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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还似非梦
冬去春来,正是四月阴雨绵绵的季节,淅淅沥沥缠绵数日,叫人的心情也跟着潮湿压抑起来。
雕花窗半开,绵密的雨丝随风飘洒进来,点滴落在那盆兰花的枝叶上,烛火晃动间,床帐前的五色珠帘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
记忆深处,天籁之外,悠远飘忽地响起另一个声音,心头一紧,呼吸一滞,眼前的景象瞬息万变,无边的混沌之后,豁然呈现波澜壮阔的大海,浪花滔滔,水天一线,望不到尽头。
这本是连梦里都不可能到达的地方。浅滩边,有个穿白裙的女孩子弯着腰在海水里细细摸索,左手抓了一把各色贝壳,长发未挽未束,随着劲风肆意飞散纠缠。那个画面,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见她身后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男人,身高目测和五哥差不多,他一步一停,万分小心,似乎生怕惊扰了什么,女孩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良久,终于倏地起身回头。
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咝——”呆愣地看着他深长睫毛上微微跳跃的暖光。略显女气的一双眼,如西子湖的春水,清澈明净,多看一眼就会沉醉其中。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刚才我还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这会儿怎么……难道说,我所见的那个白裙女孩是我自己?离魂了不成?
他伸手,轻轻揉我发顶。一个名字,千回百转,唤的是——轻城。
轻城,什么轻城?我不叫轻城,我是杨八妹!
真要命,不仅不能动,连话也说不出了。苦苦挣扎半日,心念电转,终于能够镇静下来——
我这是在做梦啊!
也不管我听不听,他目光沉沉,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口中絮絮地说着他和轻城的故事——
故事的开端,和刚才所见的场景有一些相似。轻城挽着裙角站在浅滩里摸贝壳。而他坐在不远处的那块礁石上,隐约听得一声惊呼,回头一看,轻城已颓然坐在水里面,脸色变了又变,哆哆嗦嗦抬手,看到食指上挂着一只手掌那么大的螃蟹,先是松了口气,继而一下红了眼眶,扁着嘴巴,愤怒地和那只螃蟹大眼瞪小眼。
他看得有趣,忍不住过来搭讪。
我无语望天,试着想象那样的场景,有趣吗?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呢,反倒是有些傻兮兮的。接着又听他说:“轻城,我其实从那时就喜欢你了,是真的,你那么好,对我也那么好,可我……”我了半天,没我出所以然,叹了口气,“七年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来,你会回来的,对不对?”他微微仰头,望着远处几只掠过海面的海鸥,习惯性地抿唇微笑,清浅的弧度,却比平日多了几分悲凉和落寞的意味。
我惊讶地看着他眼中泛起的泪光,呐呐不能言语。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但七这个数字对我来说还是很有意义的。七年前,我六岁,遭遇一场刺杀,九死一生后,忘却前尘,像个新生的婴儿,一天一天重新长大,算算日子,再过不久就正好七年了。
轻城跳海那日,是他十九岁的生日。而她,十八岁,真是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命运。刚刚盛开,就凋谢了。
我不知那该是怎样刻骨的爱意才会令她有如此大的勇气投身大海,又或许,她是自私的,当着他的面死掉,让他一辈子活在对她的悔恨里。不管是哪一种,这世上,恐怕再没人知道了。
海浪越来越大,哗啦,哗啦——
终于一个浪头拍上来把我俩统统打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心尖上有一点分不清是喜是悲的情绪,真实的存在着,虽不明显,但也不容忽略。
睁开眼皮,入目是一望无垠的夜空,和被璀璨繁星簇拥的一轮弯弯的下弦月。盯着月亮呆了片刻,拥着怀抱里一只硬邦邦的纸箱坐起来。恍然发觉,我从一个梦,转到了另一个梦里。耳边依然是哗哗的浪滔声,身处的礁石如同一座孤岛,被浓墨深黑的海水包围,我抱着箱子迷糊一阵,茫然中莫名觉得悲伤:“他不会来了,他已经做了选择,不是么?”
但这个……是谁?我一头雾水。
那个我信誓旦旦的以为会有永远的人,是谁?
永远,能有多远?
似乎和永远沾边的爱情均不能善终。
头疼地望着散落满天星光的海面,我这可怎么下去呢?
“他不来,你就要做傻事么?”身后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姑娘,如此春寒料峭的夜里,她全身上下竟只是套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风一吹,显出身段玲珑苗条,脸色微微有些白,满是怒气的双眼瞪着我,披肩长发随风飞舞,怎一个玉骨冰肌了得。
我皱眉看她:“……”
她讥诮一笑,转侧身面对着大海,右脸上的小洒窝若隐若现:“你一定不知道,这其实是我和他经常来的地方吧!”风太大,一不留神声音就被扯得支离破碎,我竖着耳朵勉强听到她声音。
她又转过来看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其实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看到她逼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她忽然朝我大喊,“你别动,后面是海。”
险险收住脚步,侧头一瞄,心中直打鼓,好险!刚才那一步若退下去,大概这会儿我已是海上一缕游魂了。再看她的眼神不觉就带了几分感激,连她眼底的怒意也好似不那么可怕了。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你笑起来的样子,和我倒是挺像的,可惜你并不是我。”我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出去:“对了,他在车上。”沙滩上停着一辆没有熄灯的小汽车,刺眼车灯直直照射过来,看不到她所说的他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这么一恍神的功夫,她走过来,低头在我面前翻箱子里的东西,“咦,这是什么?”举了一串风铃随意打量。
“还给我。”劈手就想抢回来,她状似随意地一挥手。脚底一滑,身子凌空后仰,不及思索便直直坠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听到有人声嘶力竭的地喊着一名字:轻城。紧接着就是重物落水掀起的浪花声,后脑重重地磕在一个尖硬的物体上,疼痛霎时蔓延至全身,咸涩的海水从口鼻,耳朵生猛地灌进五脏六腑,望着越来越遥远的星空,脑中的最后一点意识是——
轻城。是我的名字吧?
也许吧。但从此刻起,那个世界里的轻城想必是死了。
虽然很仓促,但在死亡面前,不曾有绝望和恐惧,也挺好的。
模糊中感到有人靠在身边,浑身一抖总算彻底清醒过来。睁眼看到娘温婉的笑容:“下雨天,怎么也不关窗户,怪不得一直喊冷。”说着,将被子往我身下掖了掖,这才起身,“好了,没事了,好好睡吧。”
背上粘糊糊的,又湿又冷,很不舒服。见她要走,忙伸手拉住她,梦里的情景只剩下零星碎片,我想了又想,不确定地问:“娘,人死了,会转世轮回吗?”
她噗嗤一笑,“傻丫头,前世今生都是假的,是算命先生拿来唬人的。信不得,好了,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然后我便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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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第一人称。很纠结描写时对杨家的称呼,想了又想,觉得既然穿越,那就失忆吧。这样称呼方面就不用觉得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