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第十章
　　一间昏暗的密室里，杂乱的放着各种书画。梅若溪坐在密室正中央的毛毡上，手里紧紧攥着的不是梅花剑，而是一幅画轴。
　　梅若溪浑浊的眼里，红得吓人。凌乱的发丝垂散下来，在这昏暗的密室里，看出被沧桑所覆盖的灰白来。
　　这个老人，他就是当今威震武林的梅剑山庄的庄主，梅若溪。尽管他落魄至此境地。
　　令人害怕的静谧里，只听得他一声声泣血般的念叨着：“念惜。对不起。”
　　梅一恒在密室外已经守候了许久，却只能闻得密室里偶尔传来梅若溪的呢喃。
　　那声音，沙哑，绵长。像虫子一样，钻进了梅一恒的脑子里，梅一恒头痛欲裂。
　　梅一恒记得十八年前，梅若溪也曾像如今这样落魄。
　　那时候的梅若溪，像一个嗜血的疯子。他杀光了梅剑山庄西苑的所有人，包括未足岁的大小姐。自己的侄女。
　　梅一恒又想起了那个粉雕玉琢的人儿。只要一摸她的脸，她便会咧开嘴咯吱咯吱的笑个不停。
　　梅一恒知道那个女孩的娘亲是谁。
　　梅剑山庄西苑的所有人都知道。
　　女孩的母亲，曾经横扫了整个武林。这样的人儿却有着柔情万分的名字。
　　她的母亲，叫念惜。
　　梅一恒将自己的头狠狠的对着墙壁撞去。他觉得那晚上的记忆快要将他的脑袋破裂开来。
　　梅家唯一的继承人，死在了自己父亲的剑下。
　　多么血腥的讽刺。
　　梅一恒索性抬手对着的自己的脑袋使出五分的力气打去，随即便眼睛一黑，晕在了密室门口。
　　秦渺很是郁闷，自进了客栈以来，寒馨对自己不理不睬，秦渺又一次的来到寒馨面前坐下，笑道：“我是哪里惹到大小姐了，来，说出来，我一一改掉。”
　　寒馨冷着脸，摩挲着手里的玉箫，说道：“我哪有那个胆量。”
　　秦渺瞧着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双手抬起寒馨的脸，笑道：“寒大小姐，有什么不对，我先陪个不是。就原谅小的无知冒犯，可好？”
　　寒馨瞧着秦渺清秀的脸上，挂着一弯温和的笑，眼底里汪着一潭暖若春风的关切。心不由自主的乱了。她为自己的小心眼而羞愧。寒馨羞红了脸。
　　“瞧，不说话自个儿先害羞上了”秦渺好笑道，“真是大小姐脾气”。秦渺说完，抬手抚上寒馨小巧温润的耳垂，捏了一捏，又取笑道：“莫要再闹脾气了，可好？是姐姐的不对，姐姐给你赔了不是，望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的错。”
　　寒馨嗔道：“我本就没有生你的气，只是觉得这天气越发的热了，有些中暑罢了！”
　　秦渺瞧着寒馨恼怒的模样，心口似是流了蜜一样的甜。秦渺伸手将寒馨搂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抚着寒馨的后背，笑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若真是恼了我，我倒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寒馨斜靠在秦渺的怀里，鼻尖嗅进一阵兰花的清香。甜凉，沁脾。
　　距离那天离开甘草林，早已过了四五日。云绯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心又开始焦虑起来。
　　云在手里拿着一株早已风干的兰草，放置鼻尖嗅了嗅。转头正瞧见云绯趴在桌上，掰着自己的指头数了又数。
　　“绯儿，你在干什么。”
　　“哥哥，我在算我们还要多少天才能到墨潇姐姐在的地方。”
　　云在瞧着自己妹妹的烂漫天真的样子，失笑道：“你这丫头，你又没有出过远门，怎会知道我们要行多少天。傻丫头。”
　　云在放下手里的医书，坐在云绯的面前，忽的问道：“妹妹，你觉得秦渺姐姐怎么样？”
　　云绯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了眼自己仍旧笑眯眯的哥哥，说道：“很好啊。”
　　云在摸着自己妹妹的头发，笑道：“我们兄妹两真有默契，我也这么觉得。”
　　云绯瞧着云在笑得越发弯的眉眼，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说道：“等我们找到了墨潇姐姐，我们兄妹就和墨潇姐姐，秦渺姐姐，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云在弯着自己好看的眉，笑道：“好的，永远生活在一起，不分离。”
　　高展鸿在荒凉的田原里睡了一夜，呼拉拉的风吹皱了高展鸿早已不再年轻的脸，留下了雕刻般岁月的痕迹。
　　高展鸿抬手狠狠的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脸。
　　一晚上的噩梦，让高展鸿身心俱疲。他抓起断魂刀，决心去找武林大会上穿绿色长裙的女人。
　　因为，一晚上的噩梦里，血人般的争鸣一遍又一遍的在对他说：“展鸿，那是我的女儿。”
　　高展鸿跺了跺麻木的双脚，抓起身边的断魂刀，爬上了那匹老马。
　　高展鸿顺着老马的马鬃说道：“老伙计，你还得驮着我往那甘草林走一遭。”高展鸿双腿紧紧夹着马肚，断魂刀啪的一声打在马屁上，老马嘶哑的吼叫声在这初升的阳光里，越传越远。
　　夜，明晃晃的月越爬越高，秦渺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秦渺索性坐起身来，敲了敲寒馨的屋门，秦渺问道：“馨儿，睡着了么？”
　　俄而，从屋子里传来一声细如蚊蝇的话。
　　“没有”
　　“我也睡不着，我们姐妹两一起睡吧。”
　　秦渺由不得寒馨拒绝，直接推门而入。进了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寒馨正一脸惊诧的拥着被子，惊惶的看着自己。
　　秦渺笑道：“我又不是甚流氓，瞧你那防备的模样”
　　寒馨冷哼一声，背过身睡了下去。
　　秦渺腆着脸，笑着拉起寒馨的被角，整个人钻了进去。
　　“说着自己不像个流氓，却做着与流氓并无两样的事情。”寒馨恨恨的说道。
　　秦渺佯装没有听见，薄被下，抬起手臂横搭着寒馨的肩，将寒馨整个搂进自己的怀里，笑道：“姐姐哄妹妹睡，是姐姐应尽的责任。睡吧，好妹妹。”
　　秦渺将自己清秀的脸搁在寒馨的耳际，静谧的夜里泻了满地的温情。秦渺恍惚间觉得她看见了自己的娘亲正笑着看着自己。
　　她听见娘亲说，孩子，我愿你平平安安。
　　云在在这明晃晃的夜里，忽然想起秦渺有着弹琴的一双妙手。
　　他想，明天一定要先去集市买一架古琴再继续赶路。模模糊糊中，云在仿佛看见秦渺在自己的梦里素手芊芊，奏出一首首天籁之音。
　　云在在梦里，仍旧弯着一双秀气的剑眉，嘴角在温和的笑。
　　他，找到了一个好妹妹。他临睡前，这样想道。
　　梅一恒醒来的第一眼，便是疾奔到密室前，当他看见密室的门仍旧紧闭时，他松了一口气。
　　他怕，他怕从这密室里走出来的不是他的大哥梅若溪，不是梅剑山庄的庄主梅若溪。而是十八年前嗜血的疯子。
　　梅一恒将耳朵紧紧贴着密室的大门，他依旧听见那一声声沙哑的呢喃。
　　梅一恒叹了一口腹中的浊气，想道：“大哥，你这又是何必。中了情毒，便真的如同行尸走肉了不成。”
　　梅一恒招来一个负手而立的庄中弟子，他异常严肃的说道：“这几日，庄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若有生人潜进，唯你是问。”
　　弟子道了声是，便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梅一恒瞧着弟子消失的背影，又出了神。他又想起那个曾经横扫武林的女人。她毁了大哥一世，大哥伤了她一生。
　　这样的情孽，何时能断。
　　当初升的太阳将第一缕阳光照进至扬州府时，云在已早早的起身，正坐在客栈的大厅里悠悠的吃着早饭。
　　云绯下楼，却瞧见只有云在一人，不由好奇的说道：“怎的只有哥哥一人？秦渺姐姐呢？”
　　云在咽了一口馒头，笑道：“许是昨晚睡得不习惯，今早还没醒转吧。”
　　“哦，我去叫秦渺姐姐起床。”
　　“绯儿，别！别去叫了，让她多睡一会儿，待会儿你用完早饭陪哥哥在扬州城走一遭吧”
　　云绯下楼走至云在的面前，好奇的问道：“哥哥你要买什么吗？”
　　“哦，没什么，只是想买架古琴”秦渺喝完最后一口粥，想了想又接着说道：“送给秦渺。”
　　云绯笑道：“哥哥对秦渺姐姐真好。”
　　云在白皙的脸又浮现两块红霞。云在颇不自在的点点头，尴尬的解释道：“我把她当我的好妹妹。”
　　云绯点点头，说道：“我知道啊！”
　　秦渺睁开眼时，便瞧见寒馨正安静的闭着双眼睡在自己的身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那温润小巧的耳垂在初阳的映照下，竟明晃晃的刺眼。秦渺又仔细瞧着寒馨白皙的脸。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
　　她真美，秦渺心道。
　　一如当初。高贵，一尘不染。
　　秦渺抬手抚上那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颤的秦渺的心又酥又麻。
　　“你在干什么？”
　　秦渺瞧着自己抚摸的眼皮早已睁开，那清澈的眼神正含着笑意看着自己。秦渺将手轻轻覆上寒馨的脸颊摩挲着笑道：“我在看自己的妹妹有多漂亮，这才发现我捡到了一块宝。”
　　寒馨瞧着秦渺嘴角微勾，正温和的笑着。寒馨的心，被那温和的笑烤的异常柔软。寒馨将头往秦渺的怀里凑了凑，瞬间鼻尖又溢满了兰花的馨香。
　　寒馨闭上双眼，小声的说道：“再睡一会儿。”
　　秦渺伸手将寒馨搂紧，笑道：“好的。妹妹。”只是那声音，甜的腻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