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樊

　　敦颐豪庭，这是一套二百平方不到的双层复式公寓套房，从装修看来既精致又现代，一尘不染，似乎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咔咔……咔咔咔……”昏暗的书房里，材质尚佳的窗帘严实地将天然光线挡在窗外，高级木质工作台前匍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高大男子的头发胡乱地翘着，双眼紧盯电脑屏幕，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方块字，一行一行地增加着。

　　男人撇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腾出一只手拿起旁边的电话，拨下1号键，简单地说了两句，放下电话，抓了抓头发，起身伸了个懒腰，信步走出书房。

　　外送小弟站在公寓门口，按下门铃，又要见到那个奇怪的男人了。
　　门很快被打开，里面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男人面容俊美，眼眸深邃，而形象却糟糕得一塌糊涂，头发乱翘，穿着皱巴巴的汗衫和居家裤。

　　“霍先生，您好，这是今天的午餐。”外送小弟恭敬地鞠了个躬，待对面男人接过饭盒后关上门，才转身离去，虚虚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想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好像从来没见过他走出家门。

　　回到店里外送小弟走到厨房，里面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穿着干净的白色厨师装，做菜动作行云流水，外送小弟两眼冒着红色的星星，崇拜地看着自家的老板，真是怎么看都是年轻有为让人羡慕。

　　外送小弟的老板——正在做菜的男人，带着口罩，雾气满满地挡在面前看不清确实的面目，只隐隐觉得其侧面赏心悦目，偶尔一个皱眉，两根清秀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皮肤白皙，被锅里的热气蒸的有些泛红。男人意识到厨房里有了其他人，抬起头，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眸望向外卖小弟，外卖小弟愣了愣，不知为何想起了刚刚送去外卖的那位业主，搔了搔头，“老板，外卖送好了。”
　　男人点点头，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闷的，“恩，你先去前面和小芙一起招呼客人，这份还没好。”

　　外卖小弟应了声，有些不舍地走出厨房。
　　“阿泽，怎么啦，又不舍得老板啦？”门外站着一个面容俏皮可爱的女孩子，二十岁的摸样，扎着简单的马尾辫，眼里尽是笑意。
　　名为阿泽的外卖小弟，垂着头，“你不也一样，说我干什么？！哼！”便气呼呼地擦桌子去了。

　　小芙带着摇摇头，侧身往厨房里面看了眼，也有些小小的失落，自家老板长得好看又做了一手好菜，就是为人太冷淡了，在这里打了五年的工了，和老板的关系还不冷不热的怎么样都亲近不了，不知道以后哪个女人会有这么好的脾气嫁给老板呐……想着想着也跟着阿泽一起招呼起了客人。

　　另一头的公寓里，霍麒聆打开盒盖，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午餐，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今天的菜色依然和之前不同，不变的是每次都一样的美味。
　　吃完饭，霍麒聆抚着肚子打了一个饱嗝，满足着挨着椅背靠了下去，和以前每次一样，丢掉饭盒没有多想，继续走进书房开始工作。

　　天很快就黑了，期间保姆过来打扫了除书房以外的所有房间，又帮霍麒聆添加一下必要的生活用品，离开了房间。保姆老吴在这里也做了快三年的保姆，但是一次也没有见过这件房间的主人，这次也不例外。

　　晚饭的时间到了，霍麒聆又打了个电话，算算时间走出书房，准备去开门，这次却过了好久都没有送来，霍麒聆考虑着要不要再打一个电话，拿起电话还未拨出，门铃响了。
　　霍麒聆愣愣地看着饭盒，直觉有些不同，打开饭盒，没有以往的色泽，也没有以往的逼人的香气，霍麒聆还是拿起筷子，只吃了一口，便放回去。
　　根本就不是那个味道！霍麒聆愤愤地想着，难道是因为自己是老客人了所以还是随便招待了？拿起电话，又收了回去，霍麒聆想着自己已经一个月没有出过门了，产生了要出门看看的想法。迅速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在镜子面前摆弄了半天，走出家门。

　　阿泽吃惊地看眼前的一身清爽的高帅男人，穿着得体的服装。这……如果没有认错的话……
　　“你们换厨师了？”霍麒聆不耐烦地看着面前一脸痴呆的男孩。
　　“……没，没啊。”
　　“那为什么今天味道这么烂？”
　　阿泽的脸迅速涨红，“我，我们老板，生病，今天的……是我做的……”说着说着声音便轻了下去。
　　“这样，那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可，可能……明天，可能，后天……”
　　阿泽呆呆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前面的男人已经消失在了店门口。

　　“喂喂！”小芙一脸八卦相，“这个男人是谁呀？！好帅啊！”
　　阿泽拉耸着肩膀，看起来被打击得不轻，“就是那个天天三餐都叫我们店的那个人啊……”
　　“啊？！真的假的？！那个超级宅男？！！”
　　“托好你的下巴！就是他啦。”

　　八点是小餐厅关门的时间，阿泽和小芙两人整理好了店面，拉上铁门，准备去看自家老板。
　　“老板下午吓死我了！就这么突然倒下去。”小芙说着，表情有些丰富。
　　阿泽转头看了她一眼，“是啊，我看到你都快哭了！”
　　小芙嗤笑一声，“我是快哭了，你是已经哭了好不好！”然后想到什么似的，狭促地眨眨眼，“阿泽，你是不是喜欢老板啊？”
　　“……我，我怎么可能喜欢老板！”阿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跳了起来，“我看你喜欢老板还差不多！”
　　“我是喜欢老板啊！”小芙无所谓地耸耸肩，“可惜老板才看不上我！”

　　医院的急症室里，一个修长的男子斜斜躺在椅子上，清瘦的手背上插着一根管子，里面透明色的液体缓缓地流着。

　　男子闭着双眼，微微皱起眉头，似是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胸膛一起一伏。
　　片刻过后男子张开双眼，看起来有些迷茫。怔怔地盯着手背的动脉看了一会儿，露出脖颈一截处白皙的皮肤。“哒哒哒……”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男人抬起头看向拐弯处。

　　“老板！”大嗓门的阿泽略激动地叫了声，又看见老板有些无奈地表情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
　　“你们怎么来了？”男子开口道。
　　“我们来看看你啊，老板，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小芙的语气带着些责怪。
　　“我没什么事，就是太累了。”
　　“怎么会累到晕倒呢？”阿泽也不甘地开口。
　　男子手撑着椅子往上坐了坐，“这几天没睡好，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药？老板你又要吃安定啊？！”“天！老板，这药你还是少吃点吧？！”阿泽和小芙同时叫了起来。
　　“好好，我不吃。”男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两人毛茸茸的脑袋，这两个员工对自己的好自己是知道的。
　　小芙见状大着胆子抓着自家老板的没有挂针的手臂，抱在胸前，拱了拱。
　　男人没有阻止，一旁的阿泽吃味地撇了撇嘴，白了小芙一眼。“老板，这几天你就在家休息吧！”阿泽拍拍胸口，“店里的事就交给我！”
　　“哈，还交给你呢？！今天你做的菜人家都找上门来了！”小芙毫不留情地拆穿阿泽，无视阿泽不停使给她的眼色。

　　“恩？有这回事？”男人掀了掀眼皮，看向阿泽。
　　阿泽只得老实交代，“是啊，就是那个常客霍先生……”

　　“这样吧，这几天我们就休息吧，至于那个霍先生，我自己做了送过去。”
　　见阿泽和小芙欲语还休的摸样，男人轻笑了两声，“放心，两份餐还是可以做的，做完我就睡觉，好吗？”说着又摸了摸两人的头。

　　半夜吊完水，男人回到公寓楼下，打开信箱，拿出几封信，都是“柏樊先生收”。
　　哦，男人名叫，柏樊。

　　回到家泡了个澡，柏樊泡了杯浓茶，这是多年的习惯，端着茶杯缓步走向窗口，看向对面。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个霍先生，他在自己店里已经叫了三年外卖了，不是最老的顾客，却是最忠实的顾客了，这三年来，几乎每天三餐都是自己店里的，不知不觉的自己也就上了心，每次都会尽力想出不同的菜色，对自己来说也是很好的激励。

　　对面的霍麒聆摸着肚子觉得饿了，晚饭其实也不是难吃，只是已经习惯了之前的味道，怎么吃都觉得不舒服，随便扒了几口就倒掉了，怪不得现在会觉得饿。
　　打开冰箱，找到了速冻的饺子，霍麒聆对着炉灶研究了半天，好不容易打开了，却搞不懂做饺子的顺序。最后到了水，把饺子放进去，端上电磁炉便不去管它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霍麒聆想起自己煮的饺子，看见满地的狼藉，和已经无法直视的炉灶，抚着额头，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需要找个女主人了。

　　霍麒聆收拾厨房就花了两个小时，看了看不太脏乱的厨房，霍麒聆泡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考虑起自己的人生大事，要找个……恩，会做饭，会理家务的……就可以了。
　　“会做饭……会家务……”一边想，嘴里一边喃喃地念着，突然霍麒聆跳了起来。
　　那！家！小！餐！厅！的！厨！师！
　　非常好！霍麒聆决定了对象，也顾不得自己饿着的肚子，美滋滋地睡觉去了。

　　柏樊拿着杯子，突然打了个冷战，“我没开窗啊……”

　　早上的阳光透过纱织的窗帘，照在床上人儿的脸上，柏樊眼睑抖了两下，缓缓睁开。
　　双手撑着床起身，半靠在床头，莹白的手指揉了揉眼睛，展了展肩，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想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显示着“10：20”。
　　“该死的……”柏樊咕哝着迅速起身，洗漱后跑出卫生间，来到厨房，套上围裙，开始做菜。
　　熟练地洗菜，切下肉片，放进锅里翻炒，动作丝毫不见扭捏，一气呵成。

　　等到所有的菜都做完装进饭盒，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来不及照镜子，柏樊随意套了件卫衣和牛仔裤便急急地出门了。
　　柏樊当然是去给霍麒聆送饭了，霍麒聆吃了柏樊三年的饭，但是两人却一次也没有见过面。

　　柏樊喘着气站在霍麒聆的门前，时间刚好十一点半。没有犹豫地按下门铃，柏樊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仪表，飞快地拉了拉衣服，摸了摸自己额头的头发，还好，没有很乱。

　　“咔哒”，门打开了。
　　柏樊吃惊地看着对方，男人异常地高大，自己一米七八的身材站在他面前好像只到对方的嘴巴，居然需要仰视。

　　同样，霍麒聆也看着对方，一脸困惑，自己家一般是不会客人拜访的。
　　除了外卖，但因为得知了外卖店老板生病，自己今天也没有叫外卖，准备等等出门去吃的。
　　“呃……”

　　“霍先生你好，我是樊苑餐厅的老板。”柏樊看向霍麒聆，平静地说道，“昨天我不在店里，餐点让您失望了，今日特地送来，希望您不要介意，这餐免费。”

　　霍麒聆这才了解，昨天自己去店里询问，估计传到老板耳里了，点点头，接过对方手里的饭盒，“谢谢你，请问怎么称呼？”
　　看着对面的男子，霍麒聆只觉得赏心悦目，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面容清雅俊秀，动作大方丝毫不扭捏，不错，这是霍麒聆给对方的评价。
　　“不客气，霍先生，我叫柏樊。”男人笑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好，柏樊，我是霍麒聆。”伸出手，霍麒聆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柏樊。
　　握上柏樊又软又滑的手，霍麒聆只觉得身心俱畅。
　　直到柏樊离开许久，霍麒聆的思绪仍旧留在刚才的记忆中。

　　然后，霍麒聆决定了人生的第一件大事，娶柏樊为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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