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留香劫

　　第十六章

　　是的，李寻欢忽然发现不知该如何去找楚留香。
　　那么多人消失的干干净净而楚留香不见的更彻底，这里一切还是他踏足时的样子，半点痕迹都没留下，竹溪村是不大，只不过竹溪村周围却无限广阔，在这片天地里找个人无疑是很难的，楚留香到此时还没回转十有八九真就是无法出现了，不管是愿不愿意大概都不能来去自由，这香帅可能被关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他不知道或是就在他眼皮底下却发现不了的地方，这叫人头疼，很头疼。
　　李寻欢站立不前，或者说他不知该往哪里走或是从哪里找，他不想承认也没办法，这里乃至外面的整个江湖都是陌生的，简直是一点都不熟悉，他一直认为自己在这里该算是没怎么闲着，现在却发现好像是什么也没做，至少是眼前真的出现了何去何从的难题。
　　‘真是报应、、、、、、’
　　李寻欢默念一句然后开始在周围转悠，想着阿虎会住在石桥下而不是随便找个地方搭棚子一定是有原因，那些哨音的方向也是在这边，那么从这里开始找应该不会错。
　　半个时辰过去李寻欢回到原地，不自觉的生出赞叹来，他惊奇的发现这四周竟然连一个脚印之类的东西都没有，难道那么多人打打杀杀几个时辰都是在半空飘着的不成，能将痕迹抹得如此干净就算很大一项能耐，至少是他很佩服，还拿眼前的场景没办法。
　　李寻欢大大的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吹箫，这好像是他现在想到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了，就那么站在石桥上吹着，箫声婉转悠扬，回荡在整个山林里，竟然成了今夜唯一的声音格外清晰，一曲未停身边就开始飘起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无风落雪，还是下在月夜里自然是不错的景致，李寻欢觉着这么站着吹箫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就一曲接一曲的吹着。
　　箫声没有引出什么人来，倒是带出些动静，这动静极其轻微还顺着一个方向延伸下去，李寻欢毫不迟疑跟着就走了，他还不想在这里就把自己会的曲子全部吹完，那他以后估计就没什么吹箫的兴致了。
　　‘多谢诸位带路’
　　停下的地方在石桥往东几里地的竹林，这里的竹子长得一点都不好，毫无美感可言，李寻欢双手后背踩着落叶漫步，有人带他来这里自然就有人让他掉到哪里去一点也不用着急，果不其然，他听话对方也识趣，没转几下地上就开始晃动，脚下一空的时候还没看得出这个地方哪里特别，他记得自己的轻功还算可以的，只不过落了差不多十丈的时候忽然就提不起内劲，四周光滑毫无东西可抓就那么直直的往下掉。
　　李寻欢在心里又念了好多句冤枉，只能任摔。
　　落地声音挺大，却不像想象中那么惨不忍睹，百丈高的距离摔下来竟然不是很疼。
　　‘楚兄你可以放开了’
　　‘等等’
　　‘等什么？’
　　‘等我有、、、、、、力气放开你’
　　李寻欢自己爬起来的，楚留香真就躺在地上没动，他知道下面的人一定就是楚留香，却不知道适才楚留香如何接住他然后位置不骗的给他当了个垫背，这一摔下来等于接下了他下坠的全部重量，没有内力缓冲的情况换了谁都不会好，眼前就感觉遇上到现在楚留香的气息还没这么弱过。
　　‘楚兄’
　　‘你就这么听话吗？，为什么下来’
　　李寻欢跪立一边没敢去碰，一点亮光都没有什么也看不到，近在身边也不能知道人伤的如何，楚留香似乎是好不容易理顺气跟他说这句话，说的认认真真还有些微怒，这好像是楚留香第一次生气，分不清真假、无从察觉轻重，只能肯定一点就是此时此刻他在这陷阱里很不想见到自己。
　　‘我先看看楚兄的伤可好’
　　‘不好’
　　‘阿虎身上的东西我已经拿到，而且我发现想从他嘴里问出什么还不如自己去查省力气，那么耗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还有呢？’
　　‘那个青魔连楚兄都能拿下，踏足宅子就已经蓄势待发，不知道他为何不带人直接劈了我但我有自知之明，当时若多迟疑半下将人家耐性用尽必然拼个你死我活，在下自知不是对手自然走为上策’
　　‘没了？’
　　‘要是还有，就是要下来找楚兄你，还能为什么’
　　李寻欢不担心了，这几句话下来他起码可以判断楚留香虽然语气不好却还不是很严重，最多打得累了又被人丢到这里心里气不小，听上去情况也不是很坏，至少这人还有心情跟他斗嘴，不过他可不是乱说的，那青魔连这人都能丢下来，说不定来兴致了也会把他丢到某个地方去，眼下他二人丢到一起了好歹可以聊聊天，挺好的。
　　楚留香没接着说却是有道火光跟着亮起，等到周围亮起来李寻欢才看到楚留香抓着火折子靠墙坐着，这一看到是吃惊不小，就算火光有限却还是能看到这香帅的样子，脸上微白、喘息不均，全身上下到处是花倒真像是在哪里摸爬滚打了一番，一圈看下来叫他对竹溪村的人越发欣赏，此刻楚香帅确能当得上狼狈二字。
　　‘不想那位七爷这么上心招待你’
　　李寻欢轻声一语，略带感慨还稍稍有一点笑意，不得不承认看到楚留香这种凄凄惨惨的表情让他不自觉的心情就愉快，没来由。
　　‘他得逞了，我现在的样子岂非比来时还要狼狈’楚留香冷哼一句，动一下嘴角就抽风，看样子还疼着。
　　‘是不是楚兄没得逞反倒是让人家将了一军所以心情不好？’
　　‘本来是不好’
　　‘我看也是’
　　‘不过看到你就忘了，现在心情很好’
　　李寻欢微微一愣，他本想再多和楚留香逗几句缓和气氛，顺道转移一下注意力让这人好过点，只不过这句话说完楚留香的表情完全变了，前一刻还带气含怨、周身微寒的样子眼下竟然转眼温柔，嘴角是那种轻松愉快之时自然流露的醉人笑意，就那么一下子在脸上铺开，瞬间就去了他一身狼狈好似身处清风明月，不过一句话，竟然从气息到表情再到全部感官转变的彻彻底底。
　　李寻欢不知该说什么，楚留香是要笑的这样，还是心里本就是这样只不过借一句话表现出来，完完全全的自然而然，他竟然一时愣了。
　　楚留香没有接着说，坐在那里和李寻欢相视不言，的的确确他现在很高兴，掉到这里之后他甚至想过李寻欢有可能出现，只不过等到人在眼前他居然真就把什么气都忘了，来找他，来逗他开心，几句话就将他所思所想全部抛开全身自在。
　　‘我看你该先睡一觉’李寻欢左右看看说了一句，他觉得自己若是不先开口楚留香有可能打算就这么互相看下去了。
　　‘我很想睡，可是睡不着’
　　‘楚兄难道是在想那上面在发生什么？’
　　‘不是很合理吗？’
　　‘合理？，香帅出门不带那种能令人着魔的香味却反倒带了毫无诗情画意的火折子，在下是不是可以认为香帅大人早知道会被丢到某个地方，还是一个昏暗无光需要自己照亮的地方呢？’
　　李寻欢上下左右的看，这里的确是够黑的，看上去也结实的很，最重要掉下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里很深，而且存在某种特殊的构造，会让人一点功夫都使不出来，轻功不好使说不定拳脚也无用，等于说他们一身武学半点也派不上用场，他不明白楚留香何以这么看得开，好像一点都没去考虑该如何出去，全部的心思都花到和他说话逗着玩上了，就算是事先知道会被人设计现在也是确实被困在此，难道什么情况这香帅都可以从容至此？，他现在更怀疑这位楚香帅是掉下来摔晕乎了。
　　回头的时候楚留香在笑，那笑，还多少有点不怀好意。
　　‘楚兄难道带了很多火折子吗？’李寻欢靠到另一边坐下，不明白楚留香明明一脸疲惫却为何还这么好精神胡闹。
　　‘我睡不着是因为这里的铁石墙又硬又冷，太不舒服’
　　李寻欢点头，楚留香说了这一句就不说了，但他看过来的眼神分明是有话，是那种我不说你也该明白的意思。
　　‘那不如我借楚兄当个枕头？’
　　‘真的？’
　　楚留香好像是在问，可在问的时候他已经熄了火折子挪过来，李寻欢将腿放平他就自己枕上去了，就像是前一刻已经把剩下的力气用尽，不时已经呼吸平稳，竟然睡的很快。
　　李寻欢无奈，看来这香帅真的是累到了，到底打了多少架还是跑了很远的路可以把堂堂香帅折腾成这样，不过这些眼下他先不管了，解下披风盖上的时候触手已可感平缓的心跳，不知有意无意，楚留香竟然抓着他的手不松开，握着放到胸口。
　　李寻欢又是一愣，想抽又不忍心惊醒楚留香，心下微惑坐了一会就这么睡了，寒铁石墙、高深囚笼，两人就像身处花田月下，一个安心一个放心的相偎而眠。
　　楚留香先醒的。
　　他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舒服无比还身心舒畅，比他任何时候睡在怎样柔软的床上都要享受，睁开眼睛看到头上十几丈高的地方亮起盆火照亮周围，这样他就可以看到所处，他是没去研究这里有多宽多高、多厚多硬，他看的是人。
　　李寻欢还没醒，靠着墙壁微微低头，睡着的时候那种清凉旷远的感觉就会消失，轮廓变得柔和，在火光里温润轻软，那样精致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眉眼也变得真实，笔笔刀刻一样就在眼前，楚留香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调整呼吸连一根指头都没有动，只想看的久一点、深一点、更多一点。
　　楚留香觉得此番来到这里，不论是谁在给谁下套又是哪个在设计谁人，是寻仇是报怨、是诸多巧合还是一个局都好，他只知道自己是遇上了一个劫，此生的劫，这个劫像是上天注定，是惩罚还是恩赐他都定然遇上，必经。
　　楚留香还没看够李寻欢就醒了，长睫抖动几下睁开眼睛。
　　‘楚兄睡得可好’李寻欢很自然的拿回手笑道。
　　‘好极了’
　　楚留香坐起来看着李寻欢活动手脚。
　　‘这火盆该不会是楚兄点的？’
　　‘不是，李兄我可否问一个问题’楚留香还是没有关心身处险境的意思，他好像有更关心的问题要讨论。
　　‘楚兄该不会问我竹溪村的人都去哪里了，或是贺白松到底有什么秘密？’李寻欢疑惑，事实上是他想知道这些，他更想知道楚留香此刻在想什么，有时候了如指掌和一无所知在一个人身上可以表现的相差无异，而楚留香是将这两种可能完全相容的人，是将完全矛盾的两种表现用一种言行举止就能传达干净，叫谁也分不清他究竟知不知道或知道多少，至少眼前他还真看不出楚留香到底查到哪里了。
　　‘难道我看上去这么无聊？’
　　‘眼下难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意思？’
　　‘当然有，我是想问李兄，当一个人遇上一个劫的时候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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