大悟,像黑暗中徘徊了许久的路人,只这一丝光亮的提点便能找到出路。不自由,毋宁死。夏梨其实并不爱日番谷。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借着一个巧妙又正当的借口,站在世俗所承认理解并且同情的角度,去反抗她几近独裁的家庭。不巧的是日番谷正是那个可怜的借口。她对他也许有情分,但也仅限于此。事后细想来,不遗余力地去呵护自己爱人,对对方关怀备至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的,都是日番谷。在大家的记忆里,夏梨何曾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爱人。
      大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依旧喧闹吵嚷。体贴地用喧嚣为夏梨辟出一方安静。
      醉酒以后的夏梨含糊地告诉我,离婚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怀孕。在签了离婚届的第二天就打掉了。
      我听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夏梨并不爱日番谷。这样一个令人心寒的事实,如此昭然地浮出水面,却无人有资格责怪她分毫。长时间压抑下塑造出的人格使她除了自由什么都不爱。若她从前身处的环境能够善待她多那么一丝一毫,如今事实便不会是这样。这本不是她的罪,她却因此受太多的罚。
      这真相对于夏梨,甚至对这两人,不知幸还是不幸。微漠的悲哀是有的,但我更切身地感慨,她已遭受太多。若她离开的那人她并不深爱,也未尝不是好事。我甚至庆幸。

      我微低头,从回忆中回过神,手指摩挲着身下羊皮毡抽丝的边角。
      夏梨见我低头不语,以为我在思忖着什么。于是勾着嘴角开口:
      别想着把我带回去,艺术家。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神情教我想起那日她喝醉后高呼自由的样子。
      我是隼。不让我飞,我会死。

      我无言。我总是轻易地就被她一句话说的无言。

      夏梨说的一点没错。她是紧贴山巅滑翔的凛冽鹰隼,任谁也不能让她甘居牢笼。
      时至今日我已分不清了,这么些年来的漂泊,或许是被束缚了太久的纵情驰骋的野马对自己的加倍补偿,也或许天性中有着凛冽不屈的野性,镌刻在血液里终生不灭。夏梨渴望自由到连婚姻子女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束缚。这并不符合道德准则,然而却并不是她的罪。
      她不爱他,实在是太好了。

      你什么时候走?
      啊?……噢,我是来取材的,大概……一个礼拜吧。
      镇上旅馆有你的房间吗?
      有。来之前订过了。
      那就好。度索次仁他们明天就要迁走了,我打算再跟他们一段时间。
      言下之意就是,她也要走。天亮之后我们就散,她继续漂泊我继续工作。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于是又沉默。天知道这么短短的一段对话我们卡了多少次——虽然大多数都是到我的时候冷场。我们的对话少得可怜。

      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烟,衔在嘴里点上——她居然在这天藏高原抽烟——吸了一口白雾缓缓吁出。好像在思虑事情,眉头微皱的样子有点像日番谷。半晌之后她开口。
      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
      她突然又停顿。这丝毫不出我的意料,但我没料到她停顿了那么长的时间。这种长度不符合她对他的感情关系,那并不是爱情不该思虑那么久。我安静地坐在她对面,并不着急告诉她其实我也已很久没见过日番谷。那晚我们聚在一起喝酒以后,第二天她就不见了。日番谷像吸毒吸得五迷三道的病者,发了疯似地找她。过了一阵子他也不见了。
      夏梨的思绪好像颠沛在另一个时间另一个空间,眼光如同四处冲撞的柔韧烟雾。聚拢。散开。再聚拢。来来回回缭绕四际,宛如就此失了心。
      最后她撇了撇嘴角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然后发狠似地吸了一大口烟,毫不留情地尽数喷在我脸上。在我被呛得剧烈咳嗽的同时她哈哈大笑起来,随手摁灭了半截烟,站起来冲我摆摆手,转身出去了。她撩开帐子的动作让人错觉她一去不回。

      从毡子的缝隙泻进一丝亮光。原来快要破晓。我突然想看这苍原上的日出,于是带上相机,起身紧跟夏梨走了出去。

      就在这一瞬,天地像是被唤醒的沉沉睡着的兽,睁开眼睛乍现出忪胧又汹涌的光。从厚厚堆积穹窿之上的彤云之间,一柱柱金色的光芒势如破竹地插入大地,迅速汇成燃烧着朝霞的火,蹿动着点燃莽莽荒原。这里的日出苍凉壮丽并且亘古不变。光明恪守着沉默回归大地,像是一次牧归。不知名的潺潺河流蜿蜒流淌。在这滚烫的喷薄而出的晖日里,淙淙如同琥珀。
      夏梨在这如同金色透明的福尔马林的朝晖里翻身上马,像最凛冽的鹰隼拒绝妥协为标本,扑向盛大的阳光。她骑在马背上的身影恣横拓跋,纵马奔向草原深处,那样的义无反顾潇洒决绝。最终将一点一点,融入太阳的光辉。

      我静静地站立,眼看着她驰进草原的朝霞。我知道也许再不会相见了,却并没有追上去。
      为什么要去追呢。那本是追不上也追不回的。
      ——这是日番谷,是我,是她身边曾客过的所有人,共同深谙的一件事。

      回国后我将照片洗出来,盯着它看了半天。由于尺寸放的不够大,马背上的夏梨只是天地间一个渺小的点,被日月山川盛大的睥睨千秋的生命之力压缩得微乎其微。我突然明了,悲欢再多都与这亘古洪荒无关。紧接着就泛上一层淡薄的无力感,因这省悟来的这样迟。
      我想起夏梨决然的样子。抿了抿嘴,突然想要效仿,就动手把照片撕掉。接着打开电脑,企图彻底删除这张照片的存在。我从一大堆文件夹里找出目标,又从里面一大堆的照片里挑出它,右键,选择删除。我努全部的力去点击下鼠标左键,结果还是被弹出来确认[是否彻底删除]的对话框一击必杀。
      人和人果然生来不同。我始终没有办法做到夏梨那般决绝和潇洒。
      我懊丧地退出本地磁盘。蓦地想起夏梨说过的博客,于是联网,从她以前留在大学BBS上的蛛丝马迹追踪她博客的链接。一个小时后我终于如愿以偿。
      我点开,心跳因为紧张竟然微微有些乱。博客的名字叫“琥珀川”,在暗色的背景上微微晕着一圈光。怪不得提到那部片子,夏梨就会想起她的博客。最新更新的一片日志显示的是2001年5月6日。我刚记起那是她和日番谷第一次相遇的日子,内屋的电话就叫嚣起来,于是点击开等待缓冲后认命地去接。然而等我坐回原位,看过那篇日志的时候,却后悔万分,恨不得从未打开过这个链接。只不过短短几行字,突然就悲哀得无以复加。像是一次花光了剩下生命中的所有无奈,再不会有如此值得叹息的事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看见他噙着笑意的眼睛那么深那么深,站在我面前好像周身散发着光。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一个完美的世界。”
      “然后我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从此再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爱上他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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