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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开边意未已
翌日,朗日高照,惠风和畅,花木扶疏摇,绿柳红蕊曳于假山怪石间,好一个人间四月天。
我看着这满园的生机勃勃,想着这院子主人的心如死灰不复温,只觉心中更添悲凉。
我昨日假意拂袖而去,去后愈发不放心孟氏的状况,又不好去而复返,令她不安,只得忍到今日,才有机会再去探望。
我方踏进她的寝殿,便看到那副全面彰显天家气派的玉辇端严地定在殿门旁,几位宫人正垂首静候。
这皇帝已有佳人在侧,不去芙蓉帐暖度春宵,此时来找孟氏又所为何事?
我捏了个隐身诀,掠入寝殿,欲一探究竟。
“朕获悉,月前宇瑶山遭魔教大举进犯,造成山柱倾颓,山下村民也因此死伤惨重,山上的修道之人也是伤亡殆尽,此后,祁连剑派、日华宫等武林大派皆遭毒手,长老高手损折无数,就连正派至尊渊隐派也是受损严重,掌门重伤失踪,几脉首尊悉数战死,门下弟子更是死伤无数,由此造成的无辜百姓的伤亡更是触目惊心,朕身为九五之尊,天下百姓皆为朕之子民,百姓遭戮,朕又于心何忍?故朕决定依从礼部之言,下月初五,亲往到同济寺祭天祈福,以求上苍保佑,助黎民早日脱出苦海。皇后准备一下,与朕同往。”青年天子言语如凿,一字一句都打在我的心上,什么宇瑶派山柱倾颓,什么高手长老伤亡殆尽,什么渊隐派亦遭重创,怎么可能!
我瘫坐在大理石板上,若不是石板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我的触觉,我几乎惊厥昏倒。
这怎么可能?!一个月前,魔教中人还四处海捕我,还需要借助异数之力才能反击正道,怎么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有力量将尚处于优势的正道诸派打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还在浑浑噩噩的惊惶中,却听孟氏清凌凌的声音响起:“陛下为真是为万民着想,便应当调派军力援助正道诸派,而不是袖手旁观。”
皇帝被一介女流直指痛处,不由恼羞成怒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西南边陲的西辽国时时觊觎我大曌,若此时分散军力去支援正道诸派,万一西辽趁虚而入,后果便不堪设想。”
孟氏嗤笑:“你既不愿出兵相助,又不愿后世诟病于你,说你不把百姓生死放在心上,于是便弄出这么一出?……臣妾身体不适,恐不宜远行,同往祭天之事恐需淑妃妹妹代劳了!”
皇帝无奈,这祭天仪式既然是做给天下人和史官看的,便不能有丝毫差错,这国母尚在,便由嫔妃代替,即使能堵住百姓的悠悠众口、暂时不受非议,也难保史官手中的笔不会给这位君主记下一笔于礼不合之过。
“你是皇后,与朕夫妻一体,在大事面前望皇后能权衡轻重,不要使朕掣肘!”皇帝无奈,只得软硬兼施。
孟氏仍是垂首不语,皇帝见她无动于衷,大怒道:“朕是皇帝,执掌的是万民生死,守护的是江山社稷,决不可因一时热血,而自毁长城,若因此而动摇社稷,朕九死亦不得赎其罪,你与朕一路走来,风雨同舟,难道连你也不能理解朕的用心吗?”
孟氏在九五帝王的雷霆震怒下仍是一番风轻云淡,不卑不亢道:“陛下大仁大义,臣妾妇人之仁,自不可同日而语,臣妾不敢非议陛下的决定,只是臣妾确实身体不适,还望陛下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留臣妾在帝都养病。”
“卿卿,你变了……”皇帝突然语气一转,从雷霆震怒忽然变得沧桑无奈。
孟氏在听到他唤自己的小字之时,明显的身子一颤,却很快恢复平静,与她的良人针锋相对:“你也好久不曾这般唤我了……”
皇帝依旧满目无奈悲伤:“朕知道,你终究是恨绝了朕。”
孟氏显然不想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了,开口逐客道:“陛下若无它事,那么臣妾就恭送陛下了。”
皇帝轻笑,这一笑既无奈又怀恋:“你每次逐客都是这般说辞,呆板无趣,朕很怀念你曾经做名满帝都的竹林才女之时,那时的你风雅狡黠,让人又爱又恨……”
孟氏亦是和善一笑:“可现下臣妾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你则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对于那个曾经让你又爱又恨的竹林才女恐怕眼下也只剩恨了吧……”孟氏很满意地看着皇帝惊痛的表情,又在这位皇帝的心上狠狠地补了一刀:“如此也好,你恨我,我恨你,很是公平,两不相欠,如此,来世我们便不必再有牵扯了吧……”
殿内一派凄惨幽咽,站在殿外的我亦是惊痛凄惶,我撤去隐身诀,祭出涛浪剑,撩起轻幔,径直杀到皇帝面前,我长剑一绕,流光满室,剑锋便抵上了一袭衮服的皇帝的脖颈,我逼视着他:“告诉我,宇瑶派可有幸存?魔教眼下实力如何?”
孟氏见状大惊:“梅姑娘!”
我转头怒视着她:“闭嘴!”孟氏噤若寒蝉,我又转头看向易筠涯:“说!”
易筠涯虽然命悬人手,却仍是端严不改,不答反问道:“你又是何人?怎会在此!”
我不耐烦与他多费唇舌,干脆如实相告:“在下宇瑶派门下弟子梅疏浅,心系师长安危,故而冲撞陛下,还望陛下海涵汪量,告知师门消息。”
易筠涯听到我的名字,竟是眼前一亮:“梅疏浅!你就是那个‘异数’!”
我见他如此激动,有些不明所以,再看向孟氏,却见她竟是面色苍白,惶惶无措。
易筠涯上前一步,目光狂热地看着我,我心中一跳,这狗皇帝难道是向抢占民女?!
“江湖传言:得异数者的天下,不知朕若是得了你,是不是便可横扫西辽诸国,一统山河、千秋万代了!哈哈哈!”易筠涯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自己的野心。
孟氏忙膝行向前:“陛下,如今魔教为祸苍生,陛下理应联合正道,一同抗击魔教,而不是再起战火、贻害百姓啊!”
易筠涯略一思忖,便道:“皇后所言有理,不过,这大好的机会朕是绝对不会错过的,不如就请这位梅姑娘在宫中小住几日,待正邪之战一了,便请姑娘出山,襄助朕一扫六合!”
我扶额,看了看正在做春秋大梦的易筠涯,又看了看我手中流霞吞吐的涛浪剑,很想提醒一下被我挟持着的某人,有点做被害者的自觉性好不好?你的命还攥在我的手里,你就打算着要软禁我,你觉得合适吗?合适吗!
我紧了紧握剑的手,阴测测道:“陛下,你的性命尚在我手,是否助你一扫六合的问题先放一放,还是由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再说吧!”
“哦?”易筠涯星目飞挑:“朕这辈子恐怕还没有被人以命相胁过……荆桐!”
“在!”一个闷闷的声音随着皇帝的召唤在我身后幽幽响起,我翻腕收剑,凭借感觉反手一刺,我随后转身,却只看到一片墨色衣角,我大惊,此人身法诡异迅速,竟有瞬息千里之势。
微弱的破空之声再次于身后响起,我微怒,不敢正面攻击,净做些背后动作,算什么君子!
我踏剑而起,纵观全局,这才看清了这个身法诡异之人,此人一袭黑衣,劲装短打,果决利落,一张妖娆面孔,难辨雌雄。
他手掌一翻,一张玉腰冰弦的长弓便跃然掌上,他一手持弓,一手引弦,以气化箭,直指我之所在,箭箭凶狠。
想不到这深宫之中,不仅有难得一见的缚仙神器,还有不世出的修真之才。
我手捏法诀,当胸画符,一张罡气流转的太极阵图赫然眼前,那黑衣人却似视而不见般径直撞向阵图,“咚”的一声,撞在了阵图上,紧接着被阵图逼退数步,我亦因反噬而喉头腥甜。
我一扭身,飞落在屋梁上反手握剑,口念法咒,涛浪剑剑身清颤,发出龙吟阵阵,我举剑指天,全身衣衫无风自摇,我分心一瞥,见那黑衣人又是引弦欲射,忙回剑当胸,法诀变换间,无数气剑已悬立四周,我一鼓作气,长剑一挥,密如骤雨的气剑随着我的剑势攒射而出,直取黑衣人处!
黑衣人收箭防守,玉弓一横,化出气盾,以抵挡我的万千流矢。
不消片刻,骤雨般密集的气剑便悉数没入黑衣人胸前的气盾之中,我暗觉不妙,一拧身,正打算转移阵地,却见黑衣人额前幽光一闪,气盾随之一颤,紧接着之前气势汹汹的气剑竟悉数反向向我攻来!
我惊得一趔趄,一咕噜从屋梁上翻了下来。
我这厢还未站定,黑衣人的攻势便已汹汹袭来,他持弓而立,一引一放间,便化出飞矢无数,反观我之前所化的气剑,与之相较,难免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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