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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说完这句话,他放松身体,彻底躺在沙滩上,一只手臂遮住眼睛,很久没有再说话,我以为他累了,也不再吭声,偶尔把有些冰凉的啤酒倒进胃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风的缘故,竟然一直清醒,过去的记忆慢慢回放,满心冰凉。就在我陷在过去无法自拔,沈夜轩终于开口:“凌雪,想不想和我交换过去?”“你说什么?”我以为风大,产生幻听,“你欠我的愿望,我现在说第二个,告诉我你的过去!”我愣了一会儿,等缓过神儿来大怒,“凭什么!还冠冕堂皇说什么愿望都是美好的!难道揭开别人血淋淋的伤疤就是你所谓的美好?真是卑鄙无耻!”说着就试图站起身,膝盖一软又跌坐下去,沈夜轩坐起身拉着我的手臂,“你还真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我不是说了嘛!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我的过去,绝对值得期待,物超所值。”我甩开他的手,“不稀罕!”“你把心里那道疤捂得严严实实,它只能化脓溃烂,揭开它,也许会得到新生!”我不再动,他松开手,又躺下去,“作为诚意,我可以先说。”我头拧到一边却竖起耳朵。
“小时候听我妈喝醉时说,我外公是美籍华裔,外婆是个德国人,两人在我妈十岁时离婚了,外公后来找的老婆脾气不好,也不怎么喜欢我妈,两人经常吵架,所以她性格慢慢开始叛逆,经常彻夜不归,因为人长的非常漂亮,就经常和一些闲人混在一起。18岁的时候意外怀孕,悲哀的是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她被家里扫地出门,靠在快餐店打工倔强的生下孩子,也就是我。她说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差点把我从怀里摔下来,这样一灰一篮两色的瞳孔让她惊吓到以为招惹了恶魔。就算在自诩文化先进科技发达的西方,也有不少思想迂腐,迷信鬼神的人,尤其是我们生活的贫民区,见过我的不少人都在背地里说我是被上帝诅咒的人,这双妖瞳就是证据,见到我们都唯恐避之不及。接下来的日子更加艰难,养孩子的困难远远超出她的想象,靠微薄的救济金根本无法维持,在我一岁半的时候,她把我托付给房东太太,开始在红灯区工作,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只有她浓妆艳抹的脸,每天晚上掺杂着浓烈香水和酒味的身体带形形色色的男人回家,我只能被关在门外,有时房东太太收留我,房东太太不在的时候我都一个人在漆黑的楼外坐着等待。日子到是好过不少,她甚至偶尔会带我出入高级餐厅,可我知道周围人鄙夷的眼神,我开始拒绝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再和她说话,她并不在意,也没时间搭理。上学后我并不合群,就遭到别的同学歧视和欺负,几乎每天都要挂彩,老师和我妈谈过之后,她回去摁着我就是一顿抽,差点招来儿童保护协会的人,从那后我开始恨她!”沈夜轩停了停,居然轻笑了声,“呵!你不知道我那时候为了和她作对,那么小一点,竟然经常去挑衅高年级的学生,那一个个人高马大,当然我都是被打的头破血流,连经常给我包扎的诊所里的胖护士詹妮弗,每次看到我,什么都不问直接准备清创要用的东西,这种情况无限循环,我妈有一天告诉我她真的累了,从此不再管我,任我鬼混,我几乎成了那片混杂住宅区的小霸王。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我记着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已经快到圣诞节,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节日装扮,我痛快的滑了雪、打了雪仗,然后踩着纯白的积雪回家,刚走到街口就看到两辆警车停在我住的楼前,周围零散围了些人,我挤进去,有警察在和房东太太交谈,她一脸惊慌和悲伤,在人群中看到我,就冲上来一把抱住我,口中一个劲儿喊着‘上帝,可怜的孩子!’我不知所措任她抱着,警察上来问我‘你是索菲亚.沈的儿子?’我点点头,他看我一眼,接着说‘你妈妈在家中吸食过量毒品,已经死亡了!’我听完浑身颤抖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死亡对我来说那么陌生,我是说过讨厌她、恨她,可我并不想她死,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扔下我,我挣开所有人,冲回家,妈妈已经被装进一个袋子里,我扑过去打开,那么爱美的一个人,现在却面色苍白,眼圈乌黑,头发凌乱,嘴角还有很多白沫,身体僵硬冰凉,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只一眼就恐惧的推开,不敢相信她就是我妈,接下来我就像痴呆了一样,不说不动。”
“房东太太人很好,替我处理后面的事情,我一直待在房子里看着冰冷的地面,几乎没了思想。后来因为未成年,被送去社会福利院,那一年的时间里,我得了失语症,每天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这个被诅咒的人来到世上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年后的一天,修女让我们都待在小花园里玩,我一个人呆呆坐在一边看着满园的向日葵,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院长的陪同下进到花园里,过了一会儿,院长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和蔼的问我‘奈特,那个中国老爷爷想收养你,你愿意跟他一起到中国生活吗?’我一动不动,她牵起我的手,把我领到那个老人面前,老人蹲下来和我平视,只说了一句话,‘从今以后,我们相依为命!’接着我就来到中国,来到这个城市,他姓谭,没有子嗣,老伴早逝,所有心思都放在我身上,对我无微不至,给我安排双语学校,从头教我中文,还给我起了中文名字,随了妈妈的姓。
在学校因为这双眼睛的关系,有些人嘲笑我,所以又开始经常和人打架,他就再三拜托老师不要放弃我,然后上门给别的小孩家长赔礼道歉,却从不责怪我,最严重的一次,我差点用裁纸刀划瞎一个男孩的眼,我不知道他用了怎样谦卑的方式安抚那一家人和学校,几天后的晚上我看到他一个人边喝酒边哭,也许我骨子里有着中国人的血液,也许是听妈妈说过外公是中国人的关系,我竟然愿意试着接受他,慢慢改变自己,五年后第一次开口叫他爷爷,他高兴地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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