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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
白莽从衙门里出来走了一段路,刚到朝阳街路口,就听到衙役三德子的声音,“白捕头,还不快走两脚,俺刚瞧见你娘老子跟闺女进城了,这会儿怕不是已经到了花石弄。要是回去得迟了,仔细要吃老太太一棍子。”
白莽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个小崽子就会编排人,回头有你好看。”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却是加快了脚步。白家老太太是朝阳街出了名的泼辣子,对旁人倒还客客气气,对着自家儿子却是毫不留情。也亏得这几年老太太回了乡下住,要不,白莽哪能如此自在。
进了花石弄,果然瞧见弄堂里头停了辆牛车,赶车的赵老把式蹲在墙边抽烟袋,瞧见白莽,咧开嘴笑起来,露出满口黄牙,起身迎道:“白捕头回来了!”
自从白莽的媳妇冯氏害病死了以后,白老太太就领着孙女回了乡下老家住。前阵子临河县大雨,附近不少村子都遭了灾,白家老宅虽说还能住人,但到底不安全,白莽便雇了赵老把式回乡下把老太太跟闺女初云接了回来。
“到了多久了?”白莽笑眯眯地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塞进赵老把式的手里,低声道:“劳烦赵叔跑一趟,一点小意思,回头沽几两酒喝。”雇车的银钱是昨儿晚上就结了的,赵老把式还没捂热就被老伴给搜走了,这会儿得了几文钱,顿时乐开了花,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哆哆嗦嗦地道:“白捕头就是客……客气……”
说话时,那牛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娃儿。白莽本以为是自家闺女初云,掉头一看,才发现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穿一身赭黄色半新不旧的小袄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更难得是,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竟比县令刘太爷家的小孙子还要漂亮些。
“这是哪家的……”
白莽一句话还未问完,那小男孩儿忽然开口朝他叫了一声“爹——”,声音又软又糯,不像是临河县的口音,听着却煞是好听。
白莽一下子就慌了,急道:“哎哟喂,这是哪里来的小娃儿,咋胡乱叫人呢?”说着又赶紧朝赵老把式解释道:“小孩子乱说话,赵叔可千万别信。”心里头却在犯嘀咕,莫不是花街那边的老鸨子故意跟他过不去,瞧着他娘老子回来了,特意雇个小子来害他。
“你胡咧咧啥呢?”白老太太一掀车帘,麻利地从牛车上跳了下来,抚了抚那小男孩儿的脑袋瓜子朝白莽骂道:“这是我新认的孙子,我就你一个儿,不叫你爹叫你啥?”
“啊——”白莽惊得好半天没回话,半张着嘴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抓着脑袋哭笑不得,“娘诶,这这……这……”他盯着小男孩上上下下一阵打量,又吞了吞口水,决定先不提这事儿,仰着脑袋张望了一阵,问:“初云呢?”
“姐姐晕车了。”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瞧着白莽,十分不安的模样。
“咋坐牛车都晕呢?”白莽顿时急了。他膝下就初云一个闺女,自然看得重些。只是初云天生就比寻常孩子发育得慢些,到了三四岁时才学会说话,脑子也不大好使,绕是如此,白莽依旧把她当做心肝宝贝一般地疼爱。
去年年底的时候,初云被马车撞破了头,说来也怪,等她伤一好,整个人却变聪明了,不止口齿灵巧了许多,竟还跟着隔壁家的孙秀才学了不少字,上回白莽回乡下去看她,小姑娘都会读《幼学琼林》了。
“初云初云——”白莽跳上车,掀开车帘,一眼就瞧见自家女儿脸色苍白地靠在车壁上打盹儿。听到白莽的声音,白初云眯了眯眼,吸吸鼻子,泪眼婆娑地唤了声“阿爹——”,一时间竟把白莽的心都给弄碎了。
“你奶奶也真是的,一点都不会照管人。晓得你身子不好,也不会事先在车里多垫几床棉被……”白莽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着老太太,一边轻手轻脚地把女儿抱下车。
“阿爹——”白初云舔了舔干枯的嘴唇,颤着声音道:“水生是我捡回来的,你莫要赶他走。”说话时,眼睛里已然含了一包泪。白莽哪里敌得过女儿这般哀求,立刻应了,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啊。”
白老太太问儿子要了钥匙开了院子门,赵老把式帮忙把车里的行李都搬了进屋,水生也跟着帮忙。老太太见状,一个劲儿地夸道:“这孩子就是懂事。”
白莽也不理她,抱着女儿进了屋。水生赶紧帮忙铺被子,仔细将白初云在床上安置好了,又跑去厨房烧热水。
白莽本来对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儿子没有半点好感,而今见他忙前忙后的对初云十分殷勤,心里的不快又消了些。出得房门,就瞧见白老太太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抽烟袋,吞云吐雾地享受得很。
“过来过来。”老太太朝白莽勾了勾手,咧嘴笑,“这儿子怎么样?”
白莽靠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的娘老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声。”这冷不丁地忽然冒出个儿子来,他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再说了,以他在临河县的身份,真想要儿子,哪里娶不到媳妇,何必替旁人养。
老太太啐了一口,骂道:“你晓得什么,我找富贵他奶奶问过了,这娃儿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剑眉厚耳,乃是大富大贵之相。日后你想升官发财,还得指望他呢。”
富贵家奶奶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神婆,白莽原本也是不信的,只是那神婆确实有些神通。先前他成婚的时候,神婆就说他命中无子,又说冯氏乃短命之相,他气得险些把人家摊子都砸了,不想最后果真应了她的话。后来白老太太又给初云算了一卦,那神婆说她七窍通了六窍,要等到九岁时才能七窍皆通,结果去年冬天,初云便真的便聪明了。
白莽闻言有些心动,只是嘴巴还硬着,“就算日后他果真做了官,发了财,记不记得我们还说不定呢。”
老太太气得使劲儿揪他的耳朵,小声骂道:“你这孽子,你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我可告诉你,日后待水生客气些,莫要成天说些没轻没重的话伤了这孩子的心。这娃儿是个重情义的,你瞧瞧他怎么对初云就晓得了。”想了想,又吩咐道:“明儿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哪家先生书教得好,回头送他去读书。”
白莽好容易才被老太太说服着,一听这话,立时跳了起身,急道:“还要送他去读书!老娘诶,您真打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呢。”
老太太斜眼瞪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不读书,不读书你让他怎么做官怎么发财?像你这样在衙门里做一辈子活儿,成天看别人的脸色做事?一辈子没出息!”
白莽最怕的就是他家娘老子,耷拉着脑袋被骂得一点气性都没了,蔫蔫地道:“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了吧。”
“一会儿把家里的银钱全交给我。”老太太磕了磕烟杆子,沉着脸问:“手里头还多少银子?”
白莽顿时涨得一脸通红,小声诺诺道:“还……还有十几两银子。”
老太太“蹦——”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怒道:“你个杀千刀的废物点心,钱都花去哪里了?是不是学着人家喝花酒?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年纪了,要脸不要脸。你自己不嫌丢人,就不怕给你娘老子丢人,给你姑娘丢人?云丫头才多大,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一边骂着,一边又挥着手里的烟杆子朝他身上打。
白莽也不敢躲,只护住头脸,由着老太太发作了一通,罢了又哀求道:“是儿子不好,儿子丢了白家的人,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母亲小声些,莫要让初云听到了。”白莽是临河县的捕头,每个月的月俸就有二两银子,再加上平日里的各种打点,每月总能有个四五两银钱的收入。
以前冯氏在的时候他倒是规规矩矩的,后来媳妇一死,老太太又回了乡下,家里连个管事的女人都没有,手里有了银钱,不是请客吃饭,就是被人邀着去赌钱,偶尔也去花街柳巷潇洒一番。若不是想着还要给女儿攒些嫁妆,只怕这十几两银子的积蓄都没有。
这边白老太太教子,那边屋里,水生正端了热水进屋拧了帕子给初云擦脸。热帕子刚抚上初云的额头,她就睁开了眼,瞧见是水生,咧嘴笑了笑,小声道:“你还会做这些呢?”
水生一愣,黑幽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有些弄不明白。
白初云晕晕乎乎的,这才猛地意识到这里不是瑞王府,而她也不再是小世子身边的宠物猫。“我头疼。”她低着脑袋不去看他,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过,“口也渴,水生你给我倒杯水。”
水生闻言,赶紧放下帕子去找茶杯。桌上倒是有一套粗瓷茶具,水生瞥了一眼,好看的眉毛顿时皱起来,回头道:“初云姐你先忍忍,我去洗个杯子,马上回来。”
白初云应了一声,闭上眼。疼痛一波一波地袭来,抽得整个脑袋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模糊间,她似乎又听到一阵阵枪声。
…………
“小齐你在外头守着,呆在车里别出门。”刑警队长老杜走了好几步,忽又想起什么,折回身来朝她叮嘱道。
齐睿敏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笑眯眯地应道:“队长你放心吧,我哪儿都不去。”这是她来刑警队报道的第一天,没想到竟然就赶上了出外勤,紧张的同时又有些小小的兴奋。
她出身在警察世家,自身条件也十分优秀,在警校读书的几年更是所有成绩都名列前茅,不然,不说她叔叔只是市局的副局长,就算是省厅厅长,也不一定能把她安排到刑警队。
目送同事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进了仓库,不一会儿,里头便响起了阵阵枪声,齐睿敏心一抖,顿时有些心潮澎湃,右手也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的佩枪……
“啪——”地一声闷响,齐睿敏警觉地闻声望去,只见仓库二楼的窗口被人敲碎,很快的,有个头戴网球帽的削瘦人影从窗口跳了下来。仓库里依旧响着枪声,显然里头仍是一片混战。
那人迅速地跑出巷子,眼看着就要逃远,齐睿敏一咬牙,拧开车钥匙就追了过去。
“不许动!”吉普车很快追上了嫌疑人,齐睿敏脚踩刹车,麻利地摸出腰间佩枪指向那人,高声喝道。
“该死!”那人闷闷地骂了一句,微微抬手,作出要举手投降的姿态。谁知半途又出变故,他袖子里竟然藏着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子弹“啪——”地穿过挡风玻璃,直射入齐睿敏的额头。与此同时,齐睿敏也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啊——”地一声痛呼,白初云猛地坐起身,吓得守在床边的老太太险些摔在地上。水生慌忙冲过来,一只手扶起老太太,另一只手过来摸了摸白初云的额头,感觉了一阵,终于松了口气,“烧总算退了。”
“丫头你头还疼不?”老太太慈爱地抚了抚初云额头的乱发,柔声问。
初云眨了眨眼,盯着老太太和水生看了好半天,才终于确定自己依旧在临河县。头顶褐色的屋梁,身下古旧的老床,还有屋里一脸焦急的一老一小,无处不在告诉她,她已经不是C市初出茅庐、志向远大的小刑警齐睿敏,也不是瑞王府的猫儿雪团了。
“我肚子饿。”白初云垂下眼睑,把所有的情绪全都藏起来,低低地道。
“饿了,可不是饿了。这都大半天没进食,能不饿吗?”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笑着道:“让水生陪你说会儿话,奶奶给你盛粥去。”
水生闻言,赶紧又凑得更近了些,小心翼翼地把枕头往初云背后挪了挪,低声问:“初云姐做噩梦了?”
初云无力地笑,“是呀。”却不说自己梦见了什么,朝四周看了看,问:“阿爹呢?”
水生道:“他去衙门了。昨儿晚上他陪了你一宿,早上才走的。”当着白莽的面,水生“阿爹阿爹——”地叫得欢,其实都是初云教的,只为了讨好他留在家里罢了。而今在初云面前,水生却是有些叫不出口了。说话时,他又倒了杯热茶递过来,小声道:“你昨儿晚上可把我们吓坏了,怕是来的路上吹了风。阿……阿爹说,不该从坟地那边儿走的……”
水生的声音很低,嗓音里还带着小孩子的童声,又软又糯,极是舒服。
白老太太盛了粥过来,初云早已饿得心里发慌,三两口便喝了一小碗,还待再要,老太太却不肯给了,说她空了一天的肚子,不能吃得太急。
水生见初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总算有了些小孩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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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案与言情,第一次尝试,也是我一直想要尝试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以上大家看到的,是已经修了N回的开头了,呜呜。
从齐姑娘的第二次穿越开始写起,至于第一次,嗯,穿成了一只猫。
第一次穿越的故事后面会用番外的形式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