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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信你
“殳华,你在哪里!”只有想到这里,温暖本以为自己干涸的双眼在想起这个名字时还会流下几滴眼泪。一个高大而结实的身影挡住了温暖身前不时路过的几乎能把人晃瞎的强车光,不算厚重的外套隔绝了身后看客的指指戳戳。
殳华?温暖泪眼朦胧抬头看着,仿佛那个方向是清晨的阳光。
“温暖!”来人轻轻唤着坐在地上完全被世界孤立了的女子,为她披好衣服慢慢蹲在了她的身前,唯恐稍微动作大一点会惊吓到她已经太脆弱的神经。
看清来人的样貌,温暖轻轻用鼻子出了个气嘴角竟然有了弧度,她冷笑了下随即手掌支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身。
易瞳忙伸手要扶她起来,却被断然拒绝。
“温暖!”他又唤了一遍,力道加重了不少。温暖没有正视男人的目光,现在的局面已经够混乱,她不知道他现在的出现又是该被杜撰成怎样的版本,而他这个局外人又该有多重的戏份。
“我扶着你!”看着眼前的女子倔强又勉强地站起身,易瞳全身的旧伤都在跟着疼。
温暖厌恶地用力试图推开他自己却再一次跌坐到地上,外套也滑落下去。她现在思想的中心就是,这个人到底是跟自己交集多还是跟安晴多,如果跟安晴多,就一定不是对自己善意的,如果跟自己多,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像刘铭儿一样,刚才的神态,完全是如果不念在还有朋友情分,就会上手打她吧。
“你手怎么了?!”易瞳发现温暖手在流血蹲下身伸手过去拿过她的手看着,“还有什么地方伤着了?”
关切并没有进到温暖的心里,只是像一阵风吹过了耳际。她仿佛呆傻了一般,眼神中的冷漠让他更加气急。
“温暖!”看着她的双手,易瞳接受不了手心有疤痕手背又流血不止的状况,这样的情形让他恨不能把造成这种局面的人给撕碎,包括他自己。
他不敢靠她太近,也不敢大声地责问她,这种压抑让他的手职业性地攥成了拳头,站起身气急败坏手有些抖的拿出一支烟打了几次火儿都没有点着,一下把火机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知道坐了多久,暖城的霓虹没有大城市的漂亮,至少之前一直觉得它够温暖。慢慢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步伐也耗着她最后的体力,她的发早被夜风吹乱,却毫不在意。
脑海中不停地钻出刚才发生的镜头的截图,她努力不去回想,然而世界上有太多事情不是她能控制的。
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殳华家的楼下,窗子的灯依旧黑着。家,是要有盏等你的灯和一个开门就有呼应的声音的。
她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于是默默上了楼。易瞳静静地跟在身后几米远的距离以外。她知道温暖是个看似头脑大条其实心思敏感的人,她有着明确的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分,对于外人,她也有着自己不可侵犯的安全距离,尤其是在她受伤的时候。
殳华家的防盗门把手上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尘,钥匙她是有的,殳华走后她反而一次也没有用过了。是怕发现对方原来已经换了锁,或者怕那没有殳华的空荡荡的不再有意义的房子。
靠着门口,温暖慢慢坐了下来。左手背的血已经不流了,青紫混着血痂肿胀着。
错过了跟刘铭儿诉说的时机,她不想再开口解释关于此事的一句话。
流了那么多血,她会有事吗,这个从十八岁就认定要做一辈子朋友的人,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朦朦胧胧中,梦呓般地呢呢喃喃,温暖竟然靠着防盗门和墙面的夹角睡着了。她太累了,无论身心。
醒来天已经蒙蒙亮,身上重新盖上了那件不算厚重却保护她一夜无梦的外套。站起身,浑身酸痛到几乎要散架,拿起衣服向外走去。
易瞳的车停在了大富楼下,于是他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坐到天亮。殳华的公寓是小区最中心二期紧挨花园的最贵次高层,花园的长椅正对单元门。坐在这里可以随时留意温暖动静。
他已经一秒不少地感受了入夜后气温一度一度下降,他甚至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姑娘,想着如果要是他有堆火该多好,要是有把火柴,他会希望得到什么,然而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把它们一根不差的全都留给温暖。天亮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易瞳抱着双臂靠在长椅背上浑身僵硬。
“回去吧。”温暖的声音在身前响起,易瞳睁开半闭的眼睛,自己担心了一夜的人完好地站在自己几米开外的路上。
慢慢站起身,活动了下几乎和长椅冻在一起了的身体。
“我送你回家。”相比起温暖经过昨晚哭喊地已经沙哑的声音,易瞳囊着鼻子说话也清楚不到哪里去,于是两个年轻人同时承受着类似宿醉的不顾后果任性后的惩罚。
“不用了。”说着温暖把外套还给迎上来的易瞳,拉紧了领口径自向小区门口走去。
民警已经等在小区门口了,这样的性质到底是认罪伏法还是配合调查,温暖也想不清楚了。
“你就是温暖!”一个威严而浑厚的声音传来,几位民警站在警车边,表情严肃而官方,警车没有开着警笛和警灯,气氛还算平和。
“我就是。”温暖简单地应着,声带疼到咽了口口水。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一个身着警服的高大民警拉开了后座儿的车门儿。
“麻烦您了!”温暖礼貌地回应,绕过高个子民警低头要坐进去。
“你为什么要去!”易瞳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温暖手臂,硬扯了出来。
“你什么人,干什么的!”说着除了高个子民警看着温暖外,其余两个民警连同开车民警三人一起围了上了。
“你为什么要去!”易瞳不理会身边的警察一心只在温暖身上。
“你再妨碍我们执法就把你一起抓走!”警察厉声说道,然后其中一个就要上手试图用擒拿术把这个捣乱者控制住。
易瞳任对方掰住了自己的手臂身体却依旧纹丝未动,“你快说,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儿!”他依旧执拗地说服着温暖。
“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啊!”跟易瞳手臂纠缠着较着劲的民警姿势难受地吼。
“爱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反正跟她没关系!”看着温暖被抓走比看到枪口还要不镇定,他从来游走在犯错就挨打的世界,他不知道进了派出所儿会怎样,未知的空间让他恐惧和不安。
“你放手,别让我为难。”温暖仿佛说着别人的事儿一样语气中没有任何态度,甚至目光都不曾看过去一眼。
这样的拒人千里之外让易瞳有些受伤,一气趁着那拽着他不放的手还给了那个警察一个背摔,然后借着憋了一夜的气朝着脚边的警察举起了他一击即中的左手。
“易瞳!”温暖冰冷而坚定地声音直接了当地制止了他所有的胡闹。
趁着易瞳放下手的一刻,警察围上来抓住完全不反抗的他。
两人一起被带进了派出所,易瞳直接坐在那儿没人理,因为实在找不到罪名所以拉回来也就是给个震慑作用。温暖对面坐着两名民警,一个提问一个记录。从始至终,温暖都不开口说话。
实在问不出什么,正准备先关到候问室,关个二十四小时再说。温暖同事小刘儿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跟温暖简单点头示意后开始了跟民警的交涉,签了笔录和保证书后,小刘儿才喘口气儿和温暖正儿八经说上话。
看到温暖憔悴的脸、脱了形的眼睛、脏污的衣服和蓬乱的头发,轻轻摸了摸温暖的脸,“受罪了。”
温暖感激地朝她一笑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一旁的易瞳。
作为代理律师,一次只能对一件案子代理,小刘儿显然没办法再去保易瞳出去,于是温暖简单整了整头发和衣服,“民警同志,我是易瞳的代理律师,我来带他回去。”
民警抬头看了眼,“你不是刚才那个,你先管好自己吧。”说着又低下头写着什么。
“请问您是以什么理由要我跟您来的。”温暖的气息虽虚弱语气却不卑不亢。
“理由?警察抓人要什么理由,那些让你的律师来跟我说。”这次是连头都不抬了。
“我就是律师!”温暖继续道,“刚才笔录里都写了,您看了您不知道吗?”
“你现在是在怀疑我的专业性是吗?”民警身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手中的笔随意却有架势地扔在了桌面上抬起头看着温暖。
“是您先无视我的专业性的。”温暖说得义正言辞。
“民警同志,说话做事都是凭证据的,监控没调,证人没找,就凭听说,我就跟您来了。我是配合调查。我无罪,完全有职业资格作为代理律师保释我的当事人。对于您抓他过来,到现在罪名都没定好,他也完全可以随时走。程序上我们没有问题。”温暖好言好语却也句句灼见。
“你现在是拿你们那套嘴上功夫来跟我打哈哈是吧。”他的脸上显出一丝慌乱,可能觉得律师难缠粘上是个麻烦事吧。
“别这么说,这和您说着话嗓门就会变大,笔就会扔在桌子上是一样的,您是在恐吓我吗,还是流氓习气耍混不吝。肯定不是啊。都是职业病而已。”温暖点着对方,也给自己铺着下去的台阶。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有种灰色天空变蓝的轻松感。
“对不起。”易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拖着沉沉的鼻音。
“你相信我吗?”想起易瞳处处的维护和一直的陪伴,温暖回过头去从昨晚到现在第一次正视他。
“我只信你。”他语气认真、表情郑重、字字清晰、铿锵有力,仿佛是二年级的孩子入少先队时的誓言。
“谢谢你。”温暖毫无血色的脸给了一个感激的笑,易瞳那真诚到无论来回来去审视多少遍都经得起的双眼,那眼底的温度溶解了她心里最底的冰霜,“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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