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何处可寻

　　妮娜招了招手，斗篷里的人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反应，即使是危险已经过去的现在，他还是沉默不语。妮娜的初次求助就得到这样的首场，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忘记了自己才是求助的那一方，夹杂着怒气地喊叫，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喂！我在和你说话耶！”
　　“……”穿着古怪斗篷的人对她不理不睬，径直向森林深处走去。
　　“喂！”
　　她再次喊道，同时跟上他的步伐。他走得并不快，但妮娜那比起速度更看重优雅与华丽的贵族步调要跟上他还是有点危险的。这使她不得不边喊边走。然而，就犹如斗篷才是本体般，那人一直保持着沉默，只顾自己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后，妮娜发现每当她快要追丢的时候，他还是会停下来等她接近再继续向前走的。这个发现让上演了半天独角戏的她多少有点欣喜，对夜间的森林的害怕也由于喜悦而减弱了几分。
　　“喂！”
　　“……”
　　“喂喂！”
　　“……”
　　“喂……”
　　“……”
　　妮娜的喊叫声逐渐由气势十足转向了有气无力，当她已经喊得没有力气时，他依然沉默。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侍女们以前和她讲的故事中的少女一样，追逐着森林中的幻影越走越远，最后被森林吞噬殆尽。但她就是着了魔似的跟着那件斗篷走，当然，刚才那段匆忙的奔跑，她早就不记得来时的路，除了跟着他以外也无处可去。
　　一个不小心，长而破烂的蓬蓬裙被树枝再次勾住，她的脚下一滑，又摔了一跤。她很好运地没有受伤，但蓬蓬裙被树枝撕去了一大块，彻底报废。
　　她趴在地上，一时没有动弹。
　　这样的遭遇，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真是受够了！
　　酸楚涌上心头，她鼻子一酸，忍不住放声大哭，平日里同学们的排挤、侍卫对她的不敬以及眼前这人的冷漠给她带来的委屈一瞬间爆发，贵族礼仪什么的都跟着魔杖一起被她扔到一边去了。毕竟，对一个年仅十岁、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小女孩而言，她忍到现在才哭泣，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听到声响，他不可避免地回头看她，很快又如先前一样低垂着头，将自己藏于斗篷所能带给他的阴影之中。黑暗与隐藏，带给他莫名的熟悉感，让他觉得很安全。
　　他首次转过身，走到了她的身边，很是苦恼地思索着。
　　妮娜哭着哭着，感觉到他的接近后伸出手。本以为他会像她的那些侍从一样扶起她安慰她，没想到他只是在她旁边站了一阵，接着窸窸窣窣地在附近摆弄着什么东西。妮娜的手伸出了很久，最后只能尴尬地收回。小女孩越想越是伤心，不顾此时正身处深山老林，哭声越来越大，直到香味传来，带出了她肚子饥饿的咕噜声。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妮娜也不例外。
　　她睁大眼睛看着不知何事坐在她旁边的斗篷怪人，在她哭泣得天崩地裂的时候，他已经燃起了一堆火，并且用剑串着一只野兔举在火上烤着。他熟练地慢慢转动着剑柄，使兔肉受热均匀，肉上渗出的油顺着剑尖滴落在火中，不时溅起火星。
　　说实话，他手上拿着的真的是一把到处都是缺口的锈剑。妮娜在她的艾伦哥哥那里见过很多装饰剑，它们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镶嵌着贵重的宝石，闪耀着夺目的光芒，被慎重地放在名贵的香木架子上。
　　但是，此刻咕噜咕噜的肚子让她觉得眼前这把剑才是最好的，因为它带来了食物。
　　食物。
　　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汇。
　　她眼巴巴地看着那只烤得泛出油光的兔子，用手擦了擦哭花的脸。看看那个沉默的斗篷怪人，她吞了吞口水，不由得有些担心：万一他不分给自己吃，那要怎么办？命令他分给自己一点？他不是自己的侍从，根本就不会听从她的吧。
　　很快，兔子烤好了。
　　他收回了剑，她的视线也随着他的剑移动。他将兔子放在一片宽大的树叶上，灵巧地用他的剑进行切割，手法快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这几天都没有下过雨，树叶却湿透了，很明显这附近有河流，他拿去清洗过。
　　看到晚餐真的没有她的份，妮娜的希望瞬间落空，眼睛里再度蕴含起氤氲的水气，仿佛再眨几次便会落下。
　　这时，那只烤兔子被递到了她的眼前。通过斗篷怪人的处理，那只烤兔子被精巧地去掉了骨头，变成了小块小块的易于吞咽的食物。
　　斗篷怪人依旧沉默，但由于投食成功，年幼的妮娜顿时对他产生了亲切感。妮娜在火堆旁坐好，毫不客气地咬着兔肉，眼睛还带着哭泣导致的红肿，口齿不清地边吃边问：
　　“喂，你是什么人？”
　　“……”
　　“喂，你在森林里做什么？”
　　“……”
　　妮娜问了很多，斗篷怪人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她。他从斗篷里取出干粮，就着水瓶里的水一点点吃起来，对她的疑问充耳不闻。娇气的贵族小姐再次生气起来，深蓝色的眼睛瞪着他，狠狠地咬了几口肉后再次开口问道：
　　“至少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你也不想总是被“喂”来称呼，对吗？”
　　斗篷怪人闻言，这次终于有了动静。他将干粮收回斗篷里的小袋子里，随手拾起森林中随处可见的树枝，用力地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不久之后就将树枝扔向一边的地上，背对妮娜坐好。
　　妮娜好奇地凑过去看他写的字。会写字在她的国家里并不是件稀奇的事情，即使是贫民也可以享受到国家安排的免费教育，从而识得一些简单的词语。年仅十岁的她识字不多，他写的字里她勉勉强强只认出了一部分。
　　“你的名字是……维？”
　　她不太确定地开口，微微泛红的脸上带着羞愧的表情。作为阿格尼丝家的淑女，读不出对方的名字这种事情还真是丢脸。
　　他的身体一僵，过了半晌，背着她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由于某人知识的匮乏而突如其来的称呼。
　　果然读错了很多吗……
　　妮娜的脸都黑了：不过，就算这样也不愿开口更正，这是什么心态啊！
　　“维，你该不会不能说话吧？”
　　“……”
　　果然，他只是不能说话，并不是不理她啊。
　　妮娜的少女心顿时得到了满足，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尴尬：“喂”和“维”，在读音上不是几乎没差么？！
　　……到头来，这家伙还是被“喂”来作为名字称呼的啊喂！
　　妮娜忽然觉得自己被自己囧到了。
　　吃饱喝足，她几乎是看到什么就问什么——对于一个贵族的小姐而言，森林里的东西都无比新鲜及陌生。斗篷怪人，好吧，维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安静，因此妮娜自言自语地问了一阵后便自觉地停下了想让维解答这一愚蠢的想法。
　　今天的遭遇令她的体力透支，夜晚森林的寒冷刺骨，令穿着单薄衣服的她保持着清醒。妮娜抱着膝盖，无聊地望着眼前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
　　过了些时候，火堆暖得她越来越睁不开眼睛，渐渐就靠在了维的背后，呼吸也趋于缓慢及平稳。阿格尼丝家的小小姐，终于抵挡不过睡意，晕睡了过去。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但在那一瞬他意识到那物体的真面目，便努力迫使自己的身体不回避，也不进行任何的反击。等了一阵，他确定背后那位总是叽叽喳喳问这问那的少女已经熟睡，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使少女尽量平稳地躺在了地上。
　　天暗了，黑夜的森林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少女刚才的哭声没有引起大型魔兽的注意已经是万幸。维本想如往常一样爬到树上去度过夜晚，但看了看妮娜睡着后依然抱膝蜷缩的样子，他从包里翻找出几种可以驱赶怪物的药草，又寻来更多的柴火，抱着一并扔进了火堆。
　　接着，他半垂下眼眸，思考了一阵后，犹犹豫豫地脱下了陪伴他已久的斗篷，盖在了妮娜的身上。想起妮娜先前摆的贵族架子，他暗自苦笑，这件斗篷虽然破旧，但他一直都仔细清洗，应该算是干净的，希望这位贵族小小姐不要嫌弃才是。
　　斜倚着一边的大树，他闭眼假寐，同时开始考虑起今后的事情。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久得他早就忘记了具体的日期，除去偶尔和附近城镇的人交换日用品外，他没有什么与他人相处的经验。今天森林这位与他年龄相仿的陌生来客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个走出森林的契机？
　　该是时候不再逃避，也是时候走出森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思至此，他睁开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头顶的那片星空。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汝本祭司（吾命骑士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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