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真爱

　　12、古井重波

　　西斋，夏日黄昏。橘红色晚霞透亮、明朗、壮观、热烈，如一幅瑰丽无比的锦缎，映衬出老鹰山黛色的剪影。那山，宛若西天边一道屏风。山脊一行松林，仿佛屏风上的镂空花纹，可与巧夺天工的东阳木雕比美。转眼间，蜿蜒的山脉被紫色霞光衬托着，格外黛绿。

　　暮色渐浓。月亮升起来，挂在明净深蓝的天穹，弯弯，细细，像纤纤玉指精心修剪后留在指尖的一痕光洁的指甲。当年，阿珍从医科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当校医。在周围人眼光里，这位年轻女校医深居简出，与黄狗为伴。平时在医务室里，她给就诊的师生看病、打针、配药，既当医生，又当护士，像任劳任怨的法国修女。只有这时，她亲切文静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像一缕春风，能驱散病人心中的惊惶和不安。她轻柔的话音是一种无形慰藉，能减轻病人痛苦。她给你打针，你不会感到害怕和疼痛。只是她迟迟不肯出阁，却像谜一样让人们纳闷、猜测。有人替她着急，有人替她惋惜，也有人说她清高，说她装模作样……种种议论吹到她耳边，她总是漠然处之，付之一笑，因为她能谅解同事和乡亲们的一片好心。可是有谁知道呢？往事不堪回首……

　　美丽校园以她特有的氛围抚慰着受伤的心。不是么？青春笑语，琅琅书声，朝气蓬勃。是啊，生活在天真烂漫的学生中间，你会觉得自己永远年轻。即使当你满头白发，也会跟着学生引吭高歌，你甚至会情不自禁地跟着他们跑几步，跳几下……渐渐地，阿珍这颗凝固的心有了生机。

　　每当长夜过后，她在黎明时分推开南窗，空气带着露珠的湿润和花草的芬芳沁入心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她似乎感到自己正缺少什么，想去追求什么。她暗暗思忖，这都是曾经的苦恋留下的空白。起初，她把感情寄托在病人身上；如今，她又把感情寄托在杨宝根身上，做一个像样的干娘。每天早晨，她总是准备好一杯奶粉，一只煮鸡蛋，等着早操归来的杨宝根；每天傍晚，她总是把一双小铅桶准备好，等着杨宝根替她去提水。一年来，她听惯了在楼梯上响起的脚步声，像钟摆一样准确、耳熟。每逢过年过节，她总要给杨宝根准备一份小礼物，诸如袜子呀、毛巾呀、糖果饼干呀……她知道杨宝根爱好运动，就悄悄留意他的鞋子尺码，托人到省城买来一双回力牌高帮白帆布球鞋送给他。平时小缝小补更是小事一桩。有时翻一下杨宝根的衣领袖口，要是脏了，就督促他换下来去洗干净。

　　有一次，女校医发现杨宝根仍然穿着那件脏衬衫，便严肃地问：衬衣洗过没有？学生红着脸摇摇头：天气不好，洗了一时不会干。女校医追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洗呀？她的声音却很温柔。杨宝根迟疑了一下，难为情地说：就这么一件，换不过来。看你……女校医嗔了一眼，不再吱声。第二天，阿珍上街买来一件硬领白府绸衬衫。傍晚，当杨宝根兴冲冲提好两桶水，女校医把新衬衫递给他。男生望着玻璃纸袋里的漂亮衬衫发呆。他从娘胎里出来，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考究的衣服。这要花好多钱。他涨红了脸，摇摇头：我不要。女校医问：难为情了？你不是认我做干娘了？随即，她的脸上掠过一片红晕——自己真的做起“干娘”来了！接着温和地说：你要是不见外，就收下。女校医的目光总是那样柔和，不会给人难堪。杨宝根说了声“谢谢”，捧着新衬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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