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溪苏] 浮世镜

作者: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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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上)



      日影西斜,万籁俱寂,唯见厨房里炊烟袅袅,立于房内一角的黑衣少年正专注地盯着半大不小地蒸笼一眨不眨,生怕一个没注意,半个时辰前煞费苦心制作的丹桂花糕又功亏一匮。

      拨弄着仅剩无几的丹桂花瓣,屠苏委实懊恼,虽说自己不嗜甜,可也不能一心二用,脑子里忙着琢磨韩云溪的口味,却失手倒了过多蜜糖,待他察觉时,晶莹剔透的蜜糖汁液早已漫过木盆里边的面团,黏糊糊地再分不开。现下可好,凭白多出了一堆粉色甜糕——这卖相,这味道,都和自己印象中的丹桂花糕相去甚远……

      他很是无奈。
      许是自己手生已久,往日在队伍中的饭食都有方小公子张罗倒也用不着他费心,时日一久,份量火候这些活计倒是忘得差不多了,只有个模糊轮廓,以及初尝此糕的温暖悸动——那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年方十岁的屠苏首次被罚到思过崖面壁的日子,也是最难熬的一天——朔风飕飕,冰冷刺骨的寒气刮在脸上早已无知无觉,凝雨纷扬,单薄透风的棉质衣料无可抵御这等严寒,寒意如蛆附骨般鲸吞蚕食着他的气力。然则,即便环境严苛至此,小屠苏心里却倔强地认为自己并无过错,那些不明事理的家伙就像小时候的虎头那伙一样讨厌,他们凭什么可以对他人身世妄加猜测?甚至还信口雌黄乱说娘亲的不是?他心里清楚,娘亲分明不是那样,分明就……

      就又如何?
      他忽然哑口无言,人事全非,心中那点情感的寄托猛地被生生掐灭。
      始终高傲昂着的头颅黯然地垂了下来,小小的拳头紧紧攥着,连指甲都掐入掌心皮肉还未有感觉,早已分不清是气是恨,单薄的小身板跪在思过崖上抖抖索索,彷佛再度回顾了灭谷后的寒冷冬夜——意识晦暗昏沉,长跪已久的腿脚早已僵硬麻木,他瞇了瞇眼,饥寒交迫的身子再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就要倒向雪地,正在此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适时地扶住了他。

      他仍隐约记得,当时的师尊轻轻拥紧了他冰冷的身子,为他撑起一方无风无雨的天地,一手细细拭去他脸上的雨水,另一手递去一个纸包。他接过打开一看,捧在手里的丹桂花糕香气扑鼻,热腾腾地冒着烟,吃在嘴里,暖在心头……

      后来,每每在他心头抑郁难耐之时,总会想起这一幕。
      直到下山增广了见闻,才知晓丹桂花糕的制作方法,便也着手如法炮制。
      却总不如出自师尊手艺的丹桂花糕那般滋润松软,香甜可口。

      他不明白个中症结所在,仍旧私底下开小灶百般尝试,好巧不巧,偶然被夜半失眠出来溜达的青衣书生撞见,免不了被对方奚落一番,就在他烦躁不耐转身要走之时,方兰生急急忙忙地拽住他的衣袖,屠苏不解,抬眼对上方兰生澄澈晶亮的眸子,心知对方并无恶意,便也任由方兰生拽回灶台,扔了那个惨遭蹂躏的面团重新来过。

      大半夜的陪着自己捣鼓糕点着实不易,难得的是对方平日上窜下跳惯了的性子也安份不少,这会儿是半声不吭地认真对待每个步骤,从淘洗花瓣称量蜜糖拌匀米浆样样不打马虎眼,直到送入蒸笼一气呵成,才看方兰生彷佛打了场硬仗般地松了口气,找了张凳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这一落座,方兰生如同开了话匣似地扯着屠苏说南道北,言谈不着边际却总不离他满心恋慕的女孩襄铃,听的百里屠苏是满脸黑线,偏偏那书生还一脸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似乎把自己半晌对不上话的举动解读成另一番意思。百里屠苏尚未明了对方所想,却看方兰生状似友好地拍拍他的肩,信心十足道:"木头脸我懂,不就是做糕给心仪的姑娘吃做失败了吗?至于这么愁眉不展三缄其口的么?咱们还这么生分做甚?放心吧不是有本少爷在吗?本少爷的独门秘诀不说第二遍你可仔细听好了——"

      屠苏耐着性子听着书生一副摩拳擦掌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片刻后才从对方口沫横飞的琐碎话语中理出头绪,明了对方所指何意。

      原来,是心态问题。

      当初的自己无论如何也参不透此间奥秘,只道是此法不可行便未再上心,不想今非昔比,韩云溪的出现犹如在他黑暗沉寂的心中刺入一线阳光,他无法不去在意那人的一举一动,然而这个灵动跳脱的少年行为却又都在自己意料之外。这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令他方寸大乱,索性缄默再三几无回嘴,心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此举竟造成韩云溪负气出走,令他百思不解,后经师尊提点方才恍然大悟,不由心存愧疚。

      虽说师尊嘱咐勿再多想,屠苏脑中却无可自抑地惦念孤身在外的韩云溪,既知来龙去脉,两人如今命数相连,便是拴在一条线儿的俩蚂蚱,纵使自己能置生死于度外,却不能牵连枉送韩云溪的性命……思及此处,屠苏再不能泰然自若的安心歇息,索性翻身下榻。一入眼便是几面几无动过的米粥,衬有各色小菜均匀铺于碟面之上,足见经手之人细心如斯,屠苏见此心下黯然,说到底韩云溪终是因他出走,应是未及进食便匆匆离去。

      既是如此,当务之急便是为韩云溪送饭过去。
      屠苏脑中正有此作想,身子却已先行,他猛地回神竟已驻足于厨房门前了好一阵。

      忽闻一股熟悉淡香扑面而来,屠苏定睛一看,置于屋内中央的大圆桌上堆满了一箩箩刚采收的丹桂花瓣,香气源头正从此出,勾起回忆中一闪而逝的絮叨之语,心态……心仪之人……在意……

      不成!用丹桂花糕充当正餐怎么想都不靠谱。

      他四下扫过一遍,屋内储存的食材多不胜数,应有尽有,想是平日有人费心打理。然他本不擅庖厨之事,自打队伍有了方家小公子掌勺之后,亲手烹饪的机会更是所剩无几,而云溪出走既是因他而起,他亦不愿假手他人,不由无奈扶额,苦思冥想昔时旧忆中少得可怜的食谱作法,边想边做——

      蛋炒饭…………轰,成了一堆焦炭。
      拉不断面……
      藕粥……

      百里屠苏面无表情地翻着莫名多出的几个鬼见愁与烂面疙瘩,内心默默无言。

      厨房充斥着诸多失败品的味道,油腻腥甜混在一块,饶是他也憋不住动手推开窗户透透气,过了半晌,这股令人头痛的异味才消停不少。

      于是,这么兜兜转转又被推回原点。

      角落里被视若无睹的丹桂花瓣兀自散发香气溢入嗅觉,昭示着自身存在。

      屠苏百般纠结地拈起几片丹桂花瓣把玩,却觉花瓣不复初时柔嫩绵软,仔细一闻,空气中飘荡的花香亦略有变化,竟与初尝此糕的印象极为相近,脑中不由自主再次浮现于思过崖落难时就着方方正正的晶莹花糕边角小口小口啃食那幕情景……

      久未曾品尝过的糕点香味自几乎蒙尘的记忆中传来,与此刻萦绕鼻端的丹桂花瓣气息相重合,令他心头顿时充盈了满满荡荡的暖意。作为前半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之一,师尊无声的细心呵护是支持着他在天墉这座冰冷围城之中生存下去的动力。

      或可一试?

      丹桂花糕,这种糕点虽不名贵,却承载着令自己如此留恋的舒心惬意之感,兴许与他同出一脉的云溪,亦会心悦于此?

      忧虑既解,困扰多时的抑郁烦闷剎时一扫而空,屠苏唇角微扬,手下动作也轻快了不少,残阳余晖透过窗格子映在黑衣少年俊秀的面容之上,更显得容光焕发。

      ***

      窗外秋色尚好,天际彩霞片片,斜阳半悬,悄声无息地透过枝叶缝隙浅浅淡淡洒了一地璀灿。

      山间小径间,一袭黑衣劲装的少年如箭离弦疾冲而过,所经之处卷起一地枯叶,端是其形翩若惊鸿,足尖一点,立时飞掠大半路程,似有迫不及待之意,饶是如此,少年面上神情却无一丝不耐,反倒是眉目舒展,嘴角更是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行不多久,仗着自己熟门熟路的百里屠苏这才警觉不对,还未及抬眸,便觉气息丕变,不同于桃花谷宁静祥和的氛围,一股神力充斥的窒闷感劈头压将下来,他猛地煞住步伐,视线所及正可透过通往祭坛的吊桥一览无疑,废弃的祭坛空空荡荡,唯一不变的是,山谷尽头的女娲巨像神色悲悯地俯瞰大地。

      并无活物气息……

      猝不及防间重回故乡,百里屠苏讶然之余不忘重整态势肃然以待。他心里清楚乌蒙灵谷早在当年化为废墟,又如何能有此番静谧安逸恍若新生之貌?眼下所见不过幻象所化,不足为凭。

      然内心深处却有一道无可抑制的幻想残念冲破理智窜入意识洪流,接二连三挑起回忆片段陆续闪现——年幼的他曾立于这座吊桥前,翘首仰望着祭坛上娘亲清丽端庄的背影;时隔八年归来,费尽千辛万苦终如南柯梦碎,永失血亲。而今,重生的他却是孤身一人。

      一阵阵凄风怒嚎回荡于空旷的荒谷之中,万物萧条,情扬魂销。

      举目所见太过真实,五感竟似深受蛊惑无可自拔,明明空无一人,他却觉得身处人流不息之处,熟悉的族人气息穿梭身周,空气中甚至流荡着一股浓烈的祈艾香气,他不会错认,这是族人经常佩带之物,说是既有驱邪解厄之效,又可防止蚊虫叮咬,广受欢迎。

      境随心转,眼前又换了一副光景,时光彷佛倒流回归那静谧闲适的秋日午后,年幼的他百般无聊地叼着小草枝,随性绕着村子兜兜转转,耳际犹可听闻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辛勤奔忙的族人一见到他无不热情地嘘寒问暖,他只得时不时点点头算做回应,顽皮跳脱的性子似乎只在娘亲面前才有所收敛。平心而论,待在谷里的日子还算惬意,就是刻板了些,闷了些。

      一道冷声讥讽从记忆深处窜出:……苟延残喘,难看至极。

      那声音还断断续续说了什么他已无法听清,心念一动,眼前物象飞速地连番显现,族人无形加快的动作看在眼里竟有些滑稽可笑,独独自己停在此刻,显得格格不入。百里屠苏看着他们各做各的,对自己视若无睹,好似他未曾存在过。

      他想,我在这里。

      这番境遇比之空无一人的荒谷更令他感到不安。

      心底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下一刻,他就听到被刻意放大无数倍的残念:

      ……如果这些人从我眼前消失就好了……

      那是自己的声音。

      周身气息起了微妙的改变,伴随着哀鸿遍野的血腥之气。

      他眼睁睁地瞪着灭谷惨剧在他面前巨细靡遗地真实上演,忘川篙里一闪而逝的回忆片段不比身历其境的滋味可怖,时间流的很慢,利刃捅穿躯体喷洒而出的血滴不约而同地溅在玄衫之上,一滴滴猩红如墨点渐渐晕开,逐步凝成僵硬固着的染血布块,无可抹去,恍若死死定住少年身躯的枷锁。

      不多时,百里屠苏便已浴血而立,身上穿惯了的玄衫已不若平常,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蒙蔽了他澄澈明亮的眼,心不复寂静,耳边充斥着族人被恣意屠杀时的惊慌叫喊,无一幸免。

      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一张张惊惧恐慌至极的神色凝固在颓然倒地的尸体脸上,直直落入眼帘。

      他就如局外人般摸不到碰不着。

      五感却陷落于灭谷炼狱加诸于身的真实痛苦。

      彷佛独自遗落在时间罅隙,求出无期……

      突如其来的幻象狠狠地刨开心底已然结痂的创口,逼的百里屠苏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他试图冷静,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已成过去,奈何五感陷落,极力保持清明的意念对上无可抹灭的感官体验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抗争,双双僵持不下。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宛如自己分裂成两半自相残杀。
      他努力封闭意识对外感知的解读,然此间幻象太过霸道,步步进逼,逼得他就快失守——

      右臂忽然窜上一抹冷冽寒意,有别于灭谷幻象的感觉冻醒了百里屠苏的意识。他茫然看去,入眼便是一只冰色毛球紧拽他的胳膊不放,豆大般的眼骨碌一转,泛着寒气的前掌一个劲地探向食盒,不仅构不着,圆滚滚的身躯还险些溜了下去,吃鳖模样甚是逗趣。

      小家伙正是幼年期的沐零方相。

      乍见此景,百里屠苏方才心头涌上的悲切之情霎时冲淡不少,他定了定神,正要招呼这只血契灵兽,忽觉有异,自家沐零方相早已蜕变成年,每每造桥铺路之时皆可见其展翅翱翔的优雅姿态。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除非,灵兽之主另有其人。

      多亏了沐零方相此番胡乱扑腾,这一搅局,百里屠苏本为灵谷幻象所迷惘的心智豁然开朗,立时计上心来。他深吸一口气,神情穆肃地对着女娲神像躬身行了大礼,随即抬手捏诀,沉声念道:"映虚,吾知汝名,速来相就!"

      一抹青色流影翩然飞来,灿金色的纤长尾羽轻巧地划过天际,只见牠金眸一闪,本是四平八稳的景色微微晃动了起来,犹如投石入湖,一圈圈的涟漪揉碎了似曾相识的表像,显现本应坐落于湖畔的一棵佝偻老树,顶端似有人影依稀可辨。

      "好吧,你赢了。"

      彼时,一少年声音忽而响起,清灵圆润,隐于枝桠间的身影随之矫健跃下。

      来人伫于逆光处,身上一袭青色巫祝祭袍曳地,上绣繁复纹样,袍式利落而不失大气,美中不足的唯有缺了一角的袖口,格外醒目。然对方似不在意,仅伸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额发,颈后束发若隐若现,衬着左耳一只银坠随风微荡,流光烁烁。

      由于逆光之故,百里屠苏并未看见对方眼底闪过的一抹讶色。

      原是韩云溪闻罢紫胤所言,内心翻江倒海,一时半刻尚不愿见到百里屠苏,只得勉力施为还未上手的镜隐术,姑且掩去身形拖延时间,殊不知,对方竟似困于噩梦之中,那张与己相仿的面容须臾蜕去了沉毅坚冷,转而浮现一抹痛心泣血的悲凉之情,恍若瞬间摔入哀莫过于心死的绝望深渊。

      云溪不知百里屠苏看见了什么,但见那张与己肖似的面容悲痛欲绝,彷佛心有所感,一股异样的难受自心头涌起,让他很是煎熬。

      此等影响他所料未及,脑中轰然响起族中咒书所载之禁忌——镜影术被视为最顶级的幻术,却也极其凶险。一旦施展此术,受术者将被引入以自身最为刻骨铭心的回忆所构筑的幻境之中,效力则依施术者所持心境而变,载舟覆舟系于一念。轻者令受术者如梦黄梁,境碎即醒,重者恐酿就幻境吞噬受术人意识,万劫不复。

      云溪大呼不妙,自己一时胡涂竟用错了术法!
      仓皇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先前所学竟似抛诸九霄云外,一星半点也记不起来。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前不久缔结血契的沐零方相拍了拍短小的羽翼飞了过来,摇摇晃晃地扑挂在云溪肩头,猝然袭来的凉意惊起他颈间一阵鸡皮。

      置于袍内的若木火实随顺灵脉暖及全身的通路被灵兽阻断,加之体质偏寒,让本就受创未愈的云溪顿感如坠冰窖,冻得牙关打颤,他强忍不适伸手探到颈后,用力将闹得正欢的小家伙一把抓到眼前,正琢磨着如何处置,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瞥见黑衣少年立于几步开外的身影,登时灵机一动,念咒催动灵兽起了幻觉。

      沐零方相正饿着呢,此举倒促成了牠阴错阳差将屠苏手提之物看成了一捆肥美鲜甜的大萝卜,牠想也不想就直扑过去,寒气随之席卷而上,猛烈来袭的感官刺激硬是扯回了屠苏节节败退的神识。

      彼时云溪还在苦思冥想接下来如何引导对方破局,未想那黑衣少年早就恢复镇定,从容行了一礼,随即纹斯不乱地施法召来朱离之鸟,破了他还未习成的镜影之术。

      那个行礼姿势他熟捻于心。

      云溪还没空吃惊,百里屠苏已转身回望着他。四目相对间,黑衣少年浑身散发的冷峻气息好似千百只针扎在他身上,刺的他生疼生疼,心头隐隐掠过一丝不快。

      少顷,云溪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他怎么也看不惯这种这种拒人千里的淡漠,还是生在与己相仿的脸上。他忍不住腹诽着你倒是给我笑一笑啊!顶着那张脸摆一副木头样算什么?看得他恨不得上前揉捏对方的脸换个表情才罢休。

      ……什么乱七八糟的。蹂躏自己的脸很好玩吗?云溪头痛地抚额。

      百里屠苏颇为无语地打量着面前神情变化万千的祭袍少年,自他脱离幻象后,对方仅晾了一句话就没了下文,语气似乎还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心虚?他凝眸望去,云溪眼角眉梢郁结沉寂,似乎是陷入了兀自纠结的境地,刚才的惊心动魄揭他旧创之举固然可恶,但现在看来,并非出自云溪本意。

      况且,看对方心不在焉的模样,估摸是不知神游天外到哪去了,多说无益,不如……他瞥了眼发现被骗了继而无精打采窝在他肩头的灵兽,抬手一拎。

      这厢云溪还在暗地检讨萌生邪念的自己,冷不防被脸庞倏然传来一阵刺骨寒意给狠狠打断,他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却看黑衣少年站在咫尺,手中的沐零方相就这么贴在自己脸上。不仅如此,自家灵兽还眼神忿忿,猛放天然冷气,冻的他眼睫都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喂!狼狈为奸啊你们!"云溪旋即扭头避开,接着把手伸向冻僵暂无知觉的右脸揉了揉,表情别扭地瞪视着百里屠苏,调侃道:”啧啧,木头少侠居然懂得捉弄人啊?”

      前一刻的忧愁瞬间荡然无存。

      这样很好。百里屠苏想,背负沉重过往这苦差事有自己一力承担便可,犯不着扯上韩云溪当垫背,这之中多少含有私心,韩云溪该是生活平安无忧的顺遂一生,这样就好。

      不过这别称……"在下百里屠苏。"

      "知道了!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你师父都跟我说了。"

      韩云溪没好气地揪住灵兽撒气似地乱揉一通,被欺负的灵兽泪眼汪汪地拼命挣扎,却也记得教训,很是乖巧地收敛了寒气发散威力。

      落日余晖浅浅淡淡地勾勒出祭袍少年身形挺拔的轮廓,俊逸的侧脸神采飞扬,耳际的银坠随之跳荡舞动,恍若一道触手可及的温煦曙光,忽明忽灭。

      百里屠苏忽然渴望时光就此停驻,这般活泼灵动的韩云溪彻底挑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憧憬,无忧无虑地率性而为,曾经他也这般……直到耳际传来对方不经意溜出口的低声笑骂,他才回过神来。

      听清了竟是,"让你吃里扒外,哼!整治不了那根木头我还整治不了你吗?"

      百里屠苏好笑地盯着云溪孩子气般欺负灵兽的举动,无奈地摇了摇头,再看那只灵兽经此番捉弄已不复初时温顺,不安分的肉爪往云溪前襟就是一阵乱扒,逗的云溪更来劲,立刻虎着一张脸想要吓吓牠。

      "好了。"未免再看着那张如出一辙的脸再有出奇不意的微妙表情,百里屠苏适时出声打断了这出以大欺小的戏码。这下子,换作云溪不乐意了,斜眼一睨,大有讨个交代的意味。

      百里屠苏默不作声地递去锦盒,顺手解救了被蹂躏已久的沐零方相,重获自由的小家伙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嗖地窜入湖中,不见踪迹。

      云溪小心地接过,入手方觉盒壁依然留有余温,彷佛托着一团暖雾,再掀盒盖,一股绵密淡雅的桂花香气直直扑面而来,挟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直冒,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嫩黄方糕井然有序地铺于盒内,令人食指大动。

      他怔了怔,当即不敢置信道:"这是……你做的?"话音未落,一手欲揭其下夹层未果,遂抬眸,正对上百里屠苏略显局促的神情。

      "且慢。"百里屠苏力作镇定,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然,缓缓道:"……如若气味混杂,怕要失了味道。"

      云溪听出蹊跷,不由失笑道:"这么讲究?"言毕阖上盖子,顺手搭上屠苏肩头,一脸神神秘秘地,道:"我发现了个好地方,一起去?"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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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Chapter 5(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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