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

　　昨晚思绪纷乱的吴郁没有睡好，一整晚都在想着如何拒绝一个应该拒绝的邀请，所以早上只能揉着酸涩的眼睛不情不愿的起床了。依着昨天跟奶奶说好的，今天要回去拜祭，所以就算劳累也要回去帮忙。
　　现在的城镇，虽然还不是很发达，但是该有的还是有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比如说早餐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吴郁家不做早餐了，一家四口起来就自动的往早餐店走，免去了煮早餐的时间。
　　吴郁家的一楼就租给了别人开早餐店，招牌是当地最出名的水饺。不过水饺不抵饿，相对来说还比较贵，所以如果要去干活的话一般都不会吃水饺，会选择吃一块钱四条的斋肠粉。实惠又抵饿。
　　吴郁洗漱之后，就跟吴杰到楼下吃早餐了。鉴于吴杰正是发育的时候，饭量大，吴郁帮吴杰叫了八条肠粉。两人吃完就往老家赶了。而吴爸吴母一早就回老家帮忙去了，早饭自然也回老家吃了。
　　半个小时之后，姐弟俩就回到了老家。这时，奶奶和吴母婶婶已经开始烧水杀鸡、烫猪肉了。堂弟和堂妹就在里屋折冥纸，大家分工合作。此时的农村还是比较迷信的，特别的在一些比较偏僻经济比较落后的农村，所以在拜祭这一个环节尤显重视。
　　整个大家庭一起干活，速度还是挺快的。一个小时后，大家就把所有的东西弄好了。吴爸、吴叔和两个弟弟先去村里的土地庙拜祭土地公，然后再去拜祭吴家的列祖列宗。
　　说到这个不得不提，在传统的观念里，女人是不能跟着去拜祭的，但是吴郁“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去年闹着要去，在大人们拒绝之后便偷偷的跟在后面。说是偷偷，其实就是远远的跟着家人的后面去。最后吴爸放心不下吴郁一个人，而且他的思想本就是比较开明，就挥了挥手让吴郁跟上了。
　　吴郁要去拜祭的原因很简单，在那个家庭里，最疼她的人在去年去世了，再也见不到了。爷爷最疼爱的人不是吴郁，但是最疼爱吴郁的人却是吴爷爷，所以多少午夜梦回梦到吴爷爷时，吴郁都会泪湿枕头。世上最疼爱她的人走了，不得不接受现实，即使是钻心的痛也得承受。
　　其实吴郁很悔恨，她悔恨为何不早点读书，为何不早点考上高中，为何不早点让爷爷实现他这辈子的心愿——吴家出一个知识分子。吴爷爷是党员，当了一辈子的村委书记。他所有的心愿是看到吴家的人有出息，供出个大学生，而吴郁就是他最大的希望。奈何造化弄人，在吴爷爷去世几个月之后吴郁就考上了L市的重点高中，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一脚进入了大学的校门”，但也只能感叹，人生充满了遗憾。
　　吴家家族在村里算是比较大的，所以大家兵分两路去拜祭。吴郁跟着吴爸、吴叔以及家族里的伯父和两个弟弟出门了。先从村庄附近的坟墓开始拜祭。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鞭炮声，说话声，叫声都混在一起，火烛、冥纸、檀香等物在大人们清理了坟墓的杂草之后，小孩们就点上了。在等待火烛灭的时候，吴家老人便会把坟墓里埋葬的祖宗说给孩子们听，关于他们的生平、去世的原因、后代。
　　听着吴家的人的话，吴郁撑着伞，眼里心里一阵心酸。在上一世她去世后，会不会有人郑重的把自己埋藏，会不会有人记得她，即使过去很多很多年都会有人记得，从而不会让她觉得此生白来？也许不会了吧，那个孩子也不会记得他的母亲了。
　　吴家需要拜祭的坟墓并不多，即使翻山越岭也不是很远，所以在傍晚的时候就全部拜祭完然后回村里了。
　　吴郁一家怕天黑回不了镇上，就没在老家吃饭回镇上去了。一家四口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回到去。
　　回到去之后，吴郁就倒在椅子上呻吟了，太特么的累了。虽然现在年纪轻，但是体质不行啊。
　　因为全家就只有吴母没有去扫墓，所以晚饭就她做了。吴郁和吴杰是说什么都不肯起来了。不过吴郁倒还记得一件没处理完的事，赶紧上四楼去了。
　　打开手机，果然全是他的未接来电和信息。如果在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跟他在市区逛街了，而现在自己还在镇上，是不是就错过了呢？还没等吴郁庆幸完，手机就震动了。
　　吴郁一看，是古寒。吴郁沉吟了一下，按了接听键：“喂，我是吴郁。”
　　“是我，古寒。这两天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接电话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村昨天过节，要回去帮忙啊。今天去扫墓了，刚刚才回到来。手机这两天都忘带了，现在才看到的。”
　　“我知道你们村过节，没料到你没拿手机，还以为你是不想接我电话呢。”
　　是不怎么想接你电话，吴郁腹诽。
　　“呵呵，真忘带手机了。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已经去到L市了吗？”她真的确定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在L市区了。
　　“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说好了吗，这次回来我们见一面啊。本来打算今晚带你一起下L市的，可惜你都没接到电话。现在我在你家楼下，你要不要下来？”古寒调笑道。
　　吴郁惊了一下，居然人在楼下，被老爸知道她就死定了，但现在也只能安抚他了，“现在吗？很晚了哦，你在这里不安全吧？要不你先回家？明天还有时间啊。”
　　古寒皱了一下眉，他明天就要走了，“我明天早上的车，可能赶不上跟你见面了，你现在下来吧。或者我上去找你？我不介意的。”
　　“什么？！不要！还是我下去吧，你等我一下。”开什么玩笑，上来的话自己以后真的会生活在水深火热里了。家人明确说了，在求学阶段，绝对不能跟男生有过多的接触！虽然她也知道这不科学。
　　挂了电话，穿件衣服便跑下去了。经过二楼的时候对大厅的吴杰说：“弟，我下去一下，很快回来。”
　　吴杰：“哦”这么晚还出去。
　　下了楼，吴郁的心平静了一点。真的好多年没有跟他见面了，现在的自己犹记得他们当初的相识、相恋以及到最后的无疾而终。
　　在以后的某个时间他对她说：“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喜欢你更多更多。”当时她问了为什么，对方却只叫她好好学习，一切高考完再说。
　　高考之后他还是没能告诉她原因，虽然曾试图找她，但也终其一生都没有再见。只是在她已经有了另一人陪伴之后才说，不是不喜欢她，年少的感情从来都是难以忘怀的，他只觉得不能耽误去她的学习，只在思念挨不过的时候才联系她。她不知道这个理由是真是假，唯一确定的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与伤痛中和学习的压力中，她对他绝望了。
　　思绪收回，吴郁甩了甩头，她需要清醒些才行。上一世，即使到最后一次自己跟他的见面，自己都是紧张心跳加速，说话都快语无伦次的。现在不能这样，要争气点！
　　转了个弯，吴郁在路灯下看到了靠着摩托车的古寒。看自己之前写的日记，一年前，他们也是这样相见的，现在只是心境变了。古寒的样子依旧，跟她心里的样子一样。他们的这样，从初中开始外貌就没变过。只可惜，只是外貌。
　　古寒转头，看到了正在走来的吴郁。看着她慢慢走近，他的心跳竟也会加速，也是，都快一年没见了，上一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见面的。待吴郁走近，古寒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下来了啊。”
　　语气熟稔得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直在一起一样。
　　吴郁努力控制自己的语速和说话的语气，“恩。你不是说要去市区住一晚的吗？怎么还在这呢？”
　　古寒似笑非笑的看着吴郁，“你这是在提醒我现在应该带你去市区住一晚？我没问题啊，就看你啊。”
　　吴郁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感觉有点糗，压着心跳说：“没有的事，我是怕你明天早上的车赶不上而已。要知道，长途汽车不等人的。”
　　古寒一家早已搬到G省的省会G市生活了，他已在那生活学习了几年，清明回来也是为了拜祭祖先。明天就要回G市了。
　　古寒弹了一下吴郁的额头，“啧，怎么我感觉你的语气好像很委屈似的？我又不会逼你。”
　　随即，矮下身子，对吴郁正色的说道：“不过，你是真的不愿意跟我留宿市区一晚吗？我明天就要走了。你舍得我啊？”
　　吴郁语噎，不过也正色说道：“舍不舍得是另一回事了，今晚我是真去不了了，先不说我跟你去市区是不合适，即使合适，我家人也不会同意的，这个你也知道。”她家里人的想法她都跟他说过。
　　古寒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最后还是放弃了，“算了，那我就自己去好了。孤独啊，不过伟人都是孤独的，哈哈。哎，真可惜，你是看不到L市的夜景、感受不到L市过节的气氛的了。”
　　“切，以后多的是机会呢。你去吧，回头我们再联系。”
　　古寒骑车走了，吴郁站在原地不知是何表情，没想到自己这几天一直苦恼的拒绝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夜，注定有人悲伤，有人失落，有人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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