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过

　　“她居然伤人？”韩芷兰惊讶道：“那你们就没有同她理论吗？”
　　“是表哥出手在先，她还手在后，本就是我们理亏，如何再同她理论？”沈蓉说道：“其实过后想来，是她大度并没有同我们计较，否则以她的身份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让我们下大狱。也放是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出身，她当时只是不屑的瞄了一眼便不再与我们纠缠。而我们也是在进城几日之后，表哥和焱哥与她的再一次相遇后才知道，她居然是当朝第一权臣，陆家和卓家的仇人威武大将军叶钦最疼爱的女儿叶檀。”
　　“第一次遇到叶檀是个巧合，表哥和焱哥第二次遇到她同样也是巧合，那天表哥他们一起到将军府外踩点看能不能找到刺杀叶钦的机会，到那里时才发现将军府守卫森严莫说进府行刺，哪怕是在府门外也无从下手之时第二次遇到了她。”沈蓉带着些许的感慨轻声道：“也许世上所有的事都是上苍注定好的，所以焱哥和表哥才会与她一次又一次的相遇，才会让他们三人被命运捉弄，一生爱不得恨不得。他们在将军府门外再一次和叶姑娘打了照面，虽然，她并没有认出表哥和焱哥他们，也就是那时，表哥和焱哥才得知她的身份。”
　　“难道，是卓大哥他们无法杀叶钦，所以要父债女偿杀叶檀报仇吗？”韩芷兰觉得沈蓉讲得故事有些吸引她了，她有些想知道他们以后发生的事情。
　　“是，也不是。表哥焱哥并不想杀叶檀，他们确实想报仇血恨，但杀人的是叶钦，与叶檀无关，他们并不想连累无辜。”沈蓉解释，“不过，他们没有杀她，却也想了一个办法，利用她接近叶钦再伺机下手。他们找了江湖上的朋友，在叶檀出门打猎的时候埋伏与她，再假装路过救了她，成接的接近了她身边。
　　表哥和焱哥的计划很顺利，但是，他们俩个却怎么也没算到，越是与叶檀相处，越是了解她的为人，看着她给被权势强人欺压的百姓出头，陪着她每个月初一十五去城外的寺院给无家可归的人派粮根据他们的特长给他们找活计，帮着她将无依无靠的老弱孤儿一一收容，照顾无儿无女的老人生活，送那些孩子去读书或让人教他们手艺让他们能有一技之长得以糊口生存……这样的叶檀，和第一次遇见时的刁蛮张扬完全不一样，他们慢慢的被她吸引，再也移不开眼睛。”
　　沈蓉叹息，“表哥和焱哥就这样，爱上了同一个女子，一个他们仇人的女儿。他们痛苦，我和姨母也一样痛苦，我还没得及向焱哥说明我的心意，他的心给了另一个女人，而姨母看着表哥为了仇人的女儿纠结痛苦，她的心就更痛了，她夜夜以泪洗面，不知自己死后如何面对姨丈和被叶钦杀害的那些枉死的人。”
　　“爱上仇人的女儿，真的是很痛苦的事情，卓大哥和蓉姐姐你表哥一定都痛恨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吧！”爱，是美好的，但是爱错人，却是痛苦的。
　　“是啊，当时我们所有人都非常痛苦，尤其是叶檀在和他们的相处中也动了真情，她爱上了焱哥，而焱哥为了报仇，接受了她的感情。焱哥和她在一起，心甘情愿的快乐着痛苦着，可是，对表哥来说，留给他的却只有痛苦，他爱上了仇人女儿，心爱的女子爱着他的师弟，而他们却又是为了报仇而接近她，这般纠葛，最痛苦的莫过于表哥了。可是，即使这样，命运也并没有放过他，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发生了。
　　我记得，那是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傍晚，叶姑娘来找焱哥，留在我们家用饭却不慎打翻了碗碟，姨母在为她清理的时候发现了她脖子上带着的一块玉坠，是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牡丹，花心中刻着一个‘华’字。”
　　韩芷兰问道：“那块玉有什么意义吗？”
　　“那块玉是我姨母的嫁妆，在我表姐周岁之时姨丈亲手在牡丹玉坠的花心处刻下了表姐的名字——华！”沈蓉眼神晦暗，“陆阳，陆华，是我姨丈亲自为一双儿女取的名字，自己女儿的玉坠在仇人女儿的身上，而且，在叶檀的臂弯处有一个同表姐一模一样的红色叶形胎记。”
　　“这么说，叶檀就是蓉姐姐的表姐了？”韩芷兰惊疑不定的问：“那你表哥喜欢不就是自己的……”
　　沈蓉承认，“是，表哥心爱的女子，就是他的亲妹妹，我的表姐陆华。”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表姐没死，这本是好消息，可是对表哥而言，却是一把利刃，他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痛苦的快要疯掉了。而姨母将表姐的身世据实以告，焱哥也对她说了叶钦的所作所为，表姐难以接受，根本不相信我们所说的事情。”
　　“这的确难以接受，无论对谁。”
　　“是啊，难以接受，可，那就是事实，无论我们接不接受，谁也改变不了。”沈蓉叹道：“但是，我们谁也没想到，叶钦会那么的疼爱表姐，他在焱哥和表哥接近表姐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是因为表姐，他没有杀了我们把事实永远埋葬，而是在我们找上门去问她表姐的事情时，当着表姐的面承认是他杀了姨丈后将表姐带走的，同时表示他愿意死在表姐手上以赎罪。当然，我们也都没想到，在表姐心里，哪怕是她的亲生父母兄长，她最心爱的男人，在她心的心里加起来也比不上与叶钦的父女之情，她不仅没有动手，甚至不肯和我们一起离开，而是在皇上驾崩叶钦助三皇子登基之后辞掉了将军之位，父女二人退隐山林。”
　　“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后来我们寻着线索找了过去，焱哥和表哥见到叶钦都恨得红了眼睛，当时表姐不在家，没有人阻拦，叶钦为了赎罪根本没有还手就被他们联手重伤，每人刺了一剑。叶钦倒下去的时候，表姐回来了，在叶钦死之前，他说，他一生杀人无数，从不曾后悔过，但是他唯一后悔就是杀了姨丈，让表姐失去了亲生父亲。可表姐却说，她的一生并无遗憾，因为叶钦给了她做为一个父亲全部的爱，她从来没有失去过父亲，在她的心里，叶钦永远都是她的父亲。”沈蓉现在想到那时的情景，依然难过，为叶檀难过，因为他们的报仇，在她二十年前失去生父之后害她又再失去一个父亲。
　　“叶钦死了，表姐看着我们的眼神充满了仇恨，那是焱哥和表哥曾经看叶钦的眼神，她扔了曾经戴了二十年的玉坠，拿着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说她这一生都只是叶檀，永远不会做陆华，若我们再敢出现在她眼前，她是打不过焱哥和表哥，但是，绝对有能力杀了她自己。”沈蓉身前的火堆柴已经差不多烧完了，火头慢慢的小了下来，“我们本想等她冷静下来再跟她谈的，可是谁也没想到，等我们再一次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三年了，我和焱哥，表哥和姨母一直在分头找她，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直到焱哥听说了你父亲韩伯父是武林百晓生，从来没有他查不到的消息，我们就来找韩伯父帮忙，路上遇到了江公子，他热心肠想帮我们就一起同行。”
　　“真是千回百转的故事。”韩芷兰很同情叶檀，养父杀了生父，心爱的男人又和兄长一起杀了她的养父。叶檀、卓焱、陆阳，这三人果真是欲爱不得欲恨不能，一生纠葛无法开解。
　　沈蓉抬头看向依然站在屋外的卓焱，说道：“现在回头想想，焱哥和表哥确实是报了仇，但是却也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妹妹，姨母也失去了可能复得的女儿。这仇报得，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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