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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英荟萃
若说剑安山庄的气派豪华称第二,那便无人能称第一。听闻那陆兆山年轻时气盛,挑遍了江湖一众闻名的侠士,赢得了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之位,也是当年人人津津乐道的人物。后因迎娶了权高望重的贺氏家族长女,更是锦上添花,白手起家,建起了这巍峨堡垒,日子过得完完满满。许是惬意时日久了,晚年竟格外患得患失起来,把权势抓得紧紧的,一点也不想撒手。
这今日的武林大会,一则是为了讨论如今颇为动荡的事宜,另一则么,则是能更为紧密地收紧自己手中权力。
还未走进晚宴的厅堂,便听得里面一片人声鼎沸。风落镜一皱眉,脚步刚想一顿,就被楚枫上手拽了一把,拉得反而往前快进了几步。
“你干什么!”风落镜瞪他。
“丫头,不管再怎么不喜欢这种场合,也得撑着,”楚枫勾唇一笑,手指勾起她的,“怕,楚大哥陪你啊。”
虽然不愿承认,但她的确讨厌这种聚众的场合,无论经历过多少次也一样。再矫情也是无用,她索性甩开楚枫走到了前面,斜他一眼,抬着靴子故意迈步落地有声——她才不怕!只是厌恶罢了,厌恶聚在一起没有意义的恭维和争论。
没有完全闭合的楠木雕花大门在门槛上轻轻一磕,被风落镜抚掌推开,厚重的摩擦声“吱——”地打断了屋内热火朝天的争论。在喧嚷的大堂中依旧锃亮的数双眼眸一瞬间都望向了他们。来自各个方位的探究目光像是灼人的热炎,呼啦啦地扑面而来。风落镜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来,抬眸目光沉稳地在众人身上一转,唇角一翘,露出了一个明媚而又笃定的笑容,对着一干人等抱拳道:“晚辈来迟,诸位前辈莫怪。”
楚枫笑着从她身后几步的距离追上前来,揽住风落镜的肩头,玄衣长袖一挥,“诸位,别来无恙啊。”
高坐在主座的陆兆山最先露出了笑容,大手一挥,作势邀请:“蓝镜侯和逍遥侠——想必诸位还没有见到二位少侠,快请。”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青玉楼的苏千机,苏楼主不愧是江湖上的消息最灵通的人,看到二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像是早有准备,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对他们便是抱拳:“‘蓝镜侯’,‘逍遥侠’,久未谋面,可还记得在下?”
风落镜莞尔,不动声色地挥掉楚枫的大手,对着苏千机颔首:“晚辈不敢,这次落镜重出江湖,还是借的楼主的青玉楼,况且别的不说,楼主酿的女儿红就够落镜记一辈子了。”
“哈哈哈,风姑娘过奖了!”嘴上虽然推拒着,但显然苏千机对她的奉承十分满意,眼见着笑意爬满了他那张细心保养的面容。江湖中人都知晓,这苏千机虽长得像个白面书生,但是为人跟书生一点也不沾边,他一爱收集各路消息情报贩卖,二爱酿酒自夸。虽然酿的酒好,他自己却是滴酒不沾,着实奇怪得很。
“哦?我道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让盟主也是一番好等,想不到竟是两个后生,哼,真是目无尊长!”
坐在大堂最东侧的一个青衣男子瞥了一眼风落镜两人,抱着剑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苏千机的寒暄,砸着嘴尖刻地出声。
风落镜也不恼,只是偏头去看他,看了看,自己就想笑。
自己自称一声晚辈,是对着一屋子的长者,这个人年纪轻轻竟在她面前装起了大拿。在一屋子人的注目下,她也不好无礼,只是含笑问他:“不知这位‘前辈’是?”
“在下是凌逍派的二弟子,何骁昇。”男子态度依旧傲慢,扬起下巴示意她看向自己的长剑。
“何‘前辈’?”风落镜拐了弯的叫他,举止夸张地行礼,声音朗朗:“原来是凌逍派的前辈,不知肖壑兄弟近来如何?”
“肖、肖、”何骁昇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被她的无礼惊呆了,看着她话都说的结巴了:“肖壑兄弟?!我大师兄的名字也是你这样叫得!”
旁边一直半闭着眸养神的白眉老者终于睁开了双眼,手中的长剑“咔嚓”一响,剑柄不轻不重地敲在那何骁昇的头上,用没有睡醒一般的声音呵斥他:“没礼貌的东西。”
见凌逍派的长老东丘鹤终于出了声,风落镜也懒得跟那弟子计较,恭敬地向他拱手:“东丘长老,好久不见,想来肖大哥今日是有要事在身,所以没能赴会?”
当年她和凌逍派大弟子肖壑正是不打不相识,年轻气盛的她硬要跟人家一较高下,被教训了一顿后,二人竟成了相当要好的朋友。
“恩。”东丘鹤眼皮也不抬,依旧十分困顿地应了一声。
面上的话该说的也说了,周围各帮的人士看了热闹,都饶有兴趣地嘈嘈切切,连主座上的陆兆山都不知在和小厮交耳些什么。风落镜站直身子,早忘了身后不知窜到哪去的楚枫,环视一周,正好看到了落坐在西边的一众女子身上,一打眼,就看到了那个身着翩翩紫衣的明媚女子,眉心一点朱砂痣和往日一般,艳丽而又妖娆。
鹭烟姐姐!
目光相遇,二人皆是一喜,鹭烟一笑,眉眼就柔和成了一汪春水,眉间的朱砂颜色愈发动人起来。
虽然她想像少时那样朝她扑过去叫声姐姐,但在看到不远处冷寒秋示意她的眼神,只好硬生生地忍住,举步来到了他的身边落座。
冷寒秋注视着她坐下,温暖的手掌习惯性地摸摸风落镜的发心,“镜儿果然是长大了,”寒秋轻声地感慨:“若换了往日,定是把这大会好一番闹腾才是吧?”
“寒秋哥哥莫要笑话我。”风落镜推搡了一下身边的人,想到昔日那般浮躁的自己,不觉耳尖微赤。
不待二人再耳语什么,陆兆山已经跟小厮交代完了事情,正襟危坐,清咳了一声示意。
霎时,方才还犹如群峰嗡隆的声音就淡了下去,众人知道,盟主要开始讲众会的要事了。果然,陆兆山不再言笑,低沉着嗓音开场道:
“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最近江湖上‘美人妖’的传闻了。不知各位有什么看法?”
诸君短暂的沉默后,坐的离陆兆山最近的桀虎帮率先骚动了起来。
“看法,哼,”桀虎帮的头领是个一身横肉的汉子,裹腿的短打扮,手中握着的铁棍就有风落镜的手腕那样粗,他颇为不屑地将铁棍往地上一戳,不以为然,“无非是一帮无知的小儿在抢一个破鞭子,硬是闹出这些骚动!当年黑狐老怪那个疯婆娘用旧的东西,现在竟也成了宝,真是笑话!”
“非也,非也。”向来与桀虎帮看不顺眼的疏竹群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诩为武林中儒士的疏竹群英是一个似文非文,似武非武的帮派,说他们人人一身书生的穷酸气吧,他们却的确传得一身不可小觑的功夫,善使暗器,杀人不沾血。坐在最前头的便是他们的头领莫檀,此人不但用暗器用的狠辣,还很是喜爱收集各式各样的武器收藏。此刻,他正将手中的小纸扇摇的飞快,不急不缓地拿着调子说话:“小生认为,这美人妖有些不妥,似有让人执迷的妖力。”
“哦?”桀虎帮的汉子不怒反笑,言语之中全是讥讽:“你这意思是,这破鞭子成了精,来魅惑人了?”
“是又如何?古往今来,这样的事书中记载的并不少。”莫檀将自己挡在扇子后面,好像生怕自己被这莽汉冲撞了一般。
“可笑——”
话未说完,久坐不语的百玄堂堂主却开口打断了他,“两位莫争,在下倒是听说,有人传言是老怪的魂魄回来索命,一身黑衣的描述,倒也是十分符合老怪的形象。”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扫向了风落镜。
也是,当年杀了她的人就在这坐着,若真是索命,风落镜岂不就是冤魂的目标?
“嗤。”西侧传来了一声娇俏的笑声,一身紫裙的鹭烟懒散地斜坐在雕花木椅中,以袖掩口,正笑得花枝乱颤,还一边递眼神去瞅那堂主:“堂主这话讲得有趣,奴家竟不知,百玄堂何时竟信起了这等鬼怪趣谈?”
堂主慕容鄂是个最看不起风尘之事的中年男子,见鹭烟竟来接他的话头,不觉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当下一磕茶杯,冷哼:“区区一个风尘女子,知道什么!”
“堂主这话又是错了,鹭烟以前虽是身陷风尘,但现在可是茗卿阁堂堂正正的副阁主,”鹭烟也不生气,垂眸摸着自己涂了豆蔻的玉手,红唇勾起,媚态浑然天成,“慕容堂主若不给奴家赔个礼,奴家可有些不依了呢。”
眼看着两边有吵起来的趋势,陆兆山连忙出声制止:“诸位都是武林豪杰,有话好好地商议,何必非要争执不可呢?东丘兄,你认为这事如何?”
被叫到的东丘鹤老僧入定般稳坐如山,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睑,瞄了一下坐在他下首的何骁昇,何骁昇便通晓其义地忙站起身来恭敬地回答:“我凌逍派早已潜心修炼多年,江湖之事也久不涉足,师祖的意思是,陆盟主只管放心处理,凌逍派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回应,陆兆山也不推让,一捋胡须,精明的目光扫过一干人众,沉吟道:“既如此,那陆某也有一言要讲。敢问诸位,这一番手笔像不像是魔教之人所为呢?”
“魔教?!”
众人皆是一惊,连风落镜都是一怔,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冷寒秋的衣袖。
她至今仍然无法忘记,当年狂怒的她拼尽全力将那魔教头子逼上落鹤崖顶,软剑带着凌厉的剑风旋出一剑一剑,刺进他的身上,传入她的手心,那钝钝的肉感。她也无法忘记,心中燎原火海般的仇恨烧的她鲜血淋漓,她扬起运了最大力度的手掌击向他时,那个长着一张女人似的面容的男子,嘲讽、怜悯以及疯狂的笑容。
冷寒秋悄悄地回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哈哈,盟主此言差矣啊!”一阵朗声的笑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方才还不知道躲到哪去的楚枫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风落镜身边,手里还多了个玉葫芦,迎着阳光能看见里面半满的金色的酒液正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楚枫也不拘束,浅饮一口酒水,抬起头来,勾唇一笑:“魔教自从三年前被阿镜重创之后,许久没有动静了,在下实在不认为他们会为了一条鞭子就如此兴师动众啊。”
这样的说法得到了慕容鄂的认可,他连连点头附和:“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毕竟,魔教无月宗对于武林中的正派人士而言,越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越好。
陆兆山被驳回了意见,摸着胡子眯眼打量楚枫,声音却是更加威严了:“许是陆某多想了。那楚少侠又有何高见?”
楚枫眉眼一转,挑起俊眉,笑道:“这鞭子也是我和阿镜这次来九锡的原因,如果盟主放心的话,不如先让我和阿镜探查一番,再做定论如何?”
风落镜坐在一旁听着,微微地蹙眉,却没有加以阻止。这样口出狂言虽有些藐视前辈们的威严,但如果这美人妖真的与魔教有联系,那么她便更要亲身查探了。
陆兆山一愣,想是没有料到楚枫这样大言不惭的提议,抬眸看在座众人皆是一番若有所思,并不想涉身其中的样子,沉吟了一下,便点头:“也好。如此,便有劳楚大侠和风大侠了。大家也都乏了,今晚就不要再想这些无趣的事了。”继而扭头招呼在他身后站着的随从:“上酒菜。”
话音刚落,清一色衣着粉衣的侍女便端着各式菜肴鱼贯而入,一时间,酒香和菜香覆盖了方才还略显凝重的气氛。众人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互相嘈杂地攀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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