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樊

　　晚上是整个度假村举办的一个篝火沙滩晚会。
　　沙滩上摆放着长条的自助餐桌，桌上盛满了色香味俱全的各种泰式佳肴，中心建了一个高起的中型舞台，是泰国的传统布置装饰，旁边零零散散地站着些工作人员在指挥着，下方站着许多围观的游客，互相认识着新的朋友，交流的同时还会做出些夸张的动作，引起周围女性的开怀大笑。

　　大大的篝火被点起，时不时冒出一些火星子，柏樊的脸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
　　霍麒聆看见站在篝火旁的柏樊，晚上的海风过于凉爽，而柏樊穿的有些单薄，便拿过椅背上的外套，走到柏樊身后，轻轻地盖在男子消瘦的肩膀上，顺水搓揉了一下，“别着凉了。”

　　“咳咳！”舞台上主持人已经就位，穿着泰国传统的华丽筒裙，浑身金光灿灿的，双手合掌用泰语向台下的大家问了个好，台下的各位也像模像样地双手合掌，还了主持人一句，“萨瓦迪卡。”
　　“欢迎大家来到普吉岛……”主持人用英语说着，“……”
　　主持人接着向大家介绍了度假村的老板和活动的操办人员，进入了活动的第一个主题——做游戏。

　　参与游戏不是自告奋勇，是主持人拿着一个装满了房号的箱子来抽取的。
　　抽取到的第一个，是一对异国的中年夫妇，妇人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却十分沉稳，两人站在一起却毫无违和感，十分般配的样子。
　　第二个号码，是两位女性闺蜜，二十出头的摸样，亚洲脸孔，穿着T恤热裤，青春逼人，刚刚站上舞台下方便响起一阵一阵的口哨声，两位女孩子也没有一丝羞怯，大方地向着人群挥手。
　　抽到第三个号码的时候主持人顿了顿，看完号码又向后台方向看了眼，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响亮地报出房间号码。

　　听见号码柏樊小小地惊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向霍麒聆，男人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笑着朝柏樊点点头，伸出手示意柏樊先走。

　　“哇哦！”主持人叫道，“两位大帅哥哦！各位有福了！”
　　柏樊听不懂主持人的说什么，疑惑地看向霍麒聆。
　　“说你很帅呢！”
　　“……我哪有……”柏樊刚刚说完，台上的两位女孩子里的其中一位便出声说道，“有哦！”害柏樊闹了个大脸红。

　　第四个号码，则是一对年轻的情侣，打扮得十分……原宿风，女生染着一头粉红色的长发，带着夸张的饰品，男生也穿着得十分超前。

　　游戏十分简单，是两人三足的踩气球比赛，两分钟的时间看哪对的气球剩得多。
　　“不要紧张，放轻松。”霍麒聆在柏樊耳边小声说道，“等等我们先去睬那对老夫妻的。”说完还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欺负老年人！”柏樊笑着睨了他一眼。

　　“比赛！开始！”随着主持人按下手中的计时秒表，霍麒聆便拉着柏樊迅速地动了起来。
　　“小樊你搭着我的肩膀。”
　　柏樊看了眼满脸兴奋的男人，“……好。”
　　而霍麒聆也自然地搂住了柏樊的腰部，不一会儿就“干”掉了中年夫妻。
　　美丽的妇人朝着霍麒聆笑道，“小伙子，好样的！”说完还朝着柏樊的方向漂了几眼，“加油！”
　　“哈哈！谢谢！”霍麒聆高兴地回答，弄得身边的柏樊一头雾水。

　　一眨眼的功夫，闺蜜组合也被原宿小情侣给“干”掉了。两个女孩子在台边，双手环胸，撇着嘴看着剩下的两组人。

　　柏樊觉得自己似乎一点力也不用出，只管挂在霍麒聆的身上就好，一双大眼睛在对面的情侣身上扫来扫去，又瞄了眼身旁同样眼神发亮的霍麒聆，不明白小小的游戏有这么令人热血沸腾吗？

　　就在两组人对持的时候，主持人喊停。
　　数了数气球数，两队的剩余气球居然都是四个。

　　“这样吧，接下来我们换一个游戏！”主持人想了想，“赛跑吧。”
　　赛跑，不是四个人赛跑，是两个人赛跑，是由两个人背着另外两个人赛跑。

　　柏樊乖乖伏在霍麒聆宽阔的背上，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自己明明也是男的，尽然要……想着想着，头歪向隔壁，无意中对上了女生的视线，女生朝着自己妩媚一笑，粉红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在空中胡乱飞舞，柏樊不由得打了个颤，搂着霍麒聆脖子的双臂又紧了紧。

　　“小樊，准备好哦。”霍麒聆驾着柏樊的双腿又向上抬了抬。

　　“开始！”
　　话音刚落霍麒聆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脚下的步子跨得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和原宿男子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哇哦！霍大哥你好厉害！”霍麒聆跑地很快，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露出柏樊光洁饱满的额头，配上嘴边的梨涡，看起来像是刚刚迈入高中的学生一般稚气未脱。
　　“抓紧了小樊，我要加速了！”
　　柏樊紧了紧搂住霍麒聆脖子的双臂，往前略微冲了冲，感觉风声在耳边肆虐，抬眼看向前方的海滩，月光洒在沙滩上，细小的沙粒折射出点点的星光，海天连成一线，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星星。
　　身后留下一排深浅不依的脚印，霍麒聆越跑越快越跑越远，远得连主持人的喊停声都没有听到。

　　“霍大哥，”柏樊犹豫道，“我们……是不是跑过头了？”
　　霍麒聆又调整了下柏樊的姿势，没有回答柏樊，但是脚步慢慢缓了下来，走得很慢。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霍麒聆又背着柏樊走了好几步，才小心仔细地曲下身子让柏樊从他背上下来。
　　柏樊低下头拉了拉自己皱起的裤子，又抬头看向霍麒聆，脸庞英俊，双眼烁烁生辉，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两人对视的视线，伸出手拉拉他有些歪掉的衣领。
　　期间霍麒聆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柏樊。
　　“走吧，我们回去了，还有大奖呢！”眨眨眼，霍麒聆不着痕迹地搂过柏樊削瘦的肩膀。
　　抬眼看看远处的晚会舞台，舞台灯光交错闪烁，时不时传来响亮的尖叫声。
　　两人忽然不想走回去了，真希望这片刻的安逸可以永远地维持下去。

　　“小樊，我们散散步吧？”霍麒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插进口袋里，迈开步子。
　　柏樊跟上去。
　　“小时候，一直想着快要长大，那样就可以不要学习不要考试了，”霍麒聆的语速很慢，语调沉静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可是现在，要考虑的是除去考试以外的所有事情。”
　　柏樊想了想，“我没有读过几年书……”
　　霍麒聆疑惑地看向柏樊，两人相交至今，柏樊很少会提起过去的事情，偶尔说到，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
　　沉默了几秒，柏樊开口道，“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后来，也走了，一直是外婆带我。”
　　“后来……外婆身体不好，我也就没有去上学了，在餐馆打工，也去学着做了菜。”
　　霍麒聆静静地听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偶尔看看柏樊。
　　“后来，认识了顾哥，才有机会开了店。”
　　很简单的几句话交代了柏樊二十几年的人生，没有自怨自艾，没有想要博取别人的同情，陈述的时候脸上也没有特别的表情，霍麒聆的心却突兀地疼痛了起来，一种名为保护欲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哦对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柏樊微微提高了音量，“下次介绍你认识顾哥。”说完有些微赧，笑了笑。
　　霍麒聆看着前面的男人有些害羞的表情，感觉有些不妙，顾哥？！看来下次一定要“好好”见见，“好好”聊聊了！

　　“恩？霍大哥？”柏樊长时间没有听到霍麒聆的回应，有些不解，是不是自己说太多了？
　　“恩，小樊，我听着呢。”霍麒聆回过神来，急忙说道。
　　“我尽顾着自己说了。”
　　“不，我很想听，很想了解。”霍麒聆突然有些严肃地说道，“我很想了解小樊的事情。”
　　“小樊”两个字还加上了重音。

　　“快看！”霍麒聆突然拉起柏樊的手指向远处，舞台周围放起了烟花，绚丽的烟花迅速地升上天空爆出一团团巨大的火花，各式的形状与色彩瞬间照亮了半边的天地。
　　霍麒聆放下手，却没有松开柏樊，依然握着柏樊的手，轻轻摩挲着。
　　柏樊的手看起来十分白皙，实际上却有着许多常年劳动而留下的厚茧，摸得霍麒聆心中又是一阵酸涩。

　　烟花美是美，只是转瞬即逝，等天空恢复平静的时候柏樊才发现自己被霍麒聆紧紧握着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挣脱开来，却被地上发着光的贝壳吸引了注意，便拉着霍麒聆的手一起蹲了下去。

　　“霍大哥你看，这个贝壳，是不是很漂亮？”柏樊指着贝壳，轻轻说道，“我妈妈最喜欢搜集这些贝壳了。”
　　刚想开口让他带回去，柏樊又说道，“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霍麒聆张着嘴，好半晌才说道，“留在这里，她在天上会看见的。”
　　柏樊转过头看向霍麒聆，霍麒聆只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这双明亮的大眼睛。
　　“恩。”
　　“以后我陪你去找更好看的贝壳。”霍麒聆不假思索地，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好。”

　　两人就这样蹲在地上，谁也没有说话，之间流动着淡淡的温馨，霍麒聆专注地看着身边有些微微瑟缩的身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揽上柏樊另一边的肩膀，心里有些忐忑，过了两秒，柏樊温顺地顺着他的手臂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身后突然传来了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霍麒聆没有转身，眉头却轻皱了起来，哪个没有眼力见儿的！
　　“霍，霍先生。”身后传来阿萨带着喘的声音。
　　柏樊抬起头，看了阿萨一眼，继续低下头，看起来似乎有些害羞。
　　“什么事？”霍麒聆不耐烦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拉住柏樊的手将人轻轻拽起来，却没有把手放开。
　　阿萨的肩膀抖了一下，一副受了惊的摸样，“游戏有，有奖品。”
　　霍麒聆挑挑眉，示意阿萨说下去。
　　“就、就是游艇、晚上游艇……”霍麒聆的表情十分不耐烦，阿萨拍了拍胸口，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奖品就是今晚可以乘坐度假村准备好的游艇，夜看海景。”

　　“走吧，小樊。”牵着柏樊的手，霍麒聆将阿萨抛在了身后。
　　“你看小樊，我们的运气是不是很好？”
　　“是霍大哥你的运气好。”
　　“你的运气也好，不然怎么认识我？”
　　柏樊轻笑两声，视线从两人相握着的手上和霍麒聆的脸上来回地移动。

　　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霍麒聆停下脚步，拿出口袋里的电话，扫了眼屏幕皱着眉接起来，“……&*@#￥%……”流利地说着柏樊完全听不懂的第二种语言。

　　说了十来分钟，霍麒聆脸色不悦地挂断电话，无奈地看向柏樊，“小樊，不好意思，看来我们要提早回国了。”
　　柏樊顺从地点点头，他觉得霍麒聆像个迷，中、日、泰三国混血……那刚刚的是日语吧？以前一直以为他天天宅在家里不务正业，住在那么高档的住宅区，却从未看到他工作过，看起来整一个游手好闲，可是他的人品性格和行事风格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的工作出了点问题。”霍麒聆想着想着又皱起眉头，眼眸变得深邃幽暗。
　　“呃，你有工作？”柏樊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引得两人皆为一怔，柏樊懊恼地捂住嘴，怎么就把刚刚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呢。
　　霍麒聆也有些发愣，然后好笑地看了眼柏樊，“你一直觉得我没工作呀。”说完还伸出手揉了揉柏樊柔软的发顶。
　　“我当然有工作啊，你想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想啊。”
　　“不告诉你。”
　　“……”
　　“写作，设计，这些是我的爱好。”霍麒聆避重就轻地说道。
　　“……真厉害。”柏樊看向霍麒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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