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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翻身
于是,像人们常说的,上帝给你关了门,肯定会顺手留个窗。
我沙小白,年二十五,在人间是标准的三无一剩:无房、无车、无工作的剩女,完美地诠释了苦逼这个词的终极奥义,一生唯一一次为人所知是因为被闪电爆菊爆得太过激烈,破坏了城乡结合部的电线,造成了短暂的停电事故。
一夜之间我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天界,却成了三界敬畏的上仙。
据说,上仙是一种固定职称,有月薪,有分红,还有养老津贴。
据说,我脚下连绵九百里的苍莽山十万年前就记在我名下,还没有产权期限。
据说,我这山中飞禽走兽任我骑乘,过段日子,我那沉睡已久的坐骑就会醒来,按规格应该算天界的宝马。
最最重要的是,据说,我曾先后与五位色动三界的美男俊男帅男酷男冰山男们发生过佛曰不可说我曰不可不说的故事,他们每一个都坚决要求得不到我的身也要得到我的心,最后五人将我的七窍玲珑心分一分各取了一块。与我这荡气回肠,惨绝人寰的情事一比,什么两只蝴蝶、西湖雷锋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我坐在洱鹊洞口,看着我映在清流小溪中倒影。黑发如墨,面若初雪。远山为眉,星辰为眼,琼鼻樱唇,身姿曼妙。我在天界的样貌,将我人间那本已不殊的美丽比得连点儿影子都摸不着。连我自己都快将那样子忘掉了。她已化成一块焦炭,无从追忆。
原来我前二十五年的生命,只是为了等待与我天界的身体那荡漾澎湃的一次碰撞。如果人间的坎坷只是这种碰撞的前奏助力,那我原谅你们,凡间无知的人们,尤其是那五十六个少年们,你们不知道你们错过了什么!
我对天界这具身体唯一的不满便是她的名字。洱鹊上仙,听着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与别扭。此名取自洱海玉鹊,听说是我上世几个化形中最得意的一种。我曾经与那几个老头子商量,将这名字改了,比如说艳冠群芳上仙,比如说惊才绝艳上仙,比如艳丽无双上仙,都比这个每每让我暴躁得如葵水姗姗而至的名字要有品有格得多。
可惜那几个老头子抽搐着嘴角抵死不同意我改。他们说上仙改名须请教仙祖,手续麻烦。我便询问有何手续,再麻烦,能麻烦得过派出所办户口么。他们便又说仙祖难找,我说我这便去找,再难找,难找得过偷自行车的吗。最后他们无法,摊手道仙祖早已羽化,现在仙界我就是老大,仙人们要改名字都需要顶头上司,也就是我的同意。可按规矩,我要改名也要顶头上司同意。于是,由于找不到上家,我这叫了十万年的别扭名字只能继续别扭着。
对镜梳妆了一会儿,我叹口气,转身回洞默默盘腿在阴寒的古玉石上默诵老头们教我的法功口诀。
虽说我如今是仙家老大,可老头们都对我现在的状况深表遗憾。
据他们说,我的七窍玲珑心承载着我受自于天的全部功力,可生死人,肉白骨,能开山裂地,遮天蔽日。至于江河倒涌,沧海桑田于我不过一个心意的事。
因我采天地之精,日月之华,自己给自己做了个受精卵,因而得生,降世便具大神通。整个仙界在我初生便将我当做了仙界彻底打垮魔界的一杆冲锋枪,一把大杀器,简称,领军人物。
可谁知我天生花痴,不通世故,不以仙界存亡为己任,反而处处留情,时时受人哄骗,好了伤疤忘了疼,得了便宜还卖乖,结果将自己那注入了一身大法力的七窍玲珑心不断地赠予那些皮相精致,内里龌蹉的小白脸子,赠到最后,我只剩一块心肝。
恰逢那时魔界打来,那魔君趁我不备,使出美男计,偷走了我最后一块心窍吃下,我则凭着彪悍的战斗力,与他大战一天一夜,使用了各种姿势各样体位。由于战况过于激烈,打扰了天哥和地姐大被同眠,惹恼了二位大佬,引发了天地大劫。
我那时大约有些圣母,自己已经半口气都不剩了,还拼死为三界挡住了那足以引起大乱的浩劫。本来我可以功德圆满完成任务,像一个苦情的苦逼的苦难的女子那样发散着圣母光辉咽气了,可那魔君却在临死之前不知对我做了些什么,引得我雷霆大发,将一身功力散尽,尽数打向三界,引起死伤无数,据说,比那天地大劫还要惨……
也因此,那几个老头是万万不敢让我随意出苍莽山的。我当年最后的那一散功,身姿是那样惊艳,效果是那样显著,直到十万年后,三界还流传着我的传说:那个丧心病狂的女魔头。我若就这么出去了,不给仙界一些心理辅导与准备,恐怕分分钟就有仙人因创伤性应激反应发作,要癫狂疯魔了。
看看,好人不易做吧。
幸亏,我当年快嗝屁的时候手里紧握着一面不知哪来的大阴阳镜,它将我的魂魄引向了异世人间,在那里轮回了几万年。
到了最近,大阴阳镜开始风骚地鸣叫,而我躺在这里这具只会进行光合作用的身躯竟然在闻到一个老头烤仙地瓜的味道时,动了动食指。这几个老头由此判定是我在那里玩够了,便下界将我用爆菊花这个热情奔放的方式迎了上来。
其实我不是没跟他们讨论过,是否还有别的方式可以表达他们的爱戴与思念,他们直截了当地告诉我,爆菊是动力最强劲,速度最快捷的不二之选。因魔界也有异动,频率与我的仙体产生共振,疑似某种运动。身为仙界老大,我有责任与魔界斗争到底,不惜同归于尽,而且要尽快。看见了吗,我的小弟是如此地信任我,依赖我,分分钟离不开我。我就是他们手中最好用的□□……
我有心直接杀上魔界去,拳打黑风老妖,脚踢黄毛寨主,可那几个老头子死死拉着我说使不得。我被他们感动了。我每日里腹诽他们,在心里凌虐他们,把他们都幻想成各种被蹂躏得惨绝人寰的小受受,可他们在关键时刻却如此地关心我的安危,让我顿时无地自容。
老头们看我冲动稍减,才犹犹豫豫告诉我,我的七窍玲珑心被五人分吃,将我大法力五分,若是心收不回来,我的法力也收不回来。反之,心收回哪部分,法力便收回哪部分。我最重要,最具有威慑力的灭世大法那部分,已被魔君吞吃,他大约不会吐还给我,只能由我重头开始练了。顺便说一句,魔君醒来之前,我若未能找回法力,等待我的下场是在九幽魔界被千万魔怪蹂躏一亿回呀一亿回。
我一手揪住老头甲的胡子,一脚踹上老头乙的仙根,再一回身,手指捅向老头丙的眼睛,顺便打老头丁的孤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凝聚了我二十余年旁观后街王大娘大战众街坊,痛殴我们院长的精华心得,岂是几个糟老头子能受得住的。
我一脚踩在将我菊爆上天界的青山老友背上,以他为石垫脚,正义凛然俨然面对小怪兽的奥特曼:“原来你们拐我上来,是为仙界铲除异己来的。我前世便是为你们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这一世你们连这一口气都不放过!我赢了大家太平,我输了我一人承担,你们倒是好算计。”
那几个老头有些着慌,欲以大义来压我,他们却不知我早不是上一世那个自带光环的圣母。我所在的城乡结合部用二十余年的时间熏陶出我这么一个集所有街坊生存智慧大成的真正大家,岂是你们几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头能蛊惑得动的?
我脚下使劲踩去,口中冷冷喝道:“说,我为你们要生要死能有什么好处?”我满打算漫天要价,他们就地还钱。谁知老而不死是为贼,我终究还是差了他们一段。
那几个老头光棍气十足,撩着眼皮殊无恭敬:“这仙界您最大,整个地界儿都是您的。您不跟他们拼命,他们毁得可是您的家。”我闻言沉默。我历经千锤百炼才爬上了有车有房有养老的白富美生活,现在让我放下,我已不习惯了。
看看那连绵九百里的苍莽山,想想我常睡的孤儿院门洞,我立刻干劲十足,热火朝天,撩起袖子便拉着老头们要摆开阵势大练法术,誓必保我仙界平安无恙。
老头们这时反拿乔起来,随手扔给我一本小小笺纸册子,说我那功法都被我前世记在此处,叫我每日苦练苦思,争取早日达到当年巅峰时期的唯我独尊。我看着那册胡写乱画的破册子,长久的沉默。这不是院里的小朋友王二丫创作的抽象派连环画吗?不想在此处亦能再见故人,我不禁泪湿衣襟,捧着那亲切的册子回到山洞冥思苦想。
洱鹊洞中,我经过无数磨难,被老头们打了无数鞭子,终于从丹田处感觉到了一股热气。当我再四努力,我那亲爱的菊花兄仍不肯放这股气通过时,我与老头们终于热泪盈眶,确定此次不再是一个屁,而是传说中我那无边的大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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