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忆为之

　　游乐场里，唐果都快玩疯了，旋转木马，碰碰车，划船……凡是游乐场里有的，小孩可以玩的项目，她统统收入囊中，毫不谦虚。
　　旋转木马旁，顾忆的胳膊上挎着唐果的卡通小熊包，玩热了脱下来的外套，趴在栏杆上，她看着每一圈过来转过来，唐果天真的开心的笑，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圆了童年时的梦。
　　自己像唐果那么大时是多么希望，有那么一个周日的午后，妈妈可以陪她玩，哪怕妈妈不用参加，只要在旁边微笑着看就好，可是，妈妈总是忙着工作，连一个午后都不能匀出给她。
　　时间让人在当时来不及细细欣赏，只能在以后忍不住草草回忆。回忆总是令人念念不忘牵肠挂肚，那是因为隔着岁月，模糊了许多，许多我们原本就不想看见的人和事，情和景。
　　岁月呵……
　　：“妈妈……”顾忆一不留神，木马已经停了，唐果坐在里面喊她。
　　：“怎么……怎么突然叫我妈妈了呢？”顾忆万分诧异，话都说不流利了。
　　：“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唐果面露悲伤。
　　：“没……没有……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顾忆赶紧上前安慰。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叫你妈妈？”
　　：“唐果，这不是……”顾忆脑子里也一团糟，不知该怎么解释。
　　：“老师，爸爸今天早上说，你很快就是我妈妈了，我为什么不可以早点叫呢？”唐果却在继续说服。
　　：“可是……这……妈妈……有点……”
　　：“妈妈……”唐果的一声妈妈，伴随着“响亮而委屈的”哭声，响到周围的人都对顾忆侧目而视。
　　顾忆在寻洞钻地无果之后，只能是硬着头皮，红着耳朵，连哄带骗地向唐果妥协了。
　　经此一役，唐果和顾忆，双双收获颇丰。
　　唐果收获：强行收获妈妈一枚。嘘寒问暖不用愁了。
　　顾忆收获，强行“被收获”女儿一个，端茶送水有得受了。
　　自从“木马认妈”事件过后，在游乐场中，只要唐果走到的每一处，都会听到奶声奶气形态各异风景不同的“妈妈”声，逗得顾忆不想答应都难。
　　在唐果乘胜追击的笑容和声音里，顾忆觉得：自己开始有点习惯这个称呼了。
　　玩到大概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唐为之打来电话，问清游乐场地址后，说要来接这已然成为“母女”的俩人，便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顾忆一脸迷茫，心想着：车不是送去修了吗？还怎么接？”
　　挂掉电话后的两人，就一心一意地站在繁华的游乐场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等着如约而至。
　　伴着一阵刺耳的喇叭响，一辆感觉车型熟悉但颜色陌生的车停在顾忆和唐果的面前。
　　：“爸爸”唐果耳聪目明的认出了来人。
　　：“哎……上车。”唐为之侧脸笑着打开车门。
　　：“怎么这么快就好了？”顾忆关上车门，满腹疑问。
　　：“我正要给你说呢，上午你俩走后没多久，我就被车管所叫去说了下情况，只是一面刮伤，刚好我有那家公司的年卡，就重新做了美容，以此庆祝重生。”唐为之眉飞色舞的解说着。
　　顾忆静静地听着，面带微笑。
　　顾忆从后视镜看去，唐果已经蜷着身子歪着头在座椅上睡着了。顾忆暗笑。
　　：“靠边停下。”
　　唐为之纳闷道，“怎么了？”很快靠路边停稳。
　　顾忆打开车门，坐到后一排，熟练地拿出车里备用的毯子，轻轻地把唐果抱进怀里，小声说了句“走吧”之后，又补了句：“别说话了。”开始看着窗外
　　唐为之默默地看着顾忆的一系列举动，心里生出一股温暖的小溪，涓涓绵延。
　　过了一会儿。
　　：“哦，对了，你送我回学校吧，我就不去你家了。”顾忆朝唐为之轻声说道。
　　：“万一，果果半夜找你怎么办？”唐为之的声音里有点挽留的意思。
　　顾忆没有回答，略作思考，“那要不……你一人回去？”
　　：“怎么又是我一人？顾忆，要不……去我家吧，我家地方宽敞，再说……明儿不还有一天休息吗？”
　　顾忆还是没有表态。
　　：“还有……我明天就要上班了，果果还得麻烦你。”唐为之说着，放慢了开车速度。
　　：“那……好吧。”望着车窗外渐渐模糊的夕阳，顾忆突然就心软了，不想在那么固执了。

　　：“给我吧，你都抱一路了。”上楼时，唐为之从顾忆怀里接过孩子。
　　在把唐果放上床时，唐果迷迷糊糊地吐出“妈妈”便翻过身，继续睡了。
　　听到这两字，换做以前，唐为之肯定会心痛，可今非昔比，这一刻的他，嘴角微微上扬，笑了。
　　惯例，俯身，额头，一吻。转身走出，关上门。
　　客厅里，顾忆正在很是用劲地捶着胳膊，看上去很吃力。
　　：“来，我看看”唐为之说着，就捋起顾忆的袖子，想一探究竟。
　　：“没事儿。”顾忆假装轻松地躲避。
　　：“那我给你捏捏？”唐为之伸手为顾忆轻轻地揉着手臂。
　　顾忆抬眼看着眼前的这幅画面，身边的这个男人，低眉颔首，动作轻柔，让人留恋。
　　顾忆自知，阅人称不上无数，可这一路走来，见过的男人，浅谈深交的也有，其中不乏优秀，可总觉得少些什么。以前，有时也会抱怨，那个他为什么还不出现，就在此时，她明白了，原来，那个男人，在这里。心，忽而变暖，不知不觉间，眉眼弯了些许弧度。
　　：“好了，不疼了。”顾忆说着拉住了唐为之。
　　：“真不疼了？”唐为之投以不相信的眼神。
　　：“嗯。”
　　：“你猜我刚在车上看着你抱着唐果的样子，想到了什么？”唐为之一脸的期待。
　　顾忆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着他。
　　：“我在想，你是不是爱屋及乌，才喜欢的我？”唐为之的表情有些伤感。
　　顾忆低头自顾自地笑了笑。起身，离开了沙发。
　　唐为之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刚才顾忆的笑而不答到底是什么意思？
　　：“给，擦药。”顾忆把药放在了茶几上，拿出手机查看电话。
　　：“你不给我擦？”唐为之有些委屈。
　　顾忆闻声收起手机，抬眼淡淡地看向唐为之，“我还以为昨天我擦药是徒劳呢？”
　　唐为之有些紧张，“怎么会？”
　　：“那你还问那样的问题”说着起身。
　　唐为之伸手一拉，顾忆便又坐下，唐为之缓和了神色，“我想多了，脚上我自己擦，可胳膊上的我够不着啊？”
　　顾忆不动声色地拿过药，熟练地给唐为之的胳膊擦完药，就放下瓶子，转身拿起包，一句话也不说的离开了。
　　唐为之望着顾忆走出去的背影，心，隐隐发疼。他疼痛着心，走进唐果的小屋，看着女儿熟睡的模样，静静地走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一缕轻烟在指间缭绕，弥漫。映衬着他的心情，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是他错了么？那样的一句话，就让她……想起顾忆离开时眼睛里的黯然，再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九点多了，刚在一支烟里略缩的心，又一次收紧。
　　他吸进最后一口烟，拿起外套，冲出了门外。
　　顾忆出了唐家门，很不巧的，这个点，公交早都停了，又没打到车，叹了声气，沿着路灯走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回去的路，前几次来，都是唐为之开着车，自己也没怎么留意，加之她自小就是路痴，唐家这一块儿，她真的不熟悉。
　　她思前想后，又给许轻岚打电话，结果，很不幸，关机。
　　她沿着人行道，顺着路灯，目的明确，毫无方向的走着。
　　其实，她并没有生气，只是在听完唐为之那句话后，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那么真心的想要对他好，却换来一句这样的疑虑。需要离开他一会儿，理理思绪。
　　晚风徐徐，灯火阑珊，这座城里的人们还未安睡，这样漫步，也挺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走着走着，心里的那点不快莫名的消失了，自己暗笑自己：在一开始，就太患得患失，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正胡思乱想着，唐为之的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按下接听键，“你在哪？”冷漠的声音里却透着关切。
　　：“在你家前面的路上，顺着人行道走，就看见了。”顾忆闻声答道。
　　听到顾忆的声音后，唐为之收紧的心，放松了。顺着路，几分钟，顾忆重新坐在了自己身边。
　　唐为之满脸犹豫，“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
　　：“我没生气，你不用解释。”顾忆打断唐为之的话。
　　：“那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就是想透透气，家里太闷了。”顾忆浅浅的一笑。
　　：“你别骗我。”唐为之听到这句话，又有些担心。
　　：“真的，我想让你知道，就算是爱屋及乌，你也是第一个屋。”顾忆说完就望向了窗外。
　　：“还有，以后别留孩子一人在家。”
　　：“没事儿，她睡着了，灯，我都打开着。门，我都反锁了。”
　　：“那万一她醒来怎么办？顾忆越想越心慌，拍拍唐为之的胳膊“开快点”
　　唐为之脚一踩，加大油门，游走在茫茫夜色里。
　　唐为之蹑手蹑脚地开锁进门，小跑进唐果的小屋，顾忆尾随在后面换了鞋，低声问道，“醒了没？”
　　唐为之气定神闲的朝她摆摆手，一声长叹的坐回了沙发上。
　　：“累了吧？你赶紧去睡吧。”顾忆也挨着唐为之坐下。
　　：“不累。”
　　：“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赶紧去睡吧，你不是说明儿还要上班么？”顾忆催促着。
　　唐为之一脸诡异的笑，“那你不睡？”
　　顾忆看着他的笑，突然明白了，他一直推脱不去睡得原因所在。笑着用手点点唐为之的太阳穴，“别动歪脑筋，我陪孩子睡。”
　　唐为之一脸的悲愤，有一种想要把唐果从屋里扔出去的冲动，为什么自己必须和女儿平均爱人？白天也就算了，晚上也被侵占。
　　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卧室。
　　随后，顾忆走进唐果的卧室，顺着唐果躺下，刚一睡好，那孩子就一条蚯蚓似的钻进自己的怀里，还抱着她的胳膊，继续呼呼大睡，顾忆笑了笑，搂着唐果也闭上了眼睛。
　　半夜睡到迷迷糊糊，顾忆觉得有人抱住了她，她以为是唐果就没多想，昏昏沉沉地睡去，可早上醒来，床上的状况却让她冒了一身的冷汗。
　　她抱着唐果睡着，可身后却多了一个人，那人懒懒的环着她，头抵在她的后背上，深深地睡着。没醒的时候还好，可一旦醒来，这姿势就异常难受，且不说这姿势，最要命的是，在孩子面前，顾忆向来含蓄，不愿在孩子面前表露半分不和礼仪之举。可这该死的唐为之，非要把自己送到风口浪尖。
　　顾忆在用胳膊肘碰了几下唐为之，他没有一丝反应之后，小声叫道，“为之，为之……”
　　：“嗯？”唐为之朦胧中应了声，抱着她的力道有加了几分，便贴着她的背又睡了。她挣扎了几下，无果。
　　无奈，只好小心地把唐果从她的怀里剥开，轻轻地转过身，举起手，就拧住唐为之的鼻子，唐为之一口气出不来，松开了手，睁大了眼睛，醒了。
　　：“你是怎么过来的？不要告诉我你梦游。”
　　唐为之答非所问，“大清早的，这么暴力干嘛？”说着，揉了揉被捏疼的鼻子。
　　：“赶紧下床，别让孩子看见。”顾忆急忙推着唐为之起身。唐为之的行动风马牛不相及，一副赖着不愿移驾的神情。
　　：“妈妈，别赶爸爸走，我喜欢你们都睡我这儿。”唐果却用两只小胖手揉着眼睛，表情糊涂蓬松的坐起。
　　顾忆暗自叫苦，怎么光顾着大的了，却忘了身边的小的，唉……这该死的唐为之呀……
　　：“看吧，女儿多懂事啊……”唐为之说着，朝女儿投以赞许的笑脸，而且还额外配送“唐氏媚眼”若干次。当然，这些除了有声的语言以外，其余的都在顾忆看不见的角落里无声的传递，完成，会意。
　　顾忆暗自叫苦，怎么光顾着大的了，却忘了身边的小的，唉……这该死的唐为之呀……
　　顾忆愤愤地盯着唐为之，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为之在被某人盯得受不了之后，笑着说，“果果，爸爸要去上班了，你再睡会儿，乖。”便迅速起身飘出。
　　唐果坐在床上看着老爸的夸张动作，觉得很是搞笑，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这个早晨，她格外开心。
　　顾忆转过身，拍拍唐果的头，“再睡会儿，还早，听话。”
　　：“嗯，”唐果听话地躺下。
　　顾忆看着唐果躺下，闭眼，就十分小心地起身，唐果就警觉地问了句，“妈妈，你去哪？”
　　：“去给爸爸做早餐，你乖乖地睡，妈妈待会儿再来陪你，好不好？”顾忆温声安抚。
　　：“好。”唐果笑眯眯地闭上了眼睛。
　　顾忆出了唐果的卧室，看见唐为之还在洗漱，走进厨房，热了杯牛奶，煎了颗蛋，还捎带着烤了几片面包。唐家清晨的厨房里，顿时间飘香四溢，余香袅袅。
　　唐为之从洗手间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顾忆系着围裙在灶间忙活的样子，忽然间，有那么一秒的凝固，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神经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向顾忆投枪缴械了。
　　自从文晓走后，整整六年了，一直以来，他所梦寐以求的一幕，就在这个早晨，圆满了。
　　他脚步轻细的走到顾忆身后，环上了她的腰。
　　顾忆只觉腰间一紧，一低头，便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手，“别闹，该吃饭了。”说着要拿手去掰开唐为之放在腰间的手。
　　：“别动，就一会儿。”唐为之声音低沉。
　　顾忆听着声音有些内容，就把自己的手覆在在他的手上，顺势靠进唐为之的怀里，把来自内心的温暖传输给他。
　　这一刻，爱意暖暖，静默无言。
　　：“好了。”唐为之快速的松开了手，走向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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