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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侯拜见1
天气燥热,阳光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顽强地射出来,铺着巨大青砖的地面上,都是一团团白热状态的光华。
午后,陈侯正在议事殿中,翻看守边将军的奏报。太阳光像展开来的折扇一样,穿射过窗纱,几案上是迷迷蒙蒙的的白影。两个内侍恭谨地站在陈侯身后,一下一下打着扇子。打开卷在一起的竹简,上面遒劲有力的小篆正是守护陈申边境将军的熟悉字体。这些守边的将军,多半都不识字,更不要说写字,很多人奏报信息都是靠送信人口头相传。像这样能写漂亮小篆的将军更是少之又少。
内侍一声传报,陈夫人莲莲细步,走进议事厅。看丈夫看的专心,不忍打扰,就在下首的案边坐了下来。陈侯将手中的工作忙完,从累累案牍中抬起头来:“夫人何事”?
陈夫人神色严肃,心有忧虑道:“君侯看奏报如此专注,可是边境有战事”?
陈侯宽慰地一笑:“夫人请宽心,边境安定,只是陈申边境守边的将军来报,楚国欲攻打申国,如今正在与邓国商量借道事宜”。
陈夫人疑惑道:“楚国欲借道之事君侯曾经提起过,不是已经商量数月,邓国上下尚未统一意见,邓国国君同意借道,但是几名重臣坚决不同意”?
陈侯点点头:“是的。不过即使邓国借道,楚国灭申,陈国也大可不必慌张,如今陈、蔡、息联盟已经结成,只要这个联盟稳固,不但蔡国不敢轻举妄动,其它诸侯国也势必不敢小觑咱们三个盟国”。
看丈夫说的轻松,陈夫人心中的忧虑逐渐放下,舒展眉头,嘴角含了笑:“如此,君侯就不需要担心了。刚才息侯派使者来了,说是想择日拜见岳父岳母,顺便看看婳儿”。
陈侯爽朗一笑:“年轻人,果真沉不住气,他哪是拜见岳父岳母,分明是想见婳儿。咱们家婳儿不比姮儿,美貌天下人尽知。很少有人见过婳儿,不知道婳儿长成什么样。息侯这是担心娶了个相貌丑陋的姑娘回去做正夫人”。
陈夫人见丈夫说的如此轻松,也放松下来,脸上的笑意更浓:“要说我们婳儿的相貌,也不在姮儿之下,现在年龄尚小,将来肯定会出落成大美人”。
陈侯轻松笑道,赞同道:“婳儿跟夫人长得很像,自然样貌不俗”。
陈夫人很少见丈夫如此开心,还能开几句玩笑,忙赔笑道:“婳儿比刚进宫是更漂亮了,相貌跟君侯也有几分相似呢!君侯意下如何,择日安排息侯入宫拜见”?
陈侯抚弄着案上的书简:“息侯想来拜见完全在情理之中,夫人安排就可以了,他们提前见面,也能彼此熟悉一下。我们也顺便考察一下息侯的人品”。
陈夫人温婉一笑,忙唤了人去回复息侯的使者。看丈夫心情好,略加思索便把多日思虑的话说了出来:“咱们婳儿自小养在宫外,难免有不知礼,失仪的地方,这个臣妾会尽力教导她。君侯如果觉得婳儿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告诉臣妾,臣妾马上进行调教。只是臣妾觉得,君侯似乎不太喜欢婳儿”。
“唔”,陈侯声音上挑:“何以见得”?
陈夫人露出浅浅一痕笑意:“君侯看姮儿的眼神有浓厚的父女亲情在里面,可是看婳儿,却如陌路人一般,婳儿回宫后的日子,君侯从未与她亲近,就连说话,君侯也不肯多说一句半句”。
陈侯不置可否:“我已经这一大把年纪,突然多了一个女儿,能不高兴吗?婳儿久不在我们身边,年纪又小,按理说应该多宠爱婳儿一些。可是夫人总还记得婳儿出生时占星师说过的话吧,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我心里总有一丝隐忧。也可能是我多虑了,我自己总不能排解开这个念头”。
陈夫人颔首,旋即默默摇头:“君侯的心思我明白。可是君侯想过没有,这样会伤了婳儿的心。都是咱们的女儿,厚此薄彼,总归不好”。她温然笑道:“不过我看婳儿总是往姮儿那儿跑,姐妹的感情很好。而且婳儿总是大大咧咧的模样,自己有主意,不肯看人的脸色,想必对君侯的看法,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陈侯起身,在室内踱步,对着陈夫人宽慰地笑:“没想到我的态度让夫人如此担忧,我以后对婳儿好一些便是”。
这日,陈婳正在扶桑宫里面,和侍女们一块,摇着沉重的石臼,一下下捻着玫瑰花。看着玫瑰花瓣一点点被碾碎,浓厚的汁液不断渗出来。
她的皮肤极其细腻光滑,在强烈的太阳光芒下,侧着看去,能看到脸庞有一层微微细软的绒毛,平时几不可见,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看得到。她鼻端已经沁出薄薄的一层汗珠,更显得桃腮粉面,抬起胳膊用衣袖随便擦了一下汗,还是兴致地摇着沉重的石臼。
透过窗子,陈姮看看陈婳在院子里呆了很久,担心她中了暑气,在门口挑了帘子,假意嗔道:“陈婳,别在外面呆着了,赶快进来凉快下吧,父王、母后看了还以为我刻薄,让你帮我做这粗重的活”。
陈婳不肯,扭着身子,双臂动作夸张,摇的更起劲:“不进去,我要再玩一会儿,碾花汁还真好玩,姐姐你也来玩”。
陈姮真的着了急,秀眉一挑:“真是胡闹,小心一会中暑了”,忙吩咐蕙风把陈婳拉近屋子里来,给她打着扇子,一边关切地说:“真想不明白,你怎么会觉得这粗笨的活计有意思,在外面呆这么久,胳膊都发烫了。好在已经立秋,也热不了几天了”。
陈婳俏皮一笑:“冬天姐姐就结婚了,现在都数着指头过日子呢”。
陈姮一跺脚,啐了一口:“尽是胡说”。
姐妹正说笑着,春芜跑了过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屋子里,弯腰呆了好一会,一下一下喘着粗气,口中叫着小姐、小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陈婳斜睨着春芜:“什么小姐、小姐,应该叫二公主,还是改不了口,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回了宫里还毛毛躁躁的,没人教过你礼仪规矩吗”。
接过蕙风递过来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小姐,不,二公主,君侯和夫人说六日之后息侯会来拜访”。
“啊”,陈婳惊讶张大了嘴,大觉意外:“你说什么,息侯,他来做什么”。
春芜已经调整好了呼吸,嘻嘻笑着:“公主吃惊什么,息侯要来拜访未来岳父岳母,可夫人说他是想来看看公主”。
陈婳呆呆看着场外炽热的流光:“这个年代不都是大婚前不见面的吗”?
陈姮捅了捅陈婳:“什么这个年代,又发呆了,大婚前见过面的人也不在少数。你不是还担心没见过息侯双方不了解,见一下正好”。
惠风附和道:“大公主说的是呢,大公主的美貌天下人尽知,可是二公主几乎没人见过,息侯想见一见也在情理之中”。
陈婳垂下双眸:“见面倒是可以,我只是觉得完全陌生的两个人,就这样被安排到一起,现在特地见面,将来还要生活在一起,要是见了面彼此不喜欢,岂不是尴尬”。
陈姮淡淡一笑,笑容极其妩媚:“以妹妹的美貌,还担心息侯无意吗,妹妹这就是杞人忧天了”,看着陈婳呆呆的、仔细思索的样子,用帕子掩口,呵呵笑出了声。
陈婳脸一红,嘟起嘴:“姐姐就会取笑我”,说完,拉着春芜告辞了。
接下来的几日,陈婳一直在思索息侯来拜访的事情。春芜看陈婳不好好吃饭,端来一碗红枣炖银耳,打趣道:“小姐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是在思考问题,还是在思念夫君呢”?
陈婳假意怒道:“不帮我出出主意,反倒取笑我”。她一动不动盯着春芜,只见她细挑身子,满面含笑,活泼伶俐,没有长期生活在深宫的宫女的拘谨和小心。不觉莞尔一笑,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我想出一个好主意,你过来听”。
陈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灵活转动,笑得像夏日阳光一样浓烈灿烂。
陈婳凑在春芜的耳旁,窃窃私语,她说的越来越开心,春芜听得却红了脸,越往下听,红意越浓,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春芜张口结舌,一脸慌乱,连忙摆手:“公主,你这哪是什么好主意,这万万使不得“。
陈婳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什么都不能让她改变主意。站直身子,昂起头,双手叉腰间,语气不容置疑:“有什么使不得,我以陈国二公主的身份命令你,按我吩咐的做”。
春芜一急,脑子里嗡嗡地乱,扑通跪了下去:“公主你就饶了我吧,这个我真的不能答应你,要是君侯、夫人知道了,会说咱们胡闹,公主你不能这样欺负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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