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网王]死神彼女

　　真田隐隐约约的略有所感并非是他多想，正是那名为幸村精市的少年的刻意为之。
　　的确，对于山崎白鹭的现状幸村并不知情。
　　但是，少年自身其实也并不想知道。

　　说是逃避也并不算错，那是因为幸村多多少少是有这么一种预感的——知道了并不一定会比不知情时好过。
　　之前山崎也不是没有给他打过预防针……
　　——她说她之后有些急事要离开，暂时可能回不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问题的关键是……

　　挂断电话后仍旧站在走廊里微微出神的少年低着头，一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样子。
　　“神迹……吗？”
　　轻喃。
　　“也许说不定真是这样。”
　　留下这么一句，自言自语着的少年摇摇头背过身，转向朝病房的方向离去。

　　如若只从背后看他的身影，除去那一身病号服，完全就是个健健康康的青少年。不知情者或许还会忍不住猜想“他是因为什么住院的呢？”根本不会想到他不久前才接受了成功率不高的手术，在手术台上还曾一度进入过危险状态。

　　是的，危险状态。
　　哪怕是当时本应处于麻醉状态的幸村精市本人，就这一点也是有所自觉的。
　　医生话语里曾或多或少地透露过“手术时的状况并不是非常好”这一细节，虽然他敢于提到这一节大抵是因为后来顺利度过了，但是这话在本就对这一切心存疑虑的幸村听来就别有深意了。

　　——那时候的自己，大概真的一度曾经死掉了吧……
　　然后、遇到了也许是死神体的年长版山崎。
　　多半是她做了些什么，于是自己才能现在好好地在这里。
　　可是……

　　“记得那时候那家伙不是这么说的……”
　　山崎曾经说过，所谓死神的职责就是负责净化坏的灵魂让好的灵魂成佛。
　　“所以，这种事情——哈……果然她是做不到的吧。”

　　回到病房，摘下吸汗带的幸村虽这么自我安慰了一句，但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句尾上扬的轻快语调或舒了一口气的动作而变得放松半分。

　　不是没有往更加阴暗或者悲观的方面去想过，只是终究还是因为“不敢”而选择了中途放弃。
　　就算是他幸村精市，也只是一个马上要成为普通男子高中生的学生，就算再坚强再勇敢，也会有懦弱和选择退却的地方。
　　他不太敢想，如果真的是因为山崎白鹭的缘故，自己的命运才得到扭转，那么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从当时在“死亡状态”里看到的她的表情来看，恐怕……这不会是什么乐观轻快的回答。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她真的发生了什么，自己作为被救助方，作为她的男朋友，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又能做些什么呢？

　　所以，比起被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包围着的无助等待，幸村选择相信山崎那时候说过的话——就算是谎言，也能给他一个目标让他暂时怀抱希望，静静等候。

　　虽然，这可能只是为“逃避”所架起的幌子罢了。

　　*

　　——而这些，也正是幸村精市在几个月之后面对另一个彼时已很相熟的山崎白鹭时给出的解释。

　　对此，那个山崎的反应是让人意外的。

　　看着那个笑得肚子疼得几乎要舍弃自己形象在地上打滚的人，彼时刚做完深沉的自我剖析的幸村很是讶异。
　　“我说的，有那么好笑吗？”
　　“抱歉，抱歉。”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意，连眼角都有泪水渗出的山崎白鹭并不是幸村精市认识的那个人，也不再是曾经为忍足侑士所暗恋多年的文艺少女，而是一条较之从前更为鲜活生动的年轻生命。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急急忙忙地道了歉，虽然听上去完全只是社交辞令，但因为她之后那句一本正经的补充，之前的毫无歉意也好像不再显得那么失礼了。
　　“我并不是在笑幸村君你说的话，只是觉得……”面貌并无变化，但因歪过脑袋的动作，少女在幸村眼中的形象瞬间便多添了两分纯真，“你们俩果然很配。”

　　“嗯？……谢谢。不过，山崎桑你的逻辑跳跃好像有点令人难以理解呢。”听到对方如此结论，幸村精市首先是愣了一下的。之后他的心情又变得很是微妙——和山崎白鹭相配，在自己的立场来看，这应该算是恭维吧，可是……“而且，我想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应该不是称赞或者祝福的意味吧。”
　　“嗯~~~”拖着长音摇了摇头，人类少女双手在胸前交叉摆出了一个X形，“并没有幸村君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只是单纯地发表了‘觉得你们是一类人’的感慨而已。”
　　虽然肢体上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但言语中少女并没有对幸村的猜测予以绝对的否定。
　　“是吗。”不知算是自嘲还是事实求是的单纯疑问，幸村闻言稍稍后仰，脸上扬起一抹笑意，只给出一个不含任何感情【YUKIMURA】色彩的承接。
　　“如果是我的话，男朋友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如此处境之时还无动于衷，我绝对会和这个人分手的，可能还会附加一个‘此生不见’的绝交声明。但是她却不一样——”山崎的视线移向自己紧握着的双手，微顿，“幸村君你的无所作为反而正是她所希望的……”
　　“……”
　　“该怎么说才好呢。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为什么会这样有一边爱恋着一边做着残忍而过分的事情的两个人呢。”
　　“……”
　　即便对方说着很过分的话，上扬的嘴角中蕴含的凉薄笑意也显得很是讥讽，幸村精市却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是对的。

　　不能理解？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明明是喜欢的，明明是想要抓住的，可是到头来却选择了逃避和自欺欺人。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自己一直都只是尽全力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养成了冷眼旁观那些遥不可及者顺势而生的习惯吧。
　　对这样的自己，有怨恨或后悔吗？
　　并不。

　　理智告诉幸村，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是他也能理解面前这个人所说的话语、所站定的立场和背后所拥护的感情。

　　“那，山崎桑觉得我错了吗。”
　　“在我看来，算不上是正解。”
　　“那山崎桑觉得那时候的我应该怎么做？”
　　“再稍微努力看看，试着找寻她的消息，类似这样……？”
　　“哪怕知道结局肯定还是作为一个局外人，毫无插手的余地？”
　　“……可是、努力的过程也是很重要的啊。”
　　“呵呵，在我看来，山崎桑你所说的努力过程其实只是一场演剧，一种为了减轻自己因无力而产生的负罪感的手段而已。”
　　“……”
　　“而且，比起我的自欺欺人，这样明知会是徒劳的努力不是更加目的不纯吗？”
　　“但是……”之前还强作笑意的少女面目苍白，她张了张口，试图辩白，可到头来还是无力地选择了收声。
　　幸村的言下之意是很明白的。这样的努力，正如刚才他所言，真的只是演剧——不单单是为了麻痹自己，更重要的是为了将这副着急担忧的样子展现给其他人看，以求最后在获得一个理想中的悲剧收场时还能自我安慰。
　　这样的心态其实再常见不过了，最典型的就是平时从不努力考前一夜才通宵复习。
　　在世为人那么多年，这个场景山崎也没少见，不是不明白。

　　沉默片刻。
　　“幸村精市……你的性格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的确，就这么老老实实一言不发地被人讽刺，不找时机扳回一局不是幸村精市的风格。

　　“可能的确是这样吧。不过也多亏了你的出现，我才能如此确定、就算长着同一张脸、有着同样的声音，我喜欢的果然还是她啊。”

　　于是，这回笑容崩裂的变成了少女那一方。
　　“彼此彼此。”

　　这是两人最后分别时的场景。
　　算不上友好也算不得温馨的话别，但这却是真实。

　　*

　　至于要说这两人是如何在没有死神山崎插足的情况下勾搭上的，那就得将时间倒回至几个月前，网球部众人来医院探望幸村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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