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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
“青衣姑娘。”开口的时候,我心头惴惴不安,但身子却不敢晃动半分,怕的是程青衣手中装扮的物件突然变成了杀人的利器。“过会子,我冒充你上场,若是砸了沁园春的场子.....”
我的话留了半截在嘴里,想着程青衣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理解我所说的要害。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听了,却是没有任何表现,给我上妆的笔依旧是稳稳妥妥的该落哪儿落哪儿。等她一点点的涂抹得当,方才唤了丫头净了手,好似没听到一般。
我估摸着刚才的话头触了她的忌讳,心里头越发是忐忑起来。
循着常理来说,我一官家小姐是不用忌惮程青衣这样戏子身份的人。却也不知怎么的,每回要是见着她淡淡的不说话的时候,我却是十二万分的小心。
“孟小姐,不必忧心,我沁园春的场子,你还是砸不了的,就是孟大元帅也未必。”在我小心翼翼的时刻,程青衣又丢了这么句不洋不荤的话出来。
什么叫孟大元帅也未必,她莫不是有误解了我。
虽说我父亲暗地里使了些手段,逼迫她坏了自己个儿立的规矩,收我为徒,教我唱戏,但那着实事出有因。况且,我本就是担心自己唱得不好,坏了程青衣这个金字招牌,并无其他。这话叫我真真尝不出滋味儿来。
“孟小姐,今儿个你得唱《白蛇传》,那麻姑献寿怕是上不了我沁园春的台面。”我还没从她上句话的阴影中走出来,又响起了这样不温不火的声音。虽说程青衣在很大程度上待我和戏班子里头的人没什么差别,某些个时刻却用声音把我赶得远远的,透着一股子疏远的味道。
“可,可我父亲吩咐我学的就是《麻姑献寿》啊!”猛然间,我想起自己来这沁园春的缘由,回了句嘴。
不曾想到的是程青衣温温和和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我也是教过你《白蛇传》的,记明白了,今儿个你是我沁园春的名角儿---程青衣。”末尾的三个字,像是掺了冰渣子,刺得人耳朵生疼。不知怎么的,我总是觉得她这句话含着别的意思,女人天生的直觉影影约约的告诉我,中间有故事。
换句明白话来说,今儿个怕是有好戏要看。
只是看这场戏的主儿是谁?倒是令人好奇。
“记着,你是程青衣。”她一句话打断了我心里头的翻江倒海。程青衣的话我从来没有参透过,可是今日所说的每一句却又是叫人不能反抗。
“那我上场了。”半晌我才挤出这样单薄寡味的话来。平日里头的伶牙俐齿在面对她的那一刻,全然消失殆尽。
程青衣却没在回应,可有可无的态度着实让人烦躁。这样想着,我便不再做推脱担忧的无为状态。最后审视了一遍自己个儿的装扮,确认无误后,缓缓地走到了台前。
我自认为从小随着父亲母亲见惯了大场面,不说对着人群做到十全十美,但若只是波澜不惊四个字却是再简单不过的。可即便是如此,我还是被前来捧场的阵势给唬住了。不少有身份有地位的少爷公子全无了旁日里头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扯着嗓子喊着青衣青衣的,更不消说那些个平常时日买不起沁园春门票的百姓人家了。
刹那间,我生出些愧疚的念头,想着台下那些人难得听程青衣唱一回,近日却被我鱼目混珠。我上台的脚步也随着思绪渐渐地放慢了下来。今儿个唱得好便罢,若是砸了这场戏,会不会断了程青衣的门路。即使她程青衣算得上是个名角儿,但不管怎么说都好,角儿都是靠着旁人的捧才生出些名声地位来的。若是扫了听众们的好兴致,知道了程青衣弄了个不知名的丫头来糊弄,她以后的场子又该谁来捧?就算我顶着孟家小姐的名头,可乱世当头,这笔买卖怕是不值当。
这样想着,我竟开始恐慌了起来,想着是否回到后台让程青衣看清形势。
“孟小姐,程老板叫我给您捎句话,记着,你是程青衣。”我还在忐忑,左肩却被一个小丫头轻轻地拍了下,她对着我如此说道。
他程青衣竟然会猜到我的心思。对呀,上了台后,我就是程青衣。
我大步上前,与小青并肩而立。今儿个我们唱的是《白蛇传》第一场---游湖。
轻启朱唇,我吩咐着:青儿,带路。这本是句对白,却不曾想到会迎来无数的欢呼。我真真见到了程青衣的本事。
西皮摇板奏起,我缓缓的唱着:离却了峨嵋到江南,人世间竟有这样美丽的湖山......字字句句唱的不说是十分味道,但想那程青衣的真传我所得到的怕是五分多有余。白素贞伴着青儿在西湖边仔细赏景,软软糯糯的江浙风光和着我略带些京味儿的唱腔,倒也真是曲镜合一。
台下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有钱的公子哥儿甚至当着场送来花篮摆在沁园春的后台。说句真心的,我几乎以为自己就是程青衣,现在正在唱着白素贞。可是,也只是几乎而已,我很清楚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她,即使不是身份地位的差异,我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她。这样想着,心里头的哀伤见风就长,慢慢的也传入了曲子中。
“......这君子老成令人喜,有答无问只把头低,青儿再去说仔细,轻郎君闲暇访曹祠....”恍然间,我惊觉到自己的情感错误,正欲备挽回的时刻,只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好,青衣姑娘,果真名不虚传,旧曲新唱也是别有滋味。”接着就是连绵不绝的掌声。我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子,心里头浮现出的只有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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