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压床

　　第二天上午，刘明站在公寓门前，犹豫着。
　　在离家出走的二十多个小时里，刘明一直在思考自己的归宿问题。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面部表情去面对随时可以毫不费力杀死自己的同居者。
　　昨天晚上他在长椅上和衣卧了一夜，北方的秋夜气温有些低，早上醒来，就出现了头疼，流鼻涕的症状。
　　刘明吸了吸鼻涕，迟疑地抬手敲了敲门。
　　几秒钟之后，门咔嗒一声，开了。
　　刘明走进去，发现没有开灯，窗帘都拉上了，室内的光线很暗。他眯着眼睛，看到客厅沙发上好想有个模糊的人影。
　　这时从那个人影处传来熟悉的冰冷声音：“进来，把门关上。”
　　刘明习惯性地抖了抖身体，把身后的门关上，站在玄关处，不敢靠近沙发。
　　他紧张地看着对面的身影，客厅里只有他一人的喘息声，心脏在“咚咚”地打鼓，诡异的气氛在黑暗中扩散。
　　似是过了很久，久到刘明已经站不住，才听到那鬼开口说道：“过来，坐在沙发上。”
　　刘明站在原地做着挣扎，他知道现在迫切需要和那鬼解决生死问题，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勇气走到那个杀人未遂的罪犯面前坐好。
　　但是阎钟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威胁道：“需要我请你过来吗？”
　　“不用！”刘明立马反对道。
　　他在阎钟赤、裸裸的威胁下，磨磨蹭蹭地挪到沙发上，正襟危坐。
　　那鬼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我其实没有想杀你。”
　　刘明怒从心中起，脱口而出：“但是你差点拧断了我的脖子，难道你以为说一句‘我其实没有想杀你’就可以了吗？如果你当时再坚持一分钟，我现在就和你一样变成孤魂野鬼了！”
　　气氛一下子僵住。
　　“我、我不是说你……我……”刘明后悔刚才一时冲动，吓得全身冷汗，害怕这鬼一时生气真把他变成同类。
　　刘明往角落缩了缩，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好半天，阎钟才回答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说着，伸手把茶几上的几张纸推到刘明跟前，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放心，这是协议，在上面签字。我保证在事情结束之前，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生命威胁，只要你能够帮助我做一些事情，我不仅会把公寓给你，还会给你补偿，怎么样？”
　　刘明想了想，不安道：“签了协议之后，虽然受到法律保护，但是……但是，法律保护的范围是指公民，你……”你都不是人，我就算签了协议又有什么用？刘明在心里默默补充。
　　阎钟听明白刘明的意思之后，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说话一向算数，无论……是人是鬼。”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那鬼把”是人是鬼“四个字说的意味深长。
　　阎钟摸了摸下巴，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恢复人类的身份，到时候我会把你应得的给你。”
　　“你要我等到你投胎成人？”刘明愕然。
　　“……”
　　刘明听到“嘎嘣嘎嘣”手指骨骼活动的声音和后牙槽的摩擦声，不自觉地抖了抖。
　　阎钟冷静了一下，答道：“我会回到我自己的身体。”如果他的身体还没有被损坏的话。
　　“怎么回去？”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刘明摸摸鼻子，识相地闭嘴。
　　“签字吧。”
　　“……”光线这么暗，他根本看不清纸上的字好吗？

　　刘明默默看着那鬼的方向，想说可不可以把灯打开，忽然发觉入眼的黑色轮廓似乎越来越模糊了。
　　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又抬眼望去，不见了！！！
　　他倒抽一口凉气，那鬼就在他跟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前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他僵硬着脖子，瞪大眼睛，努力想从四周看出什么端倪，但是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种恐怖的气氛笼罩下，突然，刘明被一道冲力撞倒在沙发上，闷哼一声。
　　“……阎钟？”他不信那鬼竟然有喜欢玩躲猫猫的恶趣味。
　　很长时间没有回答，刘明被压得喘不过气，又不敢大幅度地反抗，只得哭笑不得地盯着上方的空气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他的理性告诉他这只鬼很危险，不仅在于他可以轻松愉快地要了他的命，更多的是从他的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危险，这只鬼在生前似乎做着很危险的事情，跟他扯在一起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是他的感性跟他说，如果他对这只鬼不管不顾，任他留在这里当一个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那这只鬼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他的人了。
　　刘明想，刚才他说“孤魂野鬼”的时候一定刺痛了这只鬼，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做一只孤魂野鬼。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着：心太软的话会短命吧……
　　…………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对于刘明来说是漫长的，不仅仅是因为被一块笨重的大石头压着的感觉很不舒服，更多的是他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叫成交响乐了！从昨天跑出去开始，他就没有进食！
　　他咽了口唾沫，开始在脑海中不停回放美食的画面。
　　“我也饿了。”他身上有个声音这样说道。
　　刘明黑线，你口气里满是委屈的是要闹哪样？！我一天一夜都没有吃饭了好吗？！
　　“喂，刚才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灵气不足。”
　　“如果不能连续吸收灵气，就会回到鬼魂状态？”
　　“嗯。”
　　“现在灵气足够了吗？”
　　“嗯。”
　　“……那你现在能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
　　…… ……
　　刘明下了一大锅面条，一人一鬼哼哧哼哧地吃得很欢快。
　　阎钟走进书房，打开刘明的电脑，再一次进入那个论坛，发现有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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