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歌

　　那天我第一次做贼一样翻越宿舍楼下的铁栏杆，被手抓过的冰凉的铁器留下小小一团湿印。
　　我朝他辉辉手。
　　那样忐忑地幸福地逃过门房大妈走上黑暗的楼梯。
　　进门的时候，小米拉开床上的布帘揉着惺忪的眼睛问：“你走迷路了还是被人打劫了？那么早就走了走到现在才回来。我都准备报警了。”她缩回帘子里，然后听到她打了个哈欠又翻身睡去了。
　　我关了门，爬上床。
　　余忻毕业去温州的那些日子，一个人在学校旁的镭射厅里一遍又一遍地听张学友的演唱会，眼泪决堤势不可挡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可以陪他浪迹天涯。
　　永远。
　　直到我义无反顾地踏上去温州的列车。
　　直到我站在那个我一无所知的城市。
　　直到他说：“我走了。”
　　即使嘈杂的汽车噪音，即使街边时尚潮店里震耳的摇滚鼓点，即使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我还是记得很清楚。
　　我站在那里就那样一直地流泪。
　　不是伤心，只是眷念。
　　他带走了一段时光，一段纯粹的快乐时光。
　　有人说最无奈的分手不是吵闹，而是漠然。
　　我常常想我和余忻之间为什么就那样结束了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车里已经换成了一首陌生的歌曲，一个年轻纤细的男声。
　　车已经到了公寓楼下，下车上电梯，按下熟悉的楼层号，然后把眼睛放在电梯里的视屏上看着那些看了一千零一遍的家装，汽车的广告，出电梯，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听到熟悉的咔的一声轻响，开灯，躺进沙发，抬起头看见房间中的灯。
　　多少日子就这样过去。
　　像是楼道里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踩不出足迹。
　　甚至连喜怒或是寂寞也变得模糊。
　　打开音响，走进浴室。
　　写了卡片能寄给谁
　　心碎得像街上的纸屑
　　歌是昨天放了一半的《圣诞结》。
　　哗哗的流水声和着音乐，一点点模糊，好像雨天玻璃窗外的街景。
　　记得刚到温州的那天，天气异常的热。
　　“这里。”下车的时候，余忻站在月台向我招手。
　　我下车后几乎是飞到他身上，我们有接近半年没有见面了，一百多天的日夜那么长。
　　他兴奋地拥着我，眼里是蜜一样的温柔波光。
　　因为下午还要上班，中午余忻邀了几个同事在厂外面的小餐馆吃饭，算是为我接风。
　　周围坐着许多夹着脱鞋，光着膀子的男人抄着各种方言举着啤酒瓶在欢快痛饮。
　　炒菜的烟气熏天，厨师光着膀子，肩上搭条辨不清颜色的毛巾边炒菜边擦着额头上豆大的还未及流下的汗和胸前手臂上快滴到锅里的汗，偶尔还兼顾一下贱到灶台上的汤汁，好不忙碌。
　　三四个男人在马路对面一字排开面壁而立，当我从我坐的斜角看到一股抛物线的水柱在墙上留下灰色的图形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把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身旁余忻他们在热烈地聊着老板从国外搞来的样品，投产第一批就在义务市场赚了两百多万，老板要建厂房扩大规模，把以前的加工厂停掉。
　　我一根根叼着盘里的菜，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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