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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亦晴
雨亦晴
雨下得更大了。雨声如注,天地间织起了一张细密的雨帘。
白玉堂小心地拉开窗帘一角向外张望,对面的大楼里那几个视野最好的房间依然有荧荧光亮隐约透出。楼下停着几辆车,看似随意实则已将白玉堂所在的这栋楼包围了起来。白玉堂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几句,一脚踢开地上的速食包装袋,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处公寓是白玉堂几年前买下的,离市中心稍有段距离但并不荒凉。公寓很小而且装修极其简单,与他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在受伤后在这里安全地躲了几天,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间几乎可以用破烂来形容的公寓会是他白玉堂的住所。
小厅的地上现在是狼藉一片,凌乱地散落着速食品包装袋、染血的的绷带、用过的消炎药膏。靠近门的地方还有一滩暗红色的、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白玉堂倒在沙发上。粗制滥造的廉价沙发毫无舒适感可言,但多少可以休息片刻。缠着绷带的右手搭在眼睛上,隐隐透出血色来。白玉堂的心里一片空寂。
这般处境,与困兽何异!
只是,困兽犹然斗三分,况乎于人!
此时放弃,那就不是白玉堂!
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瞬间眼中的精光凌厉骇人。数日来精神高度紧张已经让这个一向英气逼人的男子有了些形于外的憔悴,但神情依然高傲不羁。削薄的唇勾起一个冷笑,白玉堂走进配套的小卫生间,快速地冲了个澡,注意不让伤口碰到水。迅捷地打理好仪表,换下了有些皱的衣服,穿上了一套灰色的宽松运动服。
白玉堂仔细打量镜子里的人,衣着普通,与寻常人并无不同,心下满意。走出卫生间,打开玻璃柜,拿出了一个黑色的运动包,包里是他早就放好的两支手枪,二十个弹匣,一把匕首还有一把军刀。从里面拿了一把枪藏到腰间,又把匕首藏在袖子里,白玉堂将周身收拾利落,看不出一丝痕迹,然后悄无声息地来到后窗旁,谨慎的观察着,寻找自己的目标。
大约十分钟后,一辆车慢慢地开过来,在靠近后门的咖啡馆门口稳稳地停住。一个穿着藏蓝色便服的年轻男子走下车,身姿闲适地倚在车身上,不时抬腕看表,偶尔向四周张望一下,俨然就是等人的样子。白玉堂眯起眼睛,将那人看得更加清楚:相貌英挺,神情坦然,气质温和。稍微犹豫了一下,白玉堂做出了决定。
随手拿过鸭舌帽扣在头上,背上包打开门走了出去,白玉堂逐渐调整着步伐,使自己看上去更加随意,双手在身体的两侧轻松地摆动,这时候的白玉堂看着就像是个普通青年正要外出。他从后门走出了公寓大楼,径直向倚在车边的青年走去,边走还边招手,好像在打招呼。
青年怔了一下,回以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走到青年身边,白玉堂一手搭上对方的肩膀,借着身体的掩护,另一手握住匕首抵在了对方腰间,惬意地笑着,道:“等很久了吗?”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明显地感受到了手掌下面绷紧的肌肉,白玉堂将匕首往前送了送,恰好可以让对方感受到匕首的尖锐。
青年习惯性地抿嘴,匕首的锋芒冷极,几乎有种透体的错觉。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有什么别的举动眼前这个虽然笑得迷人,但眼神却透出戾气的人会把匕首狠狠地扎进来。青年微微皱起了眉,透出几分思索和迟疑,然后道:“要先上车吗?”
白玉堂挑眉:这人简直从容得不可思议,仿佛经常经历这样的事一样。他点了点头,和对方一起坐进车里。白玉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那个青年一板一眼地系上了安全带,骨节清白的手修长有力,紧紧握住了方向盘,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
其实他没有看起来那么无动于衷。白玉堂在心里评价道。拿过青年随意放在车上的便签本和笔,写了个地址递到青年面前:“往这个地方开。”
青年沉默着发动了车,引擎的声音穿过雨幕传到车里,车轮驶过低洼的路面,溅起的水花打在了车身上。雨雾迷濛,这里发生的一切看起来那么平常自然,自然到难以被人发现其中的真相。
白玉堂勾起一个冷笑:废物!心头莫名地烦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弄得他现在进退两难?左手紧紧地握成拳,骨节摩擦发出一声轻响。身边的青年神情平淡又带了几分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白玉堂深呼吸镇定下来,摸出烟点燃。吞吐间,青蓝色的烟袅袅升起,烟草的味道漫延开来。
青年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按下车窗的开关,打开了车窗。带着寒意的风吹散了烟味,憋闷的车内顿时清爽了许多。青年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改变,皱起的眉舒展开来,只是面色严肃依旧。
“白玉堂。”伸手抓了抓头发,白玉堂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扭过头,颇为别扭地吐出一句:“牵扯你,很抱歉。”
没有回答,车里安静得可以听到雨打在车身上的声音。
青年的嘴角却牵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一双猫儿眼里闪动着光芒:这个人似乎并不习惯向别人道歉以及,示弱。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他的右手手腕上露出来的应该是绷带,这个人已经受伤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稳稳地开车行进。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稍稍歪过头,语气淡淡:“展昭。”
“啊?”白玉堂习惯了身边青年的沉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射性地应了一声。而后有些尴尬地别开脸。
又是一阵沉默,展昭想着事情不出声。白玉堂心里有事,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斜靠在车窗上,盯着后视镜仿佛是在发呆。
倏忽间,眉目一凛,余光瞥见青年忽然坐直了身子,眉头紧锁,白玉堂忽而一笑,只是这笑意实在森冷:“你也发现了?”
“有人跟上来了。”平淡无波地答道。
“跟的这么明显,不是条子还能是谁?该死的!”指间夹的烟被掐灭,然后随手扔开。 “喂,展昭,你能甩开他们吗?”语气尚算平稳。
“试试吧。安全带系好。”展昭神色肃然,清湛的猫儿眼却有着锋锐的眼尾,整个人开始呈现出一种绷紧的力道,仿佛一把利剑,跃跃欲试就要出鞘。
白玉堂无所谓地系上安全带,侧过头第一次细细打量展昭,嘴角勾起邪气的笑:“很刺激么?”
“如果你说条子的话,”展昭停顿一下,条子二字有着说不出奇怪意味,而后严肃的眉目舒展开来,道:“也许。我也不那么喜欢循规蹈矩。”
白玉堂轻轻地笑起来:“可是你看起来就是很规矩的人。”
“坐好。”方向盘猛打,拐入通往郊区的公路。这条路很窄,最多只能两辆车并行。
白玉堂虽然系着安全带,可是这样的急转弯,他还是歪坐着的,当然不会好受。白玉堂的笑声却大了起来:“你是在证明你说的话吗?”
“我不需要证明任何东西。我只知道,我肯定会收到罚单。”展昭微露笑意。
白玉堂止住笑,盯着后视镜里紧追不舍的几辆车,道:“现在去哪儿?”
“不管去哪儿,后面的尾巴肯定是要甩掉的。而你原来的目的地,恐怕也不能暴露,对吧?”
“你真的冷静得不像普通人。”白玉堂叹息,“那么这样,你大概也不会惊讶?”说着白玉堂掏出了手枪上膛。
展昭瞄了一眼,漠不关心:“真家伙?”
“嗯。”白玉堂应了一声,侧过身借助后视镜开始瞄准,随即连开四枪,后面跟着的两辆车被打爆了侧面车胎,歪歪斜斜地在路上滑行着,撞到路边护栏停了下来,把路完全堵住了,跟踪的几辆车上果然跑出了六七个警察,开始对他们射击。
白玉堂开枪的同时,展昭开始加速,将车开得飞快,在路上以一种不规则的方式向前行驶,流弹擦过车身,带起尖锐的风声令人胆寒。白玉堂持枪频频还击,阻拦着身后追兵追上来。十多分钟后,枪声零落,两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
展昭淡淡评价道:“枪法不错。”
“眼光不错。”白玉堂收枪,眼光中带上了疑惑。
展昭微笑:“我在射击俱乐部做过教练。”不算谎话,但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还是为了给朋友帮一阵子忙才去做的,也就业余才偶尔去几次。即便刚才白玉堂枪法精准,射击时瞄准的却是轮胎而不是油箱,也不见得就要把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白玉堂闻言不语,只是盯着展昭,眼里闪过一丝怀念。至于展昭的话,则并不尽信。伸手揉揉太阳穴,白玉堂开口:“换到国道上,我们回去。”
展昭不置可否,只是照办,如果是在人口密集的市区,警察必然会有各种顾虑,相对而言反倒是安全一点,白玉堂会这么做其实并不令他意外。如果……展昭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车在路上安静而快速地行驶着,雨声混合着引擎声,搅扰得人心躁。阴沉沉的天色里充斥着难言的逼仄,让人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什么正在逼近,庞大而可怖,却避无可避。
白玉堂咬了咬牙:就算这次天都要亡他,也要自己挣出条路来!
车渐渐开进了市区,随着车辆的增加,车速不得不慢了下来。展昭看向白玉堂,无声地询问要往哪里开。
白玉堂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沉默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去城东区,情况不对你就赶紧跑,别白白送了命。”恶狠狠的口气掩饰着其中的关心。
展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极淡,转眼即逝,稳稳地往东城区开。展昭知道,那里是老城区,地形复杂,曲折的小巷数不胜数,委婉地说,那里的人员流动性大,实际上就是各种势力混杂的地方。而对于警察来说,那就是个极其头痛的地方。不知道白玉堂选择去那里是出于什么考量呢?展昭默默盘算着。
距离东城区范围还有大约五百米的地方,白玉堂让展昭停车,然后坐在车里等了五分钟,仔细观察了四周。
白玉堂舔了舔嘴唇,眼中阴沉的光芒一闪而逝,又转为死水一潭:“跟着我下车。”就现在来看,身边有个人质情况会好很多。
展昭依言跟着白玉堂下车,细密的雨丝打湿了头发和衣服,两个人都没有伞,就这样站在雨中。展昭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抿紧的唇显示着他心里的半分犹疑。最终还是跟在了白玉堂的身后,走向东城区。
天色灰暗,已经临近傍晚,他们还没有吃过午饭,但绷紧的神经让他们一时感觉不到饥饿。雨势渐弱,可也不算小,就算一向闹得厉害的东城区,此时也安宁了不少,路上没什么行人。零散地夹杂在小楼公寓中的几间破旧的房屋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古朴意味。白玉堂讽刺地勾起嘴角:那样的房屋有过什么样的勾当,谁知道呢!一切都是假象,粉饰的太平而已。
沿着熟悉的路径穿行在巷陌之间,甚至还硬拉了展昭在一家开在角落里的小面馆里吃了点东西。然后继续七拐八拐地走,最后在一处院墙外停下。
展昭环顾四周,依稀判断出这里离城东区的中心非常近。
白玉堂扔出干净利落的几个字:“翻墙进去。”
展昭助跑几步,一跃而起,一手攀住墙头借力,接着人就轻巧地坐在了墙头上,然后向白玉堂伸出了右手。那个该死的家伙手上有伤,要翻墙,可能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白玉堂瞪了展昭一眼,踢了几块砖头过来堆到墙根下,同样助跑几步,看也不看展昭的手,在砖头上一蹬,姿势矫捷地翻墙进去了。
展昭收回手摸摸鼻子,露出一抹微笑,跳了下来。
白玉堂猛地回头,一脸恶狠狠的狰狞表情:“你现在是我的人质!”这不要命的家伙到底对自己处境有没有一点自觉啊!
展昭歪歪头,眼珠一转,道:“可我知道有一种病症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于眼前这个可以说是“绑架”了他的人,展昭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让他怀疑资料上冰冷的字句,忍不住地要去接近和了解这个人。
白玉堂皱眉呆愣的表情很显然地取悦了展昭,令他非常有兴致地观察起眼前这个穷途末路却依旧毫不低头的俊美男子。虽然此刻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够傻帽的,但这并不妨碍展昭发现这个劫持了自己的男子相貌相当不错。如果被劫持的是个女子,大概真的会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吧?展昭饶有兴趣的想着。
白玉堂渐渐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开始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一边的嘴角勾起,带着几分惑人的邪肆,一双飞挑的凤目里透着戏谑,眼眸深处偏又藏了几分期待,语气悠然中带着一丝紧张:“这么说,你爱上我了?”
“呃,”展昭有些尴尬地稍稍别过目光,一瞬之后反问道:“你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展昭承认,蛊惑人的邪气笑容配上白玉堂这张脸确实很能让人迷恋,不过他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就这么给骗了。
白玉堂撇撇嘴:“那是当然。”当初是哪个小丫头跟自己说过的来着,自己这皮相非常占便宜。哦,对了,是那家的三丫头……
展昭眼神复杂地看了白玉堂一眼,大步向前走进了破旧的屋宇,寻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闭目假寐。白玉堂紧跟着进来,在展昭身边坐了下来。
天色黑下来,只有淅沥的雨声在两人周围环绕着。雨水打到屋顶上,顺着屋檐滑落,连成一道道晶莹的线,落到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洼,将各处的灯火反射进屋子里,显得暧昧不明。
展昭眯着眼睛朝着白玉堂的方向发呆,对方棱角分明的脸在光影的折射映衬下显得深邃难测。心底的怀疑越来越重。白玉堂,他到底是什么人?
静谧的夜里,忽然响起鬼祟的脚步声,渐次响起的积水溅起的声音表明来人数目并不少。白玉堂和展昭猛然惊觉,悄悄起身,缓缓移动到窗户边。
黑暗中,白玉堂锐利的眼神射向展昭,决绝而坚定。展昭摇头,回以同样坚决的目光。白玉堂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坦荡,抬手摸出另一把枪递给展昭。展昭接过,手很稳,无端地缓解了白玉堂的紧张,头脑愈见清明。
就在十多个人破门而入的一刻,枪声陡然响起,打了来人一个措手不及。一颗颗子弹接连飞出,几乎每一枪都命中一人,精准得骇人,可偏偏避过了致命之处,只是令人失去行动力而已。
来的十几个人飞快地采取行动,各自找了掩体藏身,开始了反击。即便来人是群乌合之众,但人数的巨大差异使他们逐渐扭转了战局。白玉堂和展昭到底只有两人,弹药也很有限,只能借自己还在屋里的优势,偶尔还击机枪,他们的枪法极准,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这样不行,我掩护你,展昭,走!死这儿不值!”白玉堂狠狠心,咬牙道。是自己牵扯了原本与这事无关的他,现在,必须让人平安离开。
展昭微眯了眼,冷哼一声,反手把枪丢给了白玉堂,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玉堂苦笑一声:自己似乎惹怒他了,不过那也比丢命强。咬紧牙关,忍住早先受伤的右手臂上传来的刺骨疼痛,两只手同时开枪,保护展昭从后窗户平安离开。
过了多久,是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白玉堂有些力竭,喘息着继续和来人对峙。稍远处却传来了另一阵枪声,目标就是在围攻自己的这群人。反应过来时,白玉堂精神一振,无暇思考这枪声是什么人发出的,只是跟加猛烈地还击着。腹背受敌的这群人一时慌张,乱了阵脚,竟没发觉他们只是在被两个人攻击。白玉堂连连射击,在一把枪的子弹射完之后,随手将枪收起,手中寒光一闪,匕首在握。
灰色的身影矫健地扑出,灵巧地避开袭来的子弹,腾跃间带着寒光的匕首,挂着风的拳脚迅速将来人撂倒,突出重围,向远处跑远,不时回头还击几枪,跑出三四条巷子后,彻底甩掉了这群人。
倚着湿漉漉的墙面喘着气,白玉堂一手抚着狂跳不已的心脏,半抬着头四处张望:他有些后悔赶走展昭了,同时还有些好奇那个帮了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白玉堂将手里的枪往背后一掩,全神贯注的等待将要出现的人。昏黄的路灯就在拐角处站立着,白玉堂却不在灯光范围内。
当那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路灯下时,白玉堂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呆住了。挺拔的身形在路灯下清晰而熟悉,那人慢慢走过来,路灯的光芒从他背后照过来,形成一个利落的剪影,步履沉稳,从容淡定。
是展昭。
白玉堂忽然庆幸起来:展昭没走,还来到了他身边。
展昭走到白玉堂面前站定,一双猫儿眼里闪动着愤怒的光芒,薄唇突然吐出两个字:“混蛋!”紧握的拳向白玉堂的脸上砸去,在距离那张脸还有几公分的地方堪堪停住。
白玉堂一怔,盯着眼前的拳头愣了一秒,扶额低低地笑起来:“确实是。在那种情况下叫你离开的确很混蛋。我小看了你。”
展昭收回手,丢给对方一个白眼:“顺便说一句,我有枪。”
“嗯?”他有枪,什么意思?他怎么会有枪?
展昭侧头想了想,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说过我不喜欢循规蹈矩。而且东城区我也很熟,至少比你想象的熟。”
“别告诉我说你混□□啊!”白玉堂玩笑一句,展昭给人的感觉太干净,身上的正气太过明显,要把他和东城区联系在一起很难。也就是展昭自己说出来了,否则他是想不到的。
展昭沉默良久,眼睫半垂,投下一片阴影,白玉堂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沉闷。半饷,展昭低声道:“在东城区能这么快找到我们,或者说找到你,能有这么大势力的人,刚才是‘冲霄’的人吧,你怎么就得罪他们了?”
白玉堂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展昭身上:“你还真的很熟悉东城区啊!冲霄是这块的老大没错,不过早晚得完蛋!”
“你——”展昭皱眉,白玉堂和警察以及□□之间的关系很奇怪,而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展昭似乎有点明白现在这两面夹击的境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提起精神,道:“算了,现在看起来你原先打算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落空了,还是走吧。”
“嗯,城东区是不能呆了,你的车大概暂时也不能要了,那里肯定有条子布控。”
展昭叹气:“算我倒霉好了。反正这下是真的跟你牵扯不清了。”
白玉堂不知为什么心情突然间就好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跟我走。”
展昭总觉得白玉堂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皱着眉一脸郁愤的表情和白玉堂一起穿行在东城区一条接着一条的小巷里。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又渐渐融成了一个影子,慢慢消失在巷陌深处。
东城区地形复杂,白玉堂和展昭一路走,居然没有被追上,天明时分已经到了东城区外的商业街。时间尚早,空荡荡的街头看起来格外寂寥,两个人的身影也就显得格外突出。白玉堂和展昭本能地紧张起来,商业街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但也只限于热闹的时候,现在他们这状况,跟活靶子没什么区别。
“有种被盯上的感觉。”白玉堂低声咕哝了一句,开始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是啊,像是被蛇盯住的耗子。”展昭微眯了眼,藏起眼底的一抹精光,由近及远谨慎地扫视周围。
反光一闪,展昭和白玉堂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迅速仆倒在地,就地一滚躲到墙角。
“居然埋伏了狙击手。”白玉堂啐了一口,凤眼中毫不掩饰的寒光显示着冰冷的愤怒,盯着地上的弹痕,心里计算着弹道。
展昭轻轻碰了下白玉堂的胳膊,以眼神示意:“那边。两点钟方向大约六百米的楼上。”
白玉堂看过去,果然发现了反着光的瞄准镜。距离已经超过了□□射程,白玉堂握紧了拳,必须要躲开。
展昭背靠着墙缓缓站起身来,心中盘算着脱身的办法,眼睛紧紧地锁住狙击枪的反光镜,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周围只有这一个狙击手,能有这个能力一个人布控这么一片地方的狙击手只有一个。展昭心中一松,凝目看向狙击手方向,皱着眉缓慢而郑重地摇了下头,接着果然看到了那瞄准镜的反光一动,然后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白玉堂没有看到展昭的举动,但注意到瞄准镜的方向发生了变化,也来不及多想是怎么回事,回手拉住展昭一路狂奔,没有方向地拐过了几个弯,不知怎么就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在周围装修豪华的商场衬托下,他们身处的地方寒酸得很。
随手打破一扇窗户的玻璃,白玉堂翻窗跳了进去,然后回头招呼展昭一块进来。两人看着房子里堆得整整齐齐的箱子,仔细辨别了一下,判断出这是商场囤货的仓库。仓库的面积不小,东西的堆放尽然有序,显然仓库的管理非常严格,很可能是大型商场的仓库。
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仓库门口和房顶中间的监控正在工作,两人暗自庆幸莽撞地进来却恰好在监控的盲区里。站在原地小心查看,考虑是否能在这个仓库里暂且躲避休息片刻恢复体力。
看了半天,展昭叹息:“估计这一片儿仓库不少,再找找吧。”然后翻窗出去了。
白玉堂点点头,离开之前顺手在最近的箱子上拿匕首划了几下,然后伸腿踹倒了几只箱子才跳了出去。跟在展昭身后在众多仓库之间穿行。
天色阴沉沉地,地上积水未干,仓库之间的路面并不像街道上一样平整,坑坑洼洼的地上有许多小水洼。两个人的脚步声快速而轻巧地掠过,在清晨的静谧里清晰可辨。
当两人终于在一个废弃的旧仓库里并肩坐下的时候,白玉堂歪斜了身子,半阖了凤目,显出几分懒散,道:“展昭,你到底是什么人?”
展昭仰头靠着墙:“那么你又是什么人?”
白玉堂嗤笑一声:“果然不该这样直接地问出来的。可是,展昭,你这一路上的表现太奇怪了,我不认为一个普通人能冷静到你这种程度。”
“那么你呢?你就不奇怪了吗?冲霄和警察都想抓你,而你对任何一方都没有下死手。”展昭缓了口气,又道:“什么人能同时得罪了冲霄又被警察抓捕呢?你跟冲霄是有关系的吧。”最后一句话已经是肯定的语气了。
白玉堂睁开半阖的眼睛,打量了展昭半晌,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又很快掩去,轻咳一声:“展昭,我原以为你只是普通的过路人,看来我是错得离谱了。你是故意去我之前呆的地方的吧?”
展昭微笑:“也许吧。”
双方都是敏锐到极致的人,就算察觉到对方身份的不一般,也不会就此对立,因为两人身上都没有那种敌对的气息。关于身份的话题就此中止,两人倚靠在一起休憩,恢复体力,接下来恐怕还是会有争端的。
几乎一天一夜不曾休息,他们身体似乎都已临近极限,开始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停了下来,倒觉得四肢隐隐有些酸软。两人静静地吐纳,急促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下来,不时按揉着肌肉,以保持自身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在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寂静的时候,外面开始传来混乱的声响。商场的员工要上班了吗?展昭迷迷糊糊地想着,脑子有些迟钝。白玉堂歪靠在墙壁上,更是一点起来查看的意思都没有。想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展昭头一歪,瞌睡了过去。
不过瞌睡了个把小时,两人突然被一阵警笛惊醒,瞬间就清醒过来的两人对视一眼,一跃而起,趴到窗户边上小心查看。看了一会儿,展昭恼火地瞪白玉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吗?”
白玉堂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在最先进去的那个仓库里干的好事导致的结果,脸上也就有点尴尬:“反正也没拿他们东西,等清点了没少什么,条子也就走了,没事儿。”
展昭翻个白眼,这些警察的怎么做事没有比他更清楚的,看着警察还在那边查问,展昭低声道:“别出声,他们一会儿肯定要到周围看看还有没有仓库受损,我们趁现在先走。”
“这条子能有这么负责?”白玉堂随口问了一句,手脚倒是不慢,紧跟着展昭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废弃的仓库,沿着仓库间纵横的小路没头没脑地一路走下去。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才算是走到了头。
眼前是正在拆迁中的老城区,居民已经不多了,许多房子就剩下了一堆废墟,零零星星摆着两三个早餐铺子。连日阴雨,拆迁也暂时停下了,满目的断壁残垣。虽说老城区和东城区挨着,可两个人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走到这边来了。展昭回头看看来路,幽深的小路岔路不少,道:“原来东城区还有路能通到老城区来。”
白玉堂点头:“是啊。这条路还没走过。展昭,你觉得条子能不能追到这边来?”
展昭摇了摇头:“不好说。不过冲霄那边说不定能找到这儿来,跟着没准儿就能把警察引过来。”
白玉堂扭了扭脖子,发出轻微的响声,深呼吸一下,道:“这些先不管,你就不饿?”
展昭微微笑起来:“你倒惬意。”
白玉堂眯起眼睛,飞挑的凤目下淡淡的青黛色暴露了他的一夜未眠,但整个人看起来依然很精神,勾起的嘴角透着自信也带着不服输的傲气,语气里竟是毫不掩饰的狷狂:“我还不想没跟他们对上就先把自己饿死了。我不会输的。”
展昭被他感染,一时无言。白玉堂的神情太有吸引力,展昭几乎就想什么都不管,不管他是什么人,也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就这样跟他站在一起,并肩而立。但展昭还是展昭,一瞬的冲动过去,依然还是那个冷静从容的展昭,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和白玉堂一起在一个早餐摊子前买了些吃的——展昭付的钱,差不多可以算是逃命中的白玉堂身上根本是一分钱都没带。展昭有些好笑地想:大约白玉堂拉着自己趟浑水不仅是拿自己当人质,还拿自己当钱包了。
拎着早点一边吃一边在老城区晃悠,白玉堂踢开一块碎砖,目光复杂地看向展昭:自己能信任他么?直觉是想要去相信的,但理智叫嚣着不能轻信。白玉堂在想自己要不要赌一把。
展昭不是不知道白玉堂对自己的观察,那种带有侵略性质的目光想忽略都不行,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去在意,自己也在思考着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是不是还要继续跟着白玉堂,做他的“人质”。
枪声陡然响起。
原本还在沉思的两人反应迅速地仆地卧倒,就势一滚躲开枪击,跟着翻到尚未倾倒的断墙后面藏住身形。展昭和白玉堂肩膀挨着肩膀靠在一起,一阵混乱的声音传进他们耳中。像是什么翻到了,两人对视一眼,猜到是那几个早餐铺子。
“还好这里人不多,估计这么乱的场面,没人会来添乱的。”展昭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安心和释然。老城区已经没什么人了,剩下的都是些行动不便的老人,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只会在家里呆着,不会被牵扯进来。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没说话,审慎地查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对敌。其实他自己也不想牵扯别人的,一个展昭,已经够了。
碰了下展昭的肩膀,白玉堂朝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手里给枪补充子弹的动作丝毫不慢。
展昭顺着白玉堂指的的方向看过去,了解地点头,下一秒手里就握住了他自己的枪,稍稍探出头,接连向对方射击。袭击的人什么样的都有,显然不是警方那样的正规军,应该是冲霄的人。展昭一边掩护白玉堂一边作出判断。
白玉堂则趁着展昭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飞快地换了地方,然后毫不犹豫地开枪。展昭低头矮下身子,一边向白玉堂那边跑,一边不时地还击。
一时间子弹乱飞,场面混乱至极,破败的砖瓦断墙禁不起这样的攻势,一下子尘土飞扬。
展昭肩头一热,知道是流弹擦过,脚下不停反而更加快了起来,几息之间就已来到白玉堂身边。喘了两口气,展昭退出空了的弹匣,重新装了子弹还了几个点射,精准的枪法让对方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白玉堂顺手掏出军刀扔给展昭,真要弹尽粮绝,这军刀和他手里的匕首就是最后一搏了。
展昭接住军刀反手握住,目光锐利,手中的枪接连射击。白玉堂的枪法同样高明,对方被两人的枪法震慑住了,枪声逐渐零落下来。似乎其中一部分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白玉堂和展昭暂时能够喘口气。直到这时展昭才注意到刚才跑过来的时候肩头被流弹划伤了,正在隐隐作痛。看了看伤口,展昭觉得并不严重也就不去管它了。
白玉堂透过墙缝观察着对方的动静,几张熟悉的面孔划过眼前,但已经没了往日的亲近,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恨意。白玉堂心里划过一线黯然,有愧疚,却没有后悔。
“白玉堂,还是那句话,你很奇怪。无论是警方的人,还是□□的人,你都不下杀手,而他们却都要对你下死手,当然了,现在还要捎带上我。”展昭指了指自己。
“后一点我很抱歉。前一点,”白玉堂自嘲地笑笑,有些事在心里压抑得太久,到了此刻居然一点都不想再深埋。或许是这两日一直跟展昭共患难,或许是展昭身上的气息令人安心,白玉堂低声道:“兄弟和同事,我该对谁下死手?”
展昭皱眉,心念电转,答案呼之欲出,心里一紧: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干涩的喉咙里憋出了嘶哑的一个词,平静而肯定:“卧底。”
白玉堂毫不意外展昭想到了答案,大方地点头承认:“不过现在暴露了。”
展昭忽而一笑,沾染这血渍尘土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清晰明朗,语气轻松:“我们是同事啊!”
白玉堂震惊地看向展昭,他的意思是——
“是的,我是警察。你的上线是颜查散吧,我前天去过他家。”展昭垂下眼睫掩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
白玉堂的喉咙里滚过呻吟:“是。他,”犹豫了一下,神情里带了些许阴翳,“还活着吗?”
展昭摇头。
白玉堂闭上眼睛,这个结果他早该料到了。如果颜查散还活着,他不会现在就暴露,警方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大力追捕他,甚至看架势是要直接击毙他。咬了咬牙,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猛然睁开的眼睛里迸射着光芒:“展昭,我之前给过你的地址还记得吗?”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白玉堂接着道:“那里放着冲霄的罪证,拿上证据,交给包局。颜查散说了,包局是最后可以相信的人。”说着把怎么找到藏着的证据告诉了展昭。
“那你——”展昭皱眉看了白玉堂一会儿,然后咬牙:“好。但你记着,一定要活下来。不然,不然……”展昭停了下来,不然怎么样呢?心乱了一拍,展昭只知道,他绝对不想看到对方毫无生气的样子。
白玉堂调转了视线注视着外面的动静,开口之际声音低沉:“我答应了。所以,下次我见到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展昭深深地注视了白玉堂一眼:“我等着你来告诉我你要我答应的事。”
借着废墟的掩饰,展昭飞速地离开,身形矫健得如同猎豹。白玉堂的目光追随着展昭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的笑意带了罕见的温柔,薄唇呢喃出两个字:“展昭。”声音低得有如絮语,飘散在暗藏着刀光剑影的空气里,迷蒙出点滴缱绻。
展昭不知道身后的白玉堂是带着怎样的心情低唤着他的名字,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拿到证据找包局来救白玉堂。脱离了老城区,展昭辨认了一下方向,拔腿狂奔,风在耳边呼啸,不知何时又开始飘洒的雨丝打在脸上有些疼。展昭顾不了那么多,一边跑一边注意着身边驶过的车辆是否有空着的出租车。
招手拦下一辆车,展昭拉开门坐进去,报出地址。司机有些慌张地看着展昭肩头渗血的伤口和一直握在手里忘记放下的军刀,展昭见状收起军刀掏出了证件:“警察,师傅麻烦快点。”
司机放下心来,一迭声应着,发动了车,向展昭报出的地方开去。
“警察同志这是有急事吧,辛苦了辛苦了……”
展昭喘着气,心跳的飞快,耳边是司机师傅的胡侃,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颜查散打给他的一通电话。
“小展,冲霄是咱们这块地方最大的祸害,这么个毒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掉。”
……
“小展,你嫂子回老家生孩子了,以后你帮我照看着些吧。还有我爸妈他们,老人家上了年纪,你要是忙得过来,有时间代我去看看。”
展昭接到这通电话时就很疑惑,颜查散的语速很急,根本就不给展昭答话的时间,说话也没什么条理,想一句说一句,说到后面跟交代遗言没什么两样。展昭放下电话后越想越不安,也不管大半夜一两点的时间就出了门去找颜查散。
到达颜查散家的时候,大门打开着,展昭本能觉得不对,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极尽小心地走进去,只见客厅的地板上躺着已经永远沉眠的颜查散,周围散落着烧得七零八落的纸质文件,客厅茶几上扔着颜查散已经被格式化的电脑。
看着他视若兄弟的颜查散半身浸在血水里,了无生机,展昭踉跄了一步,踩到一张纸片,弯腰捡起,发现那是文件的一角,残缺的纸片上只有一个男子笑容嚣张地看着他,下面是三个字:白玉堂。
展昭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推开车门,展昭稳定了下情绪:“师傅,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成吗?”
“好好,能给警察同志帮忙是我们的光荣啊!”
展昭勉强地笑了笑,按照白玉堂的指点找到了证据,然后飞快地回到出租车上:“师傅,去警察局。”手放在衣服口袋里,紧紧地捏着白玉堂好不容易才得到证据,心里焦急得犹如火焚,恨不得车能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出租车在警察局门口稳稳停下,展昭拿出钱包也不管里面是多少钱直接扔给了司机师傅,跳下车就冲进了警察局。司机师傅拿着钱包跟着下车:“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不能收你的钱——”
展昭一路冲进了局长办公室,手扶着门大口喘气:“包局。”
局长包拯正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见到展昭急匆匆得闯进来,有些惊讶:他这个得力助手一向稳如泰山,怎么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小展啊,你先坐。”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包拯指了指边上的沙发。
展昭摇摇头,掏出证据放到包拯的办公桌上:“这是,冲霄的罪证,白,白玉堂交给我的。他是卧底。”
包拯手一抖,险些打翻了桌上的茶杯:“白玉堂?小展,这两天都没见到你人,你是调查白玉堂去了?”
展昭换了口气:“颜警司死的那天晚上我去了他家,看到了白玉堂的资料,但只剩下了一张照片。我这两天一直跟白玉堂在一起,这是他交给我的,说如果颜警司出了事就只能交给包局你。他是卧底不会有错的。包局,白玉堂在老城区被冲霄的人围堵,他一直是一个警察。”
包拯想了想,拿起电话:“公孙,老城区那边情况怎么样?有个叫白玉堂的可能是颜查散提过的卧底,拿到了冲霄的罪证,务必把人安全带回来。”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包拯皱紧了眉头:“知道了,送去医院吧。”又交代了几句,包拯放下电话面对着展昭:“今天接到报案说老城区发生枪击案,人早就派过去了,事情到现在也算是处理好了,只是白玉堂伤得比较重,已经送去医院了。小展,如果白玉堂是卧底,那么颜查散的事无疑表情我们中间出了问题,要证明白玉堂的身份,还要更明确的证据。”言下之意,已经承认了白玉堂的卧底身份。
“包局,你相信白玉堂?”
“我相信的是你,小展。现在要怎么解决好这件事,你应该清楚。”
展昭咬了咬嘴唇:“我明白了。包局,白玉堂在哪家医院?”
包拯看着已经恢复冷静自持的展昭,黝黑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市中医院。”
展昭点点头,敬礼离开。
包拯往茶杯里添了热水,透过腾起的白色雾气看着展昭离开。他不能确定白玉堂是否真的是颜查散曾经说过的卧底,他只是相信展昭,所以他把一切交给展昭去完成,无论是内部的蛀虫还是白玉堂的身份。
两天后,市中医院。
白玉堂睁开眼睛的同时就闻到了一股消毒水味。窗外夕阳如锦,橙色的光芒映入他的眼中,明亮却不刺眼。白玉堂茫然地望着医院雪白的墙壁发呆。从美梦中醒来,真的有点可惜啊!
他梦到的是他和展昭的第一次相遇。
并不是公寓楼下的那一眼,而是更早的时候。
也是这样一个明丽温暖的黄昏,灿烂的流云挂在西面的天空,美得难描难画。
但他们的相遇并不那么完美。
混乱的东城区,刚刚开始卧底生涯,才跟小混混们干了一架,受了点小伤的自己靠墙坐在角落里懒得起身,对于身上的伤口没有丝毫要处理的意思,心里是对未来的不确定,要怎样做才能拿到冲霄的罪证,他还没有头绪。
展昭就是再这个时候出现的。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神情带着些许不赞成。眉眼疏朗,神情温和:“你受伤了,先处理一下伤口比较好。”
自己原本应该反感这样的“多管闲事”的,但就是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跟着他来到了最近的社区医院。自己坐在大厅里,展昭去找来了酒精和绷带,细心地为他清洗伤口、消毒、包扎。他的动作熟练灵动,透过玻璃门洒进来的夕阳柔和而旖旎。
心动只是一个瞬间的事。
如是而已。
……
展昭推开病房的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白玉堂。
“你醒了?”把保温盒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白玉堂有些难以置信:“展昭?”
展昭轻松地笑起来:“怎么?不认识了?你不是说还要我答应你一件事的么,说吧。”
白玉堂仔细地去看展昭,那人脸上的疲惫藏都藏不住,有些担心:“你——我睡着的时间里,你——”
展昭扶白玉堂坐起来,打开保温盒递过去:“你先吃。都睡了两天了,你就不饿?颜警司做事喜欢留一手,我找到了他备份的材料,局里蛀虫也已经抓到了,你出院之后就可以回归警队了。”
“你很久没休息了,对不对?”
展昭尴尬地笑笑:“我没事。你到底要我答应什么事,先告诉我,不然老挂在心里也不好受。”
“我——”白玉堂一顿,硬生生地改口:“你答应我以后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休息,按时吃饭……”
白玉堂的话被展昭的笑声打断:“白玉堂,你也是警察,警察的作息你还不知道?你这是强人所难。”话是这样说着,展昭却觉得心里很暖,很舒服。
白玉堂也跟着笑起来,端着保温盒拿了个勺子慢慢地吃里面鲜甜的鸡茸粥。
窗外,斜阳脉脉。
一个星期后,白玉堂出院。换上久违的警服,白玉堂心情舒畅前往警察局报到。刚走到警察局门口,迎面走来了展昭。严谨的警服,笑容清浅,整个人挺拔如松。白玉堂忽然蓦地了脚步。
展昭也看到了白玉堂,同样停了下来。
敬礼,动作利落潇洒。
“321306,白玉堂。”
“321104,展昭。”
相逢一笑,阳光正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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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话时间:检讨下一如既往没改过来的散文风格。这真的是暧昧中啊暧昧中~某只真的是慢热型的,而根据Scapulae给我的文案,我只能写到暧昧中。其实这完全可以当一个长篇的开头,接下来就是收拾冲霄不小心来了个漏网之鱼,在日常破案生活中升级好感度,联手解决大Boss,最后双宿双栖HE,真的是很可以写的啊!当然不要指望在下写,这么个现代短篇已经卡得可以了,写长了真是要了老命了。最后,文里有很多没交代清楚对吧?唔,其实是有线索可寻的,写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关于两人形象,欢迎指出不足以及拍砖。无良作者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