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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人退尽,陆立煌也随从他们离开。裘茵叫了人清扫狼藉,另请陆家人上隔壁重开一桌。陆父怒道:“谁还吃的下去!”
秦怡忙打圆场,对裘茵说:“你叔叔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今天就算了,我们先回去,以后还来。”裘茵点头答应。
陆弼林走在最后,又对送他们出来的裘茵说:“我们手底下现有这些都尽快出清吧,过后你把钱收好,不必再对我说。”
裘茵知道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兼之上次拍出去的几件,除却印刷图录、缴付代理费用,她把余钱全都给了陆立煌,也就是这次给冯唐等的好处费。事后他没问起,她也知道其中深意。董燕笙回头望过来,他们话一般都不往深处说,自己明白罢了,燕笙听不出蹊跷,噔噔地又往前头去了。
陆弼林这次出来,在溙城待了足有小半月光景,说是当天来回,因为突然有立煌的这一档事,他回去又劝父母忍耐,少不得在家多陪他们几天。这日早上他要返回兰溪,秦怡暗中拦住他说:“才出了立煌的事,你不能再荒唐了,你这次既然回来了,再不过去,就等于断了,她自然也想得明白。”
陆弼林无奈,只得告诉她:“妈,小山有身子了,我无论如何要回去。”
秦怡啊地一声险叫出声来:“你们、你们!这是……”那两个字咬在齿间,要说也说不出口。
陆弼林说:“您记得去年夏景天儿,您由外头拿了几张孩子的相片,那孩子,其实也不是燕笙的。”
“说起来,燕笙根本也不是董家的女儿,燕笙是燕笙,小山是小山,您知道这点就好。”
“小山一直以来吃了许多苦头,就此静悄悄地在外头,我们也毫无怨言。家里边,一向还好,燕笙因为是简儿的母亲,我总还不想拿她怎么办,但是太出圈儿的事,也不能再睁只眼闭只眼,您跟爸平时该怎样还是怎样,以后你们就都知道了。”
秦怡又复愕然。
去见他父亲。陆弼林说要开始联系北派的人,不然正跟立煌人手交接的时候,他们不一定买立煌的账,以免给人趁虚而入,他先出去各方面打好招呼。
陆父长叹一口气,毕竟为保立煌,他字也签了,如今乾坤已定,但把陆家几代辛苦打造的根底全压在立煌身上,这根本是一招死棋。陆父一脸沉重,久久才说:“因为是你弟弟,你总还留着几分余地,我知道。”
陆弼林没有否认。
陆父郑重道:“知子莫若父。但,弼林啊,我得说我跟你的心一样。”又道:“可这回,是他不给咱们留余地啊!”
陆父说着将座椅转对窗口,屋里气氛异常凝重,窗外层林尽染,一种惨烈肃杀的红逼入眼来。陆父沉默之后,对身后的陆弼林下了一个决定:“跟着你的心意去办吧,不要再顾忌我……也不要顾忌他是谁!”
陆弼林离开后,陆父叫秦怡进房来,有意问她:“弼林这一遭是往哪里去?”
秦怡故作惊讶道:“你们爷俩关门讲了半天话,自然听了你的差办事去了,倒又来问我?”
陆父道:“不是上兰溪?”
秦怡不言。
“这么说立煌在裘家说的话不是假的了?是哪家女儿?孩子们都是被你惯坏了,你竟没有管一管吗?”
秦怡简直百口莫辩,这时节再捅出来是董家二女来更万万不可。至于孩子也只能先瞒着,到时弼林一定要要,终归是陆家的根苗,不怕陆父不认,好在她那人一向躲得远远地,不曾生事,暗暗打发了就好。
“你们一向在外面,我倒想管,上哪里管去?当年百密一疏不是还有了立煌,弼林他们如今短短长长的,我看都是随你!”
陆父一见眼泪便无从招架:“行了,出发点都是为他,劳你去处理掉吧,这种时候不宜再生枝节了。”
秦怡勉强答是。
自那日回溙城,董小山打来一个电话,哭了一场,其后再没有过。大概日子长了,有一点心灰意冷——他最知道她。他家这边打过去不方便,偶尔晚上有空,她那边说已经睡下,他便只能问陈姨些她日常的冷暖,一味说好,他又不能放心。
一早开始往回赶,出城天降小雨,他还对当初随公司出去那次心有余悸,边驱车边往兰溪打过去,这次也许因为是早上,她竟来接。两个人倒像都没做好准备,她喂一声,听见是他的声音,便愣住了。
他笑着说:“你今天起得这样早?”
她也不说话。他说:“我这边在下雨,兰溪天气好不好,不好你宁可待在楼上,有什么事叫陈姨她们去办了来。”
她终于有一点生气,嗔着说:“你一来爱讲这些婆婆妈妈的事,话也不会说,听了耳朵也厌弃,我不要跟你说了。”
挂也不挂断,听着还气咻咻的。他赶紧巴结说:“我是长久不跟你对话,声音也长草了。”又问,“我有时晚上打给你,你怎么一向不理我?”
她有一点哽咽:“你还要说?”
原本与孩子的事不能多问她,她自己在外边,看他久不来,心里难免怨艾,只拣轻松的话讲一讲,倒还是讲哭了。他说:“好好,我不讲了,你不要哭。你来讲好不好,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的?我很想听你的声音。”
她泣道:“我不说!”
两相静着,只这样气厌中兼有不舍,断不了,更停不下来,很为窝心。
又听见陈姨的声音:“这么哭对娃娃不好,拌嘴不高兴不讲了嘛!”也没告诉她正赶回来,电话已切断了。
到了兰溪又是过午时分了,天空放晴,上了暖。当地的秋祭会到了尾声,请了戏班,正在搭戏台。远处的篝火白天只温吞吞冒着烟。一路开上去,乡间的闲适感,难免又有一丝紧张。在土路上本就开不快,转眼看见一个人紧追着车子奔跑。把车就地停下来,一见是陈姨。陈姨说他这车子开进来,老远人们就看见了,又举着一双油手,一连解释她怎么此时不在家里的原因。
陆弼林也不在乎旁的事,单问她董小山好不好。
陈姨立刻说:“好得很,就早上说电话哭了一下,每天待人接物和和气气的,蛮爱笑,吃的也好。这会吃了中饭,晌午还要歇一个钟,娟儿陪着呐,没事。”
陆弼林请她继续回去忙,他自己往家里来。家中里外都未上锁,推门便走进来了,叫人很为惊心。想她在睡,动作亦不敢大。穿过前厅,来了一封邮件,一边查看一边往里来。此地气候的确温润,秋阳崭亮,不知下没下过雨。近了,把手机收起来。抬头竟见左手廊下端坐着两个人,他一路过来不曾注意,不知端看多久了。
是小山跟娟儿,双双结着毛线球,静悄悄地望着他笑。
总有半月未见,此时笑靥,仿佛早上一场泪是梦。她与娟儿两人日常在一处,已经有彼此的语言,娟儿笑得夸张些,小山嘴角微微,眼里犹有嗔意,是说“谁稀罕你来”,又掩不住如怨如慕的纠结。
娟儿不知道他途中已遇到陈姨,说话要告诉她妈妈去,转眼便飞走了。进了小花厅上,他不由分说地便来亲嘴,她有一点受惊,又担心陈姨她们回来,连在肩膀上打他。自然还恨他一去无有消息,很不愿意。她不乖顺,他越受到刺激,亦不抚慰她,倾倒一般地钩兑着,连人亦要抱到身上去了。
听见她说害怕,低下头来,看这次并未哭。他总算停止了,抵在怀里说:“总还知道叫我了么?”
她挣了挣,脱不开,总有一个时刻变得很无赖似的。孩子在两人之间亦未十分显形,他触摸着,还不知怎么疼爱他。“你们刚刚在笑什么,很开心?”
娟儿说,你们先生真好看!
她专心团着线团,猛可里听这一句话,仿佛就在眼前,不知怎么有一些害羞。及见了他,娟儿的眼神是坦荡荡的,乡气之中带着天真,但久了也并不敢看他。她此时想起来,总还有些闪躲,躲不过,他咬着耳朵说:“我们这样亲爱了,你比别人还更害羞。”
她着急起来,想掩他的口,说:“我因为比别人知道你坏!”
他又高兴这样闹,连番亲着,这话正中下怀,落得拣一个便宜。突然见有人走到天井上来了,他很保护她,近了一看竟是杜北鸢。都没有想到,陆弼林更觉后怕,想她哪里得的消息,如她不在机关中都轻易寻来,别人又怎么瞒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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