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途

　　01

　　澜城·神谕殿堂

　　“幼雅，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希丝姐，我……”

　　“嗯？”

　　“我刚…刚才看到，神谕大人了。”

　　希丝一怔，微微蹙眉，低下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绿发的女孩子，美眸善睐，白皙粉嫩的肌肤上两朵娇俏的红云煞是惹人心怜。

　　“脸红成这样，莫不是被太阳晒伤了？”希丝伸出手，摸了一下幼雅的脸庞。

　　幼雅嘟起嘴吧，娇声斥道：“才不是这样！”

　　希丝好笑地摇摇头，只是笑容却并没有融入眼眸深处，反而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古怪之色，她道：“好了，不要乱想了，你刚入神谕殿，还有许多事情要学的。”

　　幼雅点点头，尾随希丝而去，刚踏出几步，心绪浮动，难以克制地回头，对岸的那道人影，镜花水月，仿佛梦境一般，现下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幼雅却又清楚的知道，那绝对不可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神谕大人。

　　天神的宠儿。

　　遥不可及的人。

　　幼雅那忽然萌生的情愫，因不通世故的性情，而在内心悄悄萌芽，她带着那不可明说的秘密，满心载着初次体会暗恋的蜜味，而欢欣喜悦。

　　“啊——！”

　　还未从甜蜜中回神，殿内一声惊恐的惨叫，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其中的恐慌惊惧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刺入心扉，幼雅愣站在原地，一股不安的情绪袭上心头。

　　重魔谷·外围

　　月光下，少年身披黑色披风兜帽，身体掩藏在重重的衣物下，偶尔一丝银白色的微光从兜帽中透露出来。

　　他步履平稳，不急不缓。

　　行步间，忽然惊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鸟鸣，黑色的尸魔鸟从隐身的森林中，惊惧地四散逃离，少年却依旧无知无觉。

　　一个庞然巨物的阴影出现在少年的面前，然后这个巨物慢慢站起身子，所有的月光几乎都被他遮掩住，或者，是被他吸收走。

　　他血红嗜血的双眸紧紧锁定少年单薄的身躯，上面散发的甜蜜香味几乎要让人沉醉。

　　实在是太美味了。

　　巨兽喘息着，唾液不受控制地拼命从口齿间溢出来，疯狂的食欲让他血红的眼眸几乎染得通红一片。

　　少年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瘦弱的身材和巨兽相比，简直如蜉蝣撼树，不堪一击。

　　巨兽高高的仰起头，硕大的手掌举起，凌空向着少年拍去，那蕴含着巨大威力的一掌，一接触到地面，就掀起轰然巨响，尘埃散去，地面上空余一口手掌般大的深坑。

　　“啧，阿冥是玩真的啊。”清朗的少年声传出，应该刚刚处于变音期，是以声音略微有点沙哑。

　　巨兽背后的大树上，一个只简单在下身穿着兽裙的少年从上至下，无奈地看着巨兽。

　　他手里抱着的，正是刚才身披黑色披风的少年。

　　那巨兽疯狂的模样和往常截然相反，寻常也不过是让人觉得凶狠，此刻却隐隐透露出一股狂暴的模样。

　　巨兽转身，庞大的身躯居然机敏非凡，只一刹那，那锋利的爪牙已经把少年脚下的大树拍成碎片，可哪还有少年的身影。

　　巨兽循着气味，刚一转身，少年的身影已经凌空逼至，那蕴含巨大力量绝不逊于巨兽的一踢，让巨兽发出惊恐的吼叫，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少年看着巨兽已经被自己踢晕过去，也就专心地看着怀里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他刚一低下头，怀里的少年同时也抬起头朝他看去，那黑色兜帽顺着大陆上极其稀有的银白色短发滑下，露出的脸孔比星恒还要闪耀动人。

　　他湛蓝的双眸是比天空还要悠远，浅淡的色泽，就像少年无数次在重魔谷中仰望那遥不可及的星河一般璀璨。

　　同样，也神秘非凡。

　　那蓝眸少年用一种看不懂神色的目光看着他，然后他的嘴唇动了一下，吐出的话即使是抱着他的少年也听不清楚，只是恍惚觉得那是一种非常美妙的声音。

　　说完那句话后，那个少年就闭上眼睛，很是温顺柔和地把头靠在抱着他的少年身上。

　　少年愣了半响，才回神，轻语道：“喂，你没事吧？”

　　蓝眸少年就像睡过去一般，安然地窝在他的怀里。

　　少年急唤了他几句，见他依然没有反应，才急急忙忙地往重魔谷深处跑去。

　　他根本没事有时间去分辨此刻焦虑的心情下，那隐隐浮动的陌生情感。

　　重魔谷·南夷之族

　　“科莫老师。”少年见自己的老师从屋内步出，连忙站起身，焦急地看着他。

　　虽然被称呼老师，但是眼前的人却并不是白发须眉的老者，而是一位长相雌雄莫辩的孩童，他一身白袍，眉宇间到并没有愁色。

　　“没事，只是睡过去了而已。”

　　少年放下一颗心，却见老师忽然看向自己的目光严厉非凡，当下一颗心又被高高吊起。

　　“沙奇，虽然我并没有教你见死不救，但是，你随意地带着一个陌生人进入族内，实在非常大意。”科莫负手道：“重魔谷外就有无数的村落，你可以把他放在那里。”

　　“抱歉，老师。”沙奇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辩解，反而真心地道歉，只是就算是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相同的事，这无关理智。

　　科莫抚养他多年，一看他的模样，怎么不明白他内心的想法，当下也不再多言。

　　沙奇这个人，认定的事情，无论对错，都无法改变他的想法，这，不知是好是坏，可以说是坚定，也同样可以说是固执。

　　科莫和沙奇互相在一种较劲的氛围内，房门又被人推开，一个长相清俊的男子走了进来，为屋里古怪的气氛而一愣，继而嘴角忍不住牵起。

　　“科莫，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科莫见男子明显是来打圆场扯开话题的，皱了皱眉，便顺着他的话道：“过一会儿应该就能醒了。”

　　那男子手里抱着少年的黑色披风，他把披风往桌上一放，道：“衣服是由安泰兽的毛皮为料，水华丝缝制而成，这个大陆上能享用这样高的待遇的人除了皇族，就是神殿的人了。”

　　当男子说到皇族的时候，沙奇和科莫的眼眸同时一深。

　　男子不动神色地看在眼里，继续分析：“大陆上唯一的皇族仅剩下炎皇一人，他不可能出现在重魔谷，而且年龄上也不符合。那么，这个少年很可能就是神殿的人。”

　　“祭祀？”沙奇有点惊讶地问。

　　男子摇摇头，道：“祭祀估计也及不上这个待遇，他的身份不低于祭使，很有可能来自——神谕殿堂。”

　　神谕殿堂。

　　信仰的神圣之地。

　　大陆上所有神殿的领袖。

　　在世人的眼中，已经被神化而无可触及的领域。

　　只要你信仰大陆上唯一的神，梵。

　　那么，神谕殿堂就是所有信徒心中，和天堂无甚区别的地方。

　　他在平民中被称呼为"神的衣摆"，在那里，遥不可及的神，会落下他的衣摆，足以让信徒疯狂喜悦。

　　不要说想进神谕殿堂，单单只是想遥遥的望一眼就几乎是某些信徒一生的追求了。

　　男子扔下的重磅消息，明显把只在重魔谷中听说过殿堂事迹的沙奇炸得有点找不到南北，他倒不是因为向往，只是非常惊诧。

　　沙奇没有信仰，他只相信自己。

　　科莫也略微吃惊，他确是知道一旦进入神谕殿堂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离开那里。

　　男子继续说完最后的一句话：“但是介于目前大陆上盗猎风盛行，这小子也很可能是某个流亡的贵族！”

　　沙奇愣了一下，才道：“所以？”

　　“所以有很多的可能。”男子慢悠悠地解释。

　　这不废话吗？！

　　沙奇瞪着男子，觉得自己明显被人耍了一通。

　　科莫也沉下脸，耍沙奇他无所谓，但是不代表自己也在其中。

　　男子见科莫的脸色，连忙肃容，正经地道：“也不是没有任何信息，看，这里。”他把披风翻过来，在袖口里面，鎏金色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缝了一段的古怪图案。

　　沙奇看了半响，道：“看不出来是什么图案。”

　　科莫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男子看着科莫的眼睛，问：“你认识？”

　　科莫可不像男子那么无聊，爱戏耍人，他道：“不是图案，是文字。”说完，轻声地念了出来。

　　他念了很久，那语气不急不缓，吐出来的话皆是和现在的语言完全不一样的发音，并不难听，但陌生非常。

　　沙奇忽然确定自己当初在少年口中听到的话绝对不是幻听，这很明显是同一种语言，但是科莫念了这么久，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少年仅仅只是吐出那么简短的话，他的内心和神智却仿佛被吸引了一般。

　　他很明白，那绝对不是不同语言而造成。

　　男子静静听科莫念完，问：“大陆上还有这样的语言？”

　　“这只是一段没落的文化，被历史遗忘，它来自一个已经灭绝的种族。”

　　“是什么？”

　　科莫见俩人同时出声询问，好笑地摇摇头：“太久远了，当初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稍稍涉猎了一小段。”

　　“可是，刚才你念了这么长的话！都讲的是什么？古魔法吗？”男子好奇地连番追问。

　　科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能读出来，是因为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话。”

　　“是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意思。”科莫看着沙奇和男子，轻声道：“这只是一个名字。”

　　“这么长？只是一个名字？”男子惊呼。

　　科莫点点头，用手指慢慢抚过那道鎏金图案，轻声道：“它甚至没有包含姓氏，而只是名字。”

　　“名字就这么长，缝上姓氏的话，估计这一条手臂都得绣满了。”男子见没什么用处也就抛诸脑后。

　　反而沙奇走上前，问科莫：“老师，怎么念的，你能再教我一次吗？”

　　科莫没有多话，又念了出来，可是那个古语发音很是困难，几乎与他们现在的语言发音截然相反，沙奇试了几次，不要说是念，有几个音几乎都难以发出。

　　科莫见他一副不读出来就不罢休的模样，缓缓道：“也并不一定需要记住，这个名字翻译成大陆语的话，就叫‘基亚’。”他停顿了一下，说：“我看他身上除了这件披风，其余的物件很是寻常，都是大陆上惯有的，他应该是在人群中生活的，所以，如果他使用这个名字的话，那么难免需要翻译回大陆语。”

　　“基亚……”沙奇默默地轻声念道。

　　科莫道：“威鲁，你陪我去藏树那里去找找，我记得那里应该还放着关于这个种族的事情。”

　　威鲁马上站起身。

　　科莫对着沙奇道：“天色不早，他估计要睡足一晚才会醒来。你先下去休息吧，这房子周围我已经部下结界，不需要特意看守。”

　　待俩人离去，沙奇便走入内室，看着躺在床上，安静沉睡的少年，心情不知不觉地宁静下来，他坐在到一旁，痴痴地看着少年，一点也不觉得浪费光阴。

　　少年的模样是他见过的最为精致的，他无法形容，只觉得少年躺在那里，也已经把他生平见过最美的画面都通通比了下去。

　　“基亚…快醒吧…”他把心里的话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口，他实在迫不及待地想再一次看到少年湛蓝的双眸，和他那声陌生的古语。

　　等待的过程理应很短暂，但是在沙奇看来，比在重魔谷等待凶猛的魔兽掉入陷阱还要焦急，他几次都忍不住伸出手摇醒少年，却又不知何故每次堪堪触碰到少年白皙祥和的面庞时就停了下来。

　　他舍不得，这么粗暴的唤醒他。

　　不知过了多久。

　　科莫和威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沙奇最后看了少年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而当他离开的那一刹那，少年睁开了眼睛。

　　科莫和威鲁一进来就看到沙奇，科莫有点惊讶地问：“沙奇，你怎么还在这里？”

　　沙奇这才发现，天色早就已经大亮，全然不觉时光飞逝。

　　威鲁道：“莫不是心里有愧，专门留下来看守？”

　　沙奇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便没有开口，他见科莫一脸的疲惫，走上前，关心地问：“老师，你没事吧。”说着又从旁边的水壶里面倒出清水，递于科莫。

　　科莫一夜寻找有关少年的资料，刚得到一点眉目，忍不住就来这里验证虚实，一夜滴水未进，此刻当真口干舌燥，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一饮而尽。

　　喝完后，科莫道：“我连夜在藏树那里翻找书籍，总算是有了一点眉目。”

　　沙奇坐在那里没有开口。

　　科莫缓缓叙述：“这个古老的民族名叫沙夏，来历不知，他的年代几乎和皇族一样久远，族人得上天独厚，容貌出众，魔法天赋极其之高。”

　　“那这个部落为什么会被灭族？既然被灭族，那基亚又是怎么留下来的？”

　　“灭族的原因书籍上没有记载。”科莫道：“但是，能让这样一个古老的民族灭族，除了皇族有这样的实力外，剩下的可能，大概就是族内发生巨变。”

　　威鲁插嘴道：“目前还并不确定这个少年就是你说的沙夏人。”

　　科莫摇头道：“且不说他那副大陆上难得的容貌，若不是沙夏族人，何以在自己的衣袖上绣上那串文字。”

　　确实，若是没有关联，怎么会在自己的衣袖上刻上一个如此古老而陌生的语言？

　　沙奇却沉思了一下，问：“老师这么说依据一定不只这一个吧。”

　　科莫赞赏地看着沙奇，点头说：“不错，可能这样说你们无法体会沙夏之族的古老。但是我可以保证，整个大陆上除了我和神谕殿的主人外，绝无第三个人能认出这个语言，而听过沙夏之族的人也绝不超过十人，他们的辉煌早就被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中。”

　　科莫叹息着，对于这样一个传奇而神秘的古老民族，他由衷向往，可惜，许多神秘的种族都已经在历史的洪流中渐渐消失，若是能操纵时空，他一定迫不及待地返回过去，回到那个大陆各种族纷争夺的年代。

　　科莫叹息完，道：“另一个依据的可能，大约是…”他看了沙奇一眼，说：“蓝眸。这是沙夏之族的特征，等他醒来，我只看一眼，应该就能确定了。”

　　威鲁忽然伸手对着俩人的背后一指，俩人马上回身，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门旁，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少年。

　　他的眼眸是深沉不透任何光芒的黑眸。

　　“基亚…”沙奇不自觉地吐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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