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燕闲话

　　天光一亮，窗外便叽叽喳喳的皆是鸟声。白萸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口中轻叫两声：“弟弟！”然而嗓子紧得很，发不出什么声来。略清醒一分，发觉自己睡在床上。尽力睁开双眼一看，尽是些精细雕花红木家具，竟是从未见过的。心里轻叹一口气，果然是穿越了！
　　这时门口有人说话：“三小姐可醒了？”屋里有人小声应道：“还没呢。这一大早，催的这般紧！汤已经烧好了，瑾少爷若是醒来了，拿去给吃了罢。”白萸悄悄的一看，答应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妈妈，穿的淡蓝色褂子、黑布裤子。先头说话的是个年轻姑娘，月白背心，雪青色袄子，大蓝色窄腿裤子，梳着长辫。只听她笑道：“早醒来了。不过这哪里轮的上我呢，如今瑾少爷好容易找回来了，老太太高兴的什么似的，房里几十号人争着伺候，嘘寒问暖的，哪里可排上我了！”
　　那老妈妈说道：“你这丫头，一张嘴真真收都收不住，尽说些淡话。”
　　那丫头道：“一早上起来，瑾少爷又哭又闹，嘴里胡说了一会子。倒把胡妈吓死了，生怕金凤那个死人乱教了些不该的，忙忙的又劝又说。少爷问了好些话，方才明白些似的，慢慢的躺下来喝热汤呢，只是不住问姐姐在哪里。胡妈猜是说三小姐呢，这才打发我来看看。”
　　听到这里，白萸一阵紧张，又是一阵宽慰。弟弟也一起穿过来了。如今看这个样子，估摸着也就是民国时代了，这一家子人，似乎也是很富庶的。这下总可以放心了。昨天下午同弟弟去街上求人捐款给福利院，不当心遇上车祸，只记得抱紧了弟弟，却突然感觉一阵冰凉，口鼻皆进了水，方发觉自己和弟弟竟在湖水里挣扎着，看周围景色是从没见过的。慌忙中哪里能分辨，只听得岸上有人喊着少爷小姐不绝，便昏过去了。如今一看，确实是穿越了，幸好弟弟也跟着来了，总也算脱离了福利院，不用每天听院长责骂使唤，反正也无父无母的，来了这里，是福大命大，重新有了一份新生活了。
　　只听老妈妈说道：“三小姐！总算瑾少爷记着三小姐呢！我看他们眼里都是儿子孙子，金银珠宝了，谁还记得我们小姐呢？”
　　丫头说道：“到底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呢。老爷夫人来看了小姐一回，因没大碍也就罢了。瑾少爷明明也没什么的，受了点惊吓。老太太都亲自来看了，更不用说大老爷大夫人，老爷夫人，三老爷三夫人的，不知看望了几回，一个个都围着少爷打转儿。这里除了平日五小姐和卫家小姐和我们小姐玩得最好，来问了几回，也就只有你我两个伺候着了。”
　　老妈妈愤愤道：“我早就说过，下世莫为女儿身！也不去想想瑾少爷是谁救的呢。”
　　丫头叹道：“说起来我们小姐，最是个又呆又木的，嘴又不会说话，怪不得不惹老太太喜欢。可谁又想得到呢，昨儿我们小姐又是最最机灵勇敢的。抱着瑾少爷只往湖里一跳，引得人都又喊叫又救命的，反而金凤不敢下手去了，说起来也是亲生的儿子呢，到底不敢下水去抢，让贼汉子拉上跑了！”
　　老妈妈说道：“少浑说了，我们小姐只不过厚道老实些，待我们也是最真心的。总比三房那些个人强！不过要是能学着大房里五小姐那样，稍微变通伶俐一些，也不至于无人疼爱了。”
　　两人感叹一回，那丫头又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听说，金凤抱着瑾少爷逃了，是因为老爷想抬举她，夫人容不下，悄悄安排人要拐了她卖。金凤得了风声，因而跑了，一不做二不休，连瑾少爷都拐了。”
　　老妈妈慌忙看了门外一眼，说道：“不敢乱说！老爷夫人的主意，我们怎么敢胡说呢！你再不要和人乱嚼舌头，要不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丫头吐吐舌，忙笑道：“我哪里敢跟人乱说呢，只不过他们底下早就传的不像了，我听在心里，可是从未给别人说过一点。”
　　老妈妈叹道：“怨不得别人，这个金凤最是心大。因老爷醉酒，她运气极好怀上了瑾少爷，日后也是有依靠。谁知她越加登头上脸的，仗着老爷一时宠爱，忘了自己身份了。夫人哪有高兴的呢，只不过面子上忍着，手底下早就预备收拾她了。她拐了瑾少爷去了这么多日，谁也猜不到她没有回乡下，在城里躲着呢。都以为是找不到了，谁知她一看风声松懈，就忘了形，带少爷去公园子里玩！也是天定的命了，偏生从不出门的三小姐那天出去散心，又偏生看见了她。这可不是了，如今瑾少爷回来了，她只能在外面躲着。要是抓住，迟早打死！”
　　白萸听了这一半天，总算模模糊糊把事情弄明白了点。想着起来看看弟弟，又不好打断她们说话。正踌躇着，又一个丫头跑过来说：“月桂姐姐，你怎么来了这半天功夫呢！瑾少爷又闹了，非要见三小姐的。”叫月桂的丫头忙应了一声，说道：“于妈妈，要不要把三小姐叫醒呢？”那于妈妈正要回话，白萸趁着这个机会装作才醒来，道：“怎么这样吵闹呢？”于妈赶紧走上来说道：“小姐醒来了。”白萸说道：“弟弟怎么样了？”月桂说道：“这正好，瑾少爷正要见小姐呢。”
　　说着，于妈和月桂忙忙的帮白萸梳洗打扮，穿上家常衣服。去了另一间屋子，白萸便看见弟弟正坐在床上。“小瑾？”白萸叫道。白瑾一边要站起来，一边也叫着姐姐。他身边的老妈子忙劝道：“瑾少爷快坐着。”白萸连忙赶上前去，握着白瑾的手。白瑾忙给老妈子说：“胡妈，你们出去吧，我要和姐姐说话呢。”胡妈答应着，和月桂、于妈一起出去了，只留他们两姐弟在屋里。
　　白萸见人走了，看着白瑾说：“怎么样，受伤没有？”白瑾笑说：“没有！这一早上不知道多少人问过了。”白萸说：“那你知道现在……”还未说完，白瑾接道：“穿越！我知道，电视里早就演过好多。你放心，我早就帮你打听的一清二楚了。”白萸笑道：“我就猜，你最聪明了！你知道我要打听什么了？”“这家里的情况，外面的情况。”白瑾说。两人一笑，忙把早上各自知道的事情说了一番。
　　穿越来的这家也姓白，是家大户。老太爷已经去了，只剩老太太。老太太有三个儿子同一个女儿。大儿子白松鹤，又有儿子白宗尧、白宗璞两个和女儿白玉皎。二儿子白柳渔有女儿白兰、白萸和小儿子白宗瑾。三儿子白梅桥又是白莎白珍两女，儿子白宗琪。四女儿白素琴嫁给了二太太的哥哥方啸龄，生一个女儿方嘉仪。
　　若按兄弟姐妹一起排起来，白宗尧最大，其次是白宗璞，白宗琪和白宗瑾。小姐们最大是白兰，然后是白莎、白萸、白珍、白玉皎。
　　“我就是白宗瑾了，姐姐你的名字倒没变。”白瑾说道，“还有，你猜我多大了？才七岁呢！姐姐也不过十六。”
　　白萸一笑：“整小了三岁！还不错。”
　　白宗瑾说：“这下好了，这家人有钱呢。吃得好用得好，以后再也不用冒着大太阳大风大雨的出去求人捐款做慈善了。”
　　白萸说道：“可不是，院长以后也没个好劳动力让她剥削了！不过书还是要念的，这里是民国，女孩子读书要困难点，但是男孩子一定要读的。不要让这里好吃好喝把你玩住了，一样要用功读书。”
　　两人说着，只听门一响，月桂那丫头进来说道：“瑾少爷、三小姐，因今天来了客人，老太太说若是你们觉着好些，就去那里吃中饭呢。”因为到底刚来，白萸不大敢和一大家子人一起见面，连忙说道：“我不想吃油腻腻的东西，算了罢，回老太太说我和弟弟随便吃点就好。”白宗瑾也连忙点头。
　　那边老太太屋里摆了一桌饭，让媳妇们都陪着客人吃。听丫头回话说三小姐和瑾少爷不想来，便说道：“想是受了凉，又惊了。让厨房弄些白米粥罢，清淡点养着。”吩咐下去，一会子功夫，胡妈端着白米粥并几样下粥的小菜去给白萸白宗瑾。两人其实早已饿了，连忙吃起来，又怕惹老妈子生疑，不敢放开胃口吃。不过穿越前在福利院，一则经济紧张，二则老人多，所以吃粥是平常事，吃不饱也是经常，两人也无什么挑剔，吃了一碗就放下了。
　　小丫头来收拾了碗筷，胡妈劝白萸回房间歇着：“让瑾少爷也休息一会。”于是姐弟两又嘱咐对方一番，白萸便回房了。
　　却说白家来的客，是老太太的一个远房的侄女卫大太太，带了女儿卫若梅。卫家和白家本是远房的亲戚，因为老爷们一起做事，更加熟稔。平日卫太太同白家大太太、二太太都爱一起玩的，卫若梅同白萸、白玉皎更是亲热非常，两家时常走动。
　　一时老太太那边饭毕，白大太太忙悄悄地说：“老太太等会便睡中觉了，恰好来打几圈。”几位太太一拍即合，让佣人拿毯子垫桌角、桌布绷的紧紧的，下面也垫上毯子，准备打麻将。卫若梅便拉着白玉皎去看白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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