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君之眸

　　可星道：“爷，莫非你认识这女人？”
　　他很认真地点头：“是的。”
　　“难道说她救我的时候是易容了的？”
　　“是的。”
　　“那她长得有多好看？叫什么名字？家住在……”
　　他继续盯着在开水中缓缓舒展开的茶叶，“这些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怎么说你们认识？”
　　“因为我和她见最后一面的时候，她才七岁。”
　　“七……七岁？”
　　“没错。那时的我也只比她大两岁而已。”
　　“那……那你怎么知道她是个美女……”
　　“像她那样的女孩子，根据我的经验，大概长到十四岁，就应该被惊为天人了，所以我才不远万里从胡塞跑来。”
　　可星忽然想到白天他就自己时的身手，大惊之下丢了手中的乳鸽：“你……你到底是谁？”
　　他捡起乳鸽还递给他，笑笑：“我只是一个公子，而已。”
　　“但是，却恰好姓李。你是李真渊！”
　　“不错。”
　　可星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你……你不好好呆在胡塞，跑……跑到中原干嘛？”
　　李真渊，李真渊，对每个汉人来说都是噩梦一样的名字。
　　如果可星之前知道那个救了自己的有着天神般容颜的男子就是胡塞国的左翼大将军，无论在胡塞还是在中原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帅奇才李真渊，他当时宁愿被打死。
　　他算是什么奇才。
　　“你不就是特别会杀人么？”
　　真渊笑了。仍旧是那种只是稍微牵动一下嘴边神经的动作。
　　他竟然丝毫不恼火。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可星的脑袋。可星感觉得到他修长有力的指节，正在自己的头上如死神锋利冰寒的镰刀一般游走。
　　“那你还当不当我的跟班？”
　　明明是个汉人，却对蕃夷效死效忠，杀死自己同族无数。
　　一个身材如狗熊、野狼、野狗以及秃鹰混合为一体的浑身肌肉满是胡渣半年不洗澡永远在沙漠上赤裸着上半身的半野人。以上是一个身为野偷的可星对那个叫李真渊的大将军的全部想象。
　　可是眼前的人——有着柔顺的黑色头发，白皙的脸，一双修长的双手，眼睛如君眸一般乌黑透亮，还有那时不时会笑的丰润的唇。他不算很高，也不算魁梧，掩盖在长长汉装下的是一具略显削瘦的挺直身骨。而正是这个所谓杀同族如灭鼠的胡塞大将军，却将一个流浪街头无家可归的野偷，从一帮有钱人的走狗手里救了出来。可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真渊。他不知道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竟然就是在这个酒馆里作出的。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魔鬼和神明吗。”真渊忽然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悄然打开窗户。夜晚特有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月亮的光芒，尽数洒在他身上。
　　“世界上本没有神明和魔鬼之分，而是后天的人心在作崇。”
　　“人们把自认为是好的那一部分集合起来，把它们升华成神明，然后盲目地去崇拜。同样也将他们认为是对自己不好的东西归结在一起，这就成了恶魔的象征。所以恶魔时理所当然地受到了人们最直接的唾弃。”
　　可星没有说话。这种感觉，又想让他说完，又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他的话就像魔王的引诱，把他引渡向一个未知的国度。
　　真渊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静静地和皎洁如月的皮肤融为一体：“我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你不得不去相信恶魔，不得不去毫无掩饰地正视人们一直在回避的东西。”
　　可星还是那样愣在桌边，手上抓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烤乳鸽。
　　真渊叹了一口气，他关上窗，重新坐回桌边，忽然对可星笑了笑：“你说是吧？”。
　　真渊真正笑起来，别人是看不见他的眼睛的。
　　可星郑重地放下了半只乳鸽，望着他的笑出神。
　　如果他现在回头，那么他又将做回那个成天好吃懒做偷人东西再挨别人打的野偷。可如果他现在跟着眼前的男人走，试着去进一步理解他的谬论……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又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可星深吸一口气，然后忽然抬起头，两只贼亮的眼睛盯着真渊，道：“我，安可星，永远是李真渊的跟班。”
　　真渊笑得一双明如君眸的眼早已深陷得看不见了。
　　“快吃吧。今晚休息之后，明天我们去找她。”
　　“找那个女人？”
　　“嗯。”
　　“去哪里找？”
　　真渊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封好的信封，放到桌上：“这里，能找到吗？”
　　可星把油手放在裤子上蹭了蹭，接过信封：“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问我这种……”
　　当可星看见信封里面的时候，他愣住了。
　　淡金色的纸张上不时散发出阵阵馥郁的香气。几道耀眼的鎏金烫边印在信的四角，信的背面用不知是何质地的红丝系着一朵怒放的白色山茶。
　　“白山茶……这是……”
　　“这是什么？”
　　真渊一句话差点让可星从桌上摔下来。果然他后悔自己的决定了。他努力镇定下来，道：“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真渊摇头。
　　“好，我告诉你，这是白王府的府徽。只要是真的，就能进白府。你是从哪弄来的？”
　　真渊道：“我在胡塞收到的。一匹骆驼叼来的。”
　　可星把信翻过去，看见几句不认识的字。
　　“字的意思，让我到中原白州找鸽灰色的眼睛。”
　　“那，明天就去白府一趟？”
　　真渊点头：“烦你带路。”
　　可星受宠若惊地点头。
　　真渊刚要说什么，忽然身形如鬼魅一般飘至可星耳边：“以后不要再喊我爷，太难听了，叫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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