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爷

　　不知我看了多久，等我再抬起眼来时，满眼是刺目的白光——天色早已大亮。我这才从话本里拔出来，发现那些公子都已在蒲团上坐好，十几双眼睛都直瞪瞪看着我。
　　恩……这不能怪我。我把手上的书往蒲下一塞——都是因为季编修写的侠客传实在好看，令人不由自主着迷。
　　我低眼便看到前面的案几上放着一杯冷茶。热气早已散去，徒留满亭清香。
　　夜鸴看着我，开声说道：“拙技献丑，殿下若不嫌弃，还请用茶。”
　　我心里愧疚，对他微微一点头，捧起这杯茶。三月初春，雪气刚散，刚泡好的热茶早已变冷。我抿了一口，果然冷得让人打颤。但茶一入口，舌齿仍余下一抹淡淡的涩味；呵气出来，却是香暖。
　　若不是斗茶之艺纯熟，得成这样，是绝无可能的。
　　呵，夜鸴入府前是礼部尚书的幺子，据说礼部尚书这个幺子，可是个……
　　夜鸴还在看着我，像是等我说些什么。我淡笑道：“实在难得。”
　　想起父亲的嘱咐，我心中十分沉重。

　　“众公子今日来此，是有何事？”等把一杯冷茶喝完，我开口问道。
　　他们像仍未从刚才闲聊的遐思中出来，两两相看数眼，都像是忘了究竟想说什么。我看了看夜鸴，他却只是笑笑未语。
　　其中一位看起来比较瘦小、身着青色绸衫的公子开口：“殿下，我们这次想要禀告您，有关白露的事。”
　　哦？
　　众位公子看我不言，以为我是默许，都接着说道：“……看那白露，要姿容没姿容；要说学识，也定比不上我们王妃……王爷居然冷落王妃去宠那白露，肯定是他使了巫盅迷惑了王爷！”
　　另几个打扮得娇媚的男子立即响应：“是啊是啊……以前王爷从不让我们接近竹园，没见过王妃殿下真颜；昨日见到了，才知道我们这一群都是世间凡人；哪像王妃，这气度就宛如天上走下来的一般。怪不得说金玉凤翎……”
　　正在说话的众位公子一听到这话，全都骇然，收了声音看向我，像是怕我动怒。也是，自从我“嫁”给了三王爷后，以前的“金玉凤翎”几乎成了一个笑话——一个所谓才子，竟嫁给了男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倒是有听闻三王爷私底下曾不许王府众人再提“金玉凤翎”四个字——不过昨天的三王爷却自己提起此事而不自知。但我听到却觉得无所谓。世人之眼、耳，看到与听到，皆入他人之心；我无意世人明我，只想觅一个知己，活的自在。
　　可谈何容易。
　　我心里叹息，面上不显。“有话直说。”
　　在众人都怯言之时，夜鸴上前说道：“禀殿下，实无大事。”看我一脸不赞同，他又接着说道：“只是白露进府一月，骄纵无礼。昨夜更是顶撞殿下。此事就算王爷纵容，我们也实不赞可。”他说：“王妃殿下若不肃静王府，某深恐仆众难服。”
　　原来绕了半天，说的就是这些。我心里觉得这些小事而已，不用理会。但看他们一个个愤慨的样子，也只能先应下，会处理这件事。
　　看我终究还是应承了下来，众位公子都欢喜的一一告退。我心里觉得这实在与之前为茶宴而欣喜的文人君子之感不同。心想是否一入侯门，便心思复杂了。

　　我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觉得有些不对，心生疑惑，尾随他们至竹园外。一数，果然只有十四人。
　　按说除了白露和小风小泽，当还余十五位公子，怎么如今日——连夜鸴都参与其中的事，只有十四位来了？
　　昨日晚宴时我已觉得不对，此时那些不对终于明晰。
　　王府中十八位公子，我从来只看到过十七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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