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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
眼皮好沉……
好累……
眯了下干涩的眼睛,缓了好一会,才能稍微有些力气睁开。好熟悉的地方……
“小哥……”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扭过头来对着那个人的身影。
面前的那人,似乎有些茫然,听到我的声音身形却抖了一下。他缓缓的扭头望着我,一向淡然的眸子里,似乎布满了血丝,发青的眼圈,干涩的有些裂开的唇,他像是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锐气和寒冷,犹如一个瞬间被摔碎的精致的玉瓷一般。
他慢慢的蹲在了我的面前,握着我的手,轻轻的放在唇边摩擦。
“小哥,你怎么这么憔悴……”
他不说话,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拨弄了下我前额的发丝。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知道了……”
“嗯,大夫说了……你早知道了吧。”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额前有些过长的头发滑落遮住了他的双眼。
“不怪我没告诉你么……”
“……会有办法的。”他拥过我,把头深深的埋在了我的颈窝处,犹如我过去总喜欢做的动作一样,他的下巴有些尖,咯的我有些微疼。“我不会让你死……”他哑着嗓子低低的在我耳畔说着。
“……小哥,没事,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我也是个知道命数的人呢。
他双手绕过我的肩,紧紧的箍着我,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勒的我几乎喘不过气,下巴死死的磕在了我的肩上,好疼,被他拥的好疼。我却咬咬牙不想让他松开。
你终于,有不顾一切想拥着我的时候了么……
“吴邪。”
“嗯?”
“我们成亲吧。”
半响,我才回过神来。微微的动了一下手,小小心的,把手轻轻的环住他的腰。微微的眯了下眼,望着床顶绯红的帘帐,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一瞬间,我的肩膀一片潮湿,他身体颤抖的那么厉害。
你可是在哭……
他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大堆的红烛,在房内四周一一点上。而后是很多很多红色的纱帐,一条一条系在了悬梁之上。
“可惜没有喜服。”我望着他忙碌的样子微微一笑。
他愣了一下,而后略微思索了一会说:“有的。”而后过了一会,他真的扛来一个箱子,一打开,真红对襟大袖衫和凤冠霞帔。
“这是当日圣上指婚之日赏赐的,因为没有行大婚之礼,所以也没用上。”他一面淡淡的解释,一面扶着我坐起,粗糙的手覆上衣带,将外衣尽数褪去,而后取过礼服小心的为我套上,理好袖口。
我有些不满的说:“为何我要穿女式的。”他望着淡淡一笑不言语,我只能悻悻的自己瞅着自己霞帔上的蹙金绣云霞翟纹越发觉得别扭。
他手持凤冠,一手拉过我。我有些挣扎的抱怨了几声:“这个不用了吧,小哥,就算是成婚,我也是男子啊。”
“没事,你带的好看。”他不容分说的帮我带上,含笑的嘴角让我觉得他似乎有种乐在其中的错觉。我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故意这样捉弄我。
他转身取过自己的礼服,利落的换好,我拉了下他的衣袖小声的说:“我替你绾发吧。”
他转过身来扯开头上的黑色头巾,黑色长发披落于肩上,蹲在了我的床边。取过一把木梳,我微微一顿,一点一点看着木梳的齿没入他的青丝中。突然想起,在杭州的时候,也是这样,我替他绾起长发,那时的他伤的很重,手无法向后用力,却依然忍着疼痛,不愿要求别人帮忙,那时的他冷的我似乎总觉得,他的世界里,仅仅只有他一人存在,他看不到其他人,也无法感受别人的存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他开始在意我。不得而知。
只是姜府门外,他那带着悲伤和苦楚的一吻,和他的冷漠和至今都无法理解的行为,让我不知所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很重要,也不得而知。
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他站在我面前,拉过我手说,吴邪,别怕。
他说,吴邪,我在,你别怕。
而我……又是从何时开始在意他,能够忍下我从来无法想象的痛苦,跟随着大军,去面对着我最厌恶的事情,最痛恨的杀戮……
我梳过他鬓前的发丝,一缕一缕在我手中汇成一束。扯过一方红色头巾,小心的替他束成一束,取过那顶大红色用金线绣满吉祥之意图案的喜帽替他带上。嘴里还不满的嘟囔了几句:“我觉得我应该穿你那套的。”
他轻轻的握了下我的手,而后站起,绛色长袍,面色恬淡清雅,眸依旧是如同墨色般的黑,淡然出尘,嘴角却始终挂着平时鲜少见到的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那样的好看,令人沉醉。
他双手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容不得我抗议,大步的走着。
似乎是走到了屋外,冰凉的雨雪让我浑身一抖,往他怀里缩了一下。他紧紧的拥着我,而后放我下来,漫天雪花,房梁四处都是他悬挂的绛色轻纱,风微微吹去,雪花夹带着红色的纱帐飞扬而起,犹如在雪里漫天盛开的曼珠沙华。
我和他手执红绫一段,对着天地,遥遥一拜。
没有高堂,没有祝福,没有任何人的道贺。天地之间仿佛仅仅剩下我和他,执手相依,十指相扣。我甚至,无法陪伴他直到两鬓斑白……
恍惚之间三拜礼成,他抱着依旧虚弱的我的身体,走入了屋内。
烛光摇曳,他依旧望着我,化不开的温柔。
轻纱飞扬,雪花弥漫,起灵,我似乎听到了江南的雨声。
稀落而下,让人厌倦的梅雨季节的潮湿,竟然也会让我留恋。
这是世俗无法接纳的爱恋,只是经历的事情太多,我又何必去为了那虚无飘渺的道德而去回避自己的心。
树曾经说过的话,我从来不信。他所说的时间不多,他所说的我的命数……我终究是信了。
谁能逆的过这天,谁能改的过自己的命。
如若要同那谢某人一般,杀戮众生,用那万人鲜血来接近那可笑荒诞的谣言。我情愿同你一起闲看风轻云淡,去黯然的接受属于我的宿命。
我不信来生,却相信宿命。
只是,我真的不希望你看着我死去……那样的你,该有多伤心。
刚才的你,多么难过,多么伤心……
你承受了太多……
只期盼我的死能够化开你的劫数。若十几年后,你能相忘,那便是最好的结局。
呐,起灵,我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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