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诀

　　场面一时静默。
　　“怎么会这样……”白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下蛊的人一定是想用静元师父作饵，引我们上当。”阿蘅的脸色依然苍白：“这种蛊就算是在苗疆，也很多年没有出现过，我听师父说，它的培育条件很苛刻。”
　　李子佑面色阴沉，半晌才开口：“会不会是你们苗疆的人？”
　　“你是说……天一教？”阿蘅微微皱了眉：“可是按理说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走这条路啊……”
　　“你不觉得，这更像是试验吗？”叶舒的声音从一边响起：“不管下蛊的是什么人，如果他们铁了心要置我们于死地，就根本不会只在静元师父的尸体上留下蛊虫。也许他们不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下蛊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看蛊毒的效果，只不过偏巧被我们遇到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
　　如果按照叶舒的推测，在前方未知的路途里，还有这种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他们。
　　良久，李子佑开口：“我们今晚就歇在落雪观。所有弟子，三个人一组，拿火把到周围检查一遍，不要用手直接去触碰任何东西，所有的尸体……都烧了吧。”
　　入夜。
　　经过了白天的事情，五大门派的弟子都不敢再托大，所有人都住在落雪观西边的院子里，两排对面的厢房，男弟子住一边，女弟子住一边。两个弟子一班轮流在中庭守夜，两个时辰换一班。
　　月已至中天，中庭里点了一堆篝火，让守夜的弟子取暖。四下里一片寂静，静的几乎有些诡异。除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没有一丝声音，没有夜鸟的惊啼，没有野虫的啁啾，就好像和外面的世界隔离了一般。
　　在房间里实在是睡不着，白羽干脆起身。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只见此时值夜的是两个少林弟子。她刚想出去透透气，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吱嘎声，对面的房门开了，却是怀砚走了出来。
　　那两个少林弟子看到怀砚也是一惊，有些无措地站起：“师兄，你怎么出来了？”
　　怀砚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他们小点声，似乎是低声嘱咐了几句什么，转身走出了小院。
　　白羽一时有些惊讶，想了想，没有惊动其他人，走到房间的窗边，轻轻地推开窗户。从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怀砚的身影。
　　月色如水，照在外面的雪地上反射出白亮的光，怀砚一袭灰色的衣袍在月光下格外明显。看他走的方向，应该是朝着山下去的。
　　白羽抿唇犹豫了几秒，把窗户推开得大一些，轻巧地跃了出去。
　　与此同时，屋内没睡的还有一个人：阿蘅。
　　虽然自小在苗疆长大，各种各样的蛊虫毒虫也见过不少，但她从来没有亲眼见到一个人在自己面前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人前她强忍着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一旦夜幕降临，恐惧还是不可抑制地爬上了她的心头。那个天策弟子临死之前的样子一直重复在她眼前，扭曲的五官，大张的嘴，目眦欲裂的眼睛……
　　往被子里缩了缩，她蜷成小小的一团，从腰间掏出萧衍送给她的那支竹萧紧紧握在手里，不自觉地一遍又一遍地抚摸。
　　听到窗户响动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掀开被角偷偷地望出去，刚好看到一角粉色的衣襟消失在窗口。咬着嘴唇犹豫了半晌，她还是悄悄掀开被子起身，跟了出去。
　　午夜的空气清寒，从窗户跳出来刚落到地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随即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跟在白羽身后。
　　不料白羽身法轻盈，施展轻功之后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她眼前。不甘心地跟到落雪观门口，下面空无一人，阿蘅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刚要转身------
　　“咕呀！”一声短促的嘶鸣，从她身旁的树丛里扑棱棱飞起一个黑影，在月光下盘旋了几圈，飞向了山下的树林。
　　阿蘅本来就站在落雪观门口的阶梯边缘，冷不丁被惊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崴，眼看着仰头就要朝楼梯下摔下去。雪地湿滑，她甚至来不及找一个借力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她闭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一双有力的臂膀仿佛从黑暗中长出来的一般，凌空接住她，带着她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一圈，稳稳地落在了阶梯下。
　　感觉到双脚触到了实地，阿蘅有些惊魂未定地睁开眼，随即诧异地瞪大：“是你？！”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长安城逼退了她的蛊虫的戴面具的黑衣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阿蘅对这人就是有些看不顺眼。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就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的枯残蛊，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的无不是一股浓浓的高傲（……），甚至都没有留下一个名字。
　　意识到自己的上半身还被这人抱在怀里，阿蘅脸一红，有些恼怒地推开他：“你干什么？”
　　那人脸上依然戴着面具，被她推得倒退了一步，声音平淡依然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果我没记错，刚刚是我救了你。”
　　听他这样一副淡然的口吻，阿蘅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没有你本姑娘也不会摔下来。”
　　那人听到她这样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好像完全不怀疑这件事一样，转身就要离开。
　　阿蘅也没打算和他多说，也转过身准备回去。
　　刚刚迈出一步，她就感到脚踝上缠上了一圈冰冷湿滑的东西。
　　从小就接触各种毒虫的体质让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这是什么，低头一看，果然，一条黑色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她的脚腕，此刻察觉到她的视线，那蛇昂起了小小的舌头，向上吐着猩红的蛇信。
　　身体先于大脑作出了反应，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那个黑衣男子的衣袖。
　　回过头，顺着她的视线往下一看，男子面具后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戏谑的光：“怎么？”
　　知道是自己无礼在先，此刻要求人，阿蘅也只得低下头：“刚刚……对不起。我……这蛇……我怕……”
　　静默了几秒，她几乎觉得脸都要红到脖子了，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她身子再度被人抱起，只听见凌空几声“噗嗤”的闷响，她脚踝上顿时一松。
　　那个黑衣男子直接把她抱上了阶梯，停在写着“落雪观”三个大字的石匾下。
　　“回去吧。”不同于先前的戏谑和冷漠，那男子这次的声音带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和。
　　阿蘅也没有和他道谢，低了头转身就朝厢房的方向去了。
　　刚刚转过屋角，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对不起。”阿蘅捂着额想也没想就抬头道歉，目光却在接触到那人衣角时猛地顿住：白底镶黑边的道袍……
　　果然，萧衍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比平时更冷了几分：“你去哪里了？”
　　阿蘅自然不会把看到白羽先出去的事说出来，眼睛乱瞟着支吾：“我……我睡不着，随便出来转转。”
　　萧衍没吭声。
　　阿蘅也提着一口气，不敢抬头看他，乖乖地站在原地。
　　良久，萧衍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回去休息吧。”说着就要转身。
　　阿蘅急急抬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你生气了？”
　　萧衍沉默了几秒，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没有，快回去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阿蘅一时没有动，就保持着那个动作站在原地，夜风从空落落的掌心穿过，凉冰冰的感觉。看了看萧衍离开的方向，她眼神变得有些落寞，跟在他身后朝厢房走去。
　　此刻，山下的驿站。
　　白羽起初还不明白怀砚要做什么，跟着人到了这里之后，她隐约猜到了答案。
　　果然，怀砚走进驿站，点燃了一盏烛台，接着把里面的尸体一具一具搬了出来。
　　抱着最后一具尸体来到院子里时，看着面前的景象，他眸子里不禁浮上了一层惊讶：“白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白羽一袭粉衣华裳立在月光下，眸光流转，面上绽开了一个微微的笑容：“我来帮你。”
　　说罢，还不等怀砚反应过来，反手抽出背后的双剑，凌空挽了个剑花，剑气直逼雪地而去。仿佛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扎进了土里，待她手腕翻起时，冻得坚硬的泥地上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
　　“我虽然修习云裳心法，但剑还是会使的。”
　　看着她的动作，怀砚眼里慢慢升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放下怀里的尸体，他拿过一旁的禅杖。
　　身影交错，金色的佛光夹杂着雪亮的剑光，在月色下交织出了一朵绮丽的花。
　　不多时，地上就出现了一个不规整的坑洞。
　　把尸体一具一具埋进去，掩上土，怀砚立在一旁，微微闭上眼睛，薄唇里吐出了一串喃喃的音节。
　　知道他在为死者超度，念往生咒，白羽没有打扰他，收起双剑，静静地退到了一边。看向怀砚的目光里，夹杂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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