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双相

　　（一）
　　不想被痛苦所干扰吗？
　　那就停止呼吸吧。

　　（二）
　　正是上午第三节课结束后的大课间，早川乙羽微笑着将用过的书本放入教室最后的储物柜，耳边传来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欸，刚刚废柴纲又和狱寺君出去了呢！”
　　“真的真的……最近废柴纲和狱寺君、山本君好像一下子亲密起来了呢。还总是一起请假。”
　　“超奇怪的啊……而且最近那家伙和早川也……”

　　尾音未止，说话的女生在看到话题中出现的少女时急忙收敛了神色，转过身避开了与早川乙羽的视线相交。
　　而众所周知与沢田纲吉，别人口中的「废柴纲」关系极好的早川乙羽，只是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将下几节课要用的书本拿出，加大了嘴角的弧度回到了座位。

　　刚刚坐下，后座又开始发出女生们交头接耳的声音。
　　愚蠢。
　　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扭曲的嘴角弧度又完美了几分。
　　早川乙羽看似不经意地将手按在了左胸口，平稳的呼吸频率失了节奏。
　　这里不停地在跳呢，纲吉君。

　　没有熟悉的少年的时间总是过得异常缓慢，在别人眼里也许依然保持着优等生的形象认真听讲，只有早川乙羽自己知道。
　　她只是利用额发的遮挡，不断地、不断地，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刻画出那个少年的眉眼。
　　给人带来安心感的棕褐色发丝，总是受惊般瞪大的烟褐色眼眸，以及自然翘起的唇角。
　　每一点都是那么优秀啊，纲吉君。

　　有了脑海中少年的陪伴，时间的脚步又似乎加快了些许。
　　至少她这么觉得。

　　很快，两节课过去。
　　五千四百秒，她在心中回忆了五千四百遍少年温暖的笑靥。
　　心脏滴答滴答地响着，记忆一圈一圈地转着。
　　唇边的笑容并没有因为走神而僵硬，反而倾注了几分暖意进去，明艳动人。

　　午休开始，教室里很快就空了下来，只剩早川一人。
　　她并没有着急……应该说，她是故意等到所有人都走了。

　　轻轻站起，腿部向后挪开椅子，椅腿摩擦着地面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在空荡的教室里左右碰撞着墙壁，最后敲进少女的耳膜。

　　“吧嗒。”
　　储物柜的弹簧锁被弹开，少女微微踮起脚，将里面所有的书本按大小顺序整理好，摞成相同高度的两摞。
　　最后，她有些费力地将手伸进了储物格的最里面。

　　指尖先是触到了冰冷的铁壁，然后下移。
　　一经触摸便紧紧捏住略有些厚度的纸制品，屏住的呼吸又恢复了原态。
　　啊……好温暖……就像纲吉君一样呢。

　　似乎并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她只是细细摩挲了一会便再次关上了储物柜。
　　将钥匙放入校服外套的内兜，回到座位拿出了超乎平常尺寸大小的便当盒，她转身离开了教室。

　　走出教学楼，早川没有走向大部分自带便当学生选择的草坪，而是进入了主楼直奔天台。
　　最开始是两节一步地跨越，在接近目的地时改为了正常的走路，而在能够看见天台门的时候，她反而停了下来。
　　弯下腰两手撑膝地喘着气，少女努力平复着因为剧烈运动而粗重起的呼吸。
　　呼吸很快平缓，但面颊上的潮红却没有退去。

　　少女拎着便当盒的手攥紧了些，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天台门。
　　一定会来的对吧……纲吉君。

　　抬腿，迈上台阶，一步，两步，三步。
　　手心渗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抿了抿唇，她将手心的汗拭净，慢慢搭上了门把手。
　　心脏在不断叫嚣着不堪重负，嘀嗒嘀嗒……只有少女能够听见的声音往复不绝。

　　猛地推开厚重的天台门，春末微凉的风忽地掀起她的额发。
　　刺目的阳光倾泻了一地，可是，拥有明媚更甚阳光的笑容的少年，不在。

　　瞳孔微不可见地缩紧，耳膜轰鸣着，身子因为风的侵袭泛起凉意，额头却不断渗出汗水。
　　用空闲的右手理好额发，少女咬咬牙又再次弯起了嘴角，毫不犹豫地穿过厚重的大门。

　　几十分钟以后，连滚带爬撞开天台门的少年看见的，是背靠铁丝网坐下，托腮望着底下风景的少女。
　　从侧面看，墨色的长发有几缕落在了胸前。
　　眸底有着好看的高光，唇角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也能看出弯起的弧度。
　　然后看楞了的少年就在少女转过头后疑惑的目光里没出息地红了脸。
　　再然后，面红耳赤的少年看见少女转过来的脸上如同春日暖阳的笑脸，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就知道，纲吉君一定会来。”

　　（三）
　　五月二十四日，并盛中的建校日，对所有学生都无比重要的日子。
　　当然，只是建校日是不会引起学生们重视的，毕竟像某个风纪委员长那样热爱学校的还是比较少的。
　　能被学生们称得上「重要」二字的原因是，不知何时有了这样的传统，在建校日那天告白恋情都会得到回应。
　　于是那些怀春的少年少女们从这天早晨就开始心潮澎湃，令人总有种粉色泡泡漫天飞的错觉。
　　不过比较不可思议的是，早川乙羽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或者说，即将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早川一大早就赶来了学校，进教室时天刚蒙蒙亮，万物还在一片混沌的时候。
　　包容一切的天空泛着鱼肚白，而包容一切的大空……恐怕还在家里流着口水睡成了一滩泥。

　　她蹑手蹑脚地溜进教室，不知哪来的心虚感不断侵袭着大脑，甚至连电灯都不敢开。
　　快速踮着脚尖跑到教室最后的储物柜前，书包都没有来得及放在座位上。
　　然后直到她从柜子里拿出了完好无损的信封并且妥善地压在了桌洞最下层，才来得及长出一口气。
　　莫名的兴奋和羞涩让本不普通的少女变得普通，变得就像所有十四岁的女孩子一样。

　　（四）
　　第三节课结束后又是大课间，下一节课是体育，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提前到操场等待。
　　早川又留到了最后，她不留痕迹地用余光仔细观察了一遍周围，确定没有别人后，从桌洞底抽出信封，将本就不存在的翻卷的边角展平，装作不经意地路过了少年的座位，然后不经意地将信封遗留在了少年的桌洞里。

　　完美地做完了一切预计好的事情，直到路过教学楼大厅门口的镜子时才注意到，她一直保持着微笑，优美的弧度，那是哪怕被当场抓包也能完全给人“其实不关她的事吧”的错觉的笑容。
　　捂住一直嘀嗒嘀嗒响着的左胸口，少女的笑容变得嘲讽。
　　根本没有别人，这幅笑容做给谁看。

　　（五）
　　正午时分，离午休结束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可是本该出现的少年却毫无踪影。
　　早川在树下等了快一个小时，可是该来的人还是没来。
　　左晃晃右晃晃，难得的急躁情绪翻腾了上来，使她在看见熟悉的面孔时终于忍不住地叫住了两个女生。

　　“啊，藤原，你看见……”
　　话没有说完，因为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事情就是发展的那么戏剧性，少女在树下驻足等待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等到的人，在那么一仰头时就轻易发现了。
　　天台上，最靠近天空的地方，棕褐发色的少年与笑容甜美的少女。
　　少年笑得很开心，至少是和她在一起时没有过的开心。
　　和那种完全与朋友在一起时的开心不同。

　　这算什么。
　　少女的眼睛失了焦距，不知道看着哪里。

　　恋情一定会得到回应……可并没有人说是好的回应不是吗？
　　每个人都只是自然而然地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想而已，人类就是这样自欺欺人的生物。
　　自欺欺人……而已。

　　怕少年看不到信，特意放在了桌洞中凌乱杂物的最上端，不至于掉出来，但是不论拿什么东西都能够被发现。
　　怕少年找不到地点，特意选了校园里最最高大的一棵树，所有人都知道的著名地点。
　　怕少年营养不良，每天都费尽心思做出美味营养的便当带来以分享为名一起午餐。

　　只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维持，也抵不过心爱女孩子一个甜美的笑容。
　　没由来的情绪可劲的往上涌，没完没了。
　　但是身体给了她最完美的反应，少女脸上还是与平时别无二致的笑容。

　　“啊没事没事。”
　　“哈……？啊对了早川，你知道狱寺君他们最近都在干什么吗？废柴纲那家伙总是拖着狱寺君一起真是……”
　　“啊……嗯……不太清楚呢。”
　　“这样啊，你脸色不太好呢，不舒服的话还是去趟保健室比较好哦。”
　　“啊，没事啦……快上课了我先走了。”

　　表现的不够完美呢……有够狼狈的。
　　最终感性控制了理性的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少女，这样想到。

　　（六）
　　“欸，你听说A班那个废柴纲的事了吗？”

　　……纲吉君？
　　正准备走出洗手间隔间的少女停顿了下来，传入耳朵的声音异常熟悉，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啊听说了听说了，他向笹川京子告白了是吧。”

　　欸？！纲吉君他……
　　心脏不知怎的叫嚣个不停，耳膜轰鸣不止。
　　天窗外大树上的蝉声格外显得令人烦躁，阳光穿过玻璃洒了少女一身，使墨色的发丝像发着光一般。

　　“听说笹川还答应了……真是没想到啊。”
　　“说起来笹川也是个校花呢，废柴纲真是走运。”
　　“说到校花，早川不也是么。”
　　“她呀……是没有人喜欢的校花啊，那副性格哪有人喜欢，万年不变的就那么一张脸。”

　　嘀嗒嘀嗒，只有少女能听见的声音往复不绝。

　　“她不也喜欢沢田么，没准以后有好戏看了呢。”
　　“哈，早川哪配跟笹川抢人啊，谁不知道废柴纲在全校面前跟笹川告过白，她还天天巴巴地缠着废柴纲。”

　　想起来了，在她不断重复「早川」的时候想起来了，是不久前刚跟自己分别的少女。
　　「你脸色不太好呢，不舒服的话还是去趟保健室比较好哦。」
　　「哈，早川哪配跟笹川抢人啊。」
　　相同的音色，话语在夏日炙热的阳光下泡沫一般破碎在少女耳旁。

　　随着冲水的声音，一阵脚步声后洗手间彻底恢复了平静。
　　隔间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打开，如果有人在的话，一定能够看见，少女眼底熄灭的高光以及…唇角静静绽放的完美笑靥。

　　（七）
　　少女和少年的初次相识是在国中入学一个月后。
　　……至少对孤僻的少女是初次相识。

　　早川家，有名的名门望族，以及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与黑手党有着密切联系。
　　不久前才被送回自家的少女性格冷漠而孤僻，最大的特点是——唇边永远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在从某种意义上比大人世界还要肮脏几分的校园里，便是被众人孤立欺负的最好缘由。
　　但不论受到怎样过分对待仍不吭一声的少女心里也有隐藏着的秘密，那能让少女得到从父母处得不到的满足感。

　　那日少女像往常一样放了学，走过像往常一样的长长的坡道，然后在往常该往右拐的分岔路口向左而行。熟练地拐过几个弯，少女来到了熟悉的巷口。
　　再往里走一点，随着斜照在少女身上夕阳的残辉慢慢被掩盖在巷口的黑暗下，她眼前出现了几个不太大的纸箱子。左右晃动着像是里面有什么生物一般。
　　她将相叠的两个纸箱分开，仔细地观察了里面的生物，然后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里面是猫，四五只，十分年幼的，少女不经意间发现的被人抛弃的小猫。

　　少女慢慢蹲下，从最里面的纸箱子里拿出了熟悉的用具。
　　小小的尖刀摸上去有着异样的冰冷触感，少女嘴角噙着笑容，爱不释手地一遍遍抚摸着刀刃。
　　过了小会，似乎终于满足于单纯的抚摸，少女将尖刀举高了些，一点点靠近了纸箱。

　　“早川桑！”
　　那时还并不熟悉的温柔男声在少女背后响起。

　　她猛地一惊，将尖刀藏进了箱底，转过头，嘴角勾成诡异的弧度。
　　“你是……？”

　　故事的结尾是温柔的少年与经常照料野猫的善良少女一起走在了夕阳下。
　　只是结尾，并不是结束。

　　（八）
　　“我回来了。”
　　少女带着刻意伪装出来的自然笑意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将鞋子整齐地摆放在鞋柜里，少女跑近坐在沙发上的母亲身边。

　　“母亲大人，哥哥大人和姐姐大人呢？”
　　“好像又在游泳池……等等，”叫住了忍不住已经向后院跑去的少女，她的眼睛仍盯着报纸一动不动，声音却是向着少女，“把他们叫回来差不多就吃晚饭了。”
　　“是。”

　　“哥哥大人！”少女向着正在游泳池旁跟自家姐姐说话的少年跑去，声音拉高了些，“还有姐姐大人，母亲大人叫你们回去吃晚饭了。”
　　“啊，那就走吧。”
　　少年听罢立刻起身，和看着更年长些的少女一起向从外表看豪华无比的宅子里走去，来传话的少女也急忙跟着一起转身，却在看到清澈见底的水面时停住，落下了一段距离。

　　她最喜欢的便是这游泳池的水，尤其是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场景，让她无数次想到——如果换个颜色会是什么样子呢？
　　比如她最喜欢的红色。

　　“阿娜答，你说那孩子……”
　　隐约的碎语随着晚风飘进了少女的耳朵，刚刚洗过澡从花园赏花完毕的少女正经过父母房间。
　　屏住呼吸，少女不动声色地走近了门口几步。

　　“那孩子……我现在根本就不敢看她啊……”母亲的尾音颤抖着。
　　“不管再怎么样，她也是早川家的女儿。”
　　“可是你知道……那孩子，她是个怪物啊……！！”
　　“够了！就是你这幅样子才把她哥哥姐姐都带成那副没出息样！”
　　“知道那孩子事情的人哪有不害怕的，说到底……我倒真觉得没有她我们的日子会过的舒心的多！”

　　默不作声地，少女离开了房门口，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那孩子，她是个怪物啊……！！」
　　「我倒真觉得没有她我们的日子会过的舒心的多！」
　　拖长的哭腔竟有了几分凄厉的音色，说话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是么，没有我会比较好么。”
　　月光冷冷泄了一地，透过落地窗洒在角落少女身上。
　　少女睁大的眸底有着璀璨高光，唇角的弧度迷人。

　　没有我，会，比较好。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每个字，落在心上却让她读不懂其中的含义。

　　手指轻轻搭上桌边的剪刀，少女咧开嘴。

　　（九）
　　早已是午夜时分，城市的灯火几乎完全熄灭，只有月亮还在不满足地窥视着人间。

　　再次抬起头，一切都已经毁掉了，世界被毁掉了。
　　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残缺的肢体，少女拿着被染成猩红色的剪刀一步步迈向不远处的头颅。
　　惊恐的表情破坏了妇人犹带几分姿色的面容，少女轻轻捧起熟悉的面庞，剪刀划下。

　　早川家最小的女儿，幼年就被艾斯托拉涅欧家族拐带并强制参与人体实验，直至罪恶的家族覆灭才被黑手党的执法者——复仇者送回。

　　“真可怜。”
　　当已经长大的少女回到家时，被称作「母亲」的女人对她温暖地笑着，轻叹了声。

　　那不是对着她，冷漠的少女心知肚明。
　　不是对着「早川乙羽」，而是对着「早川家的女儿」。

　　母亲大人，这种表情可不好看呐。
　　让我把您变得更加美丽吧，您看……这样就好了。

　　被针线结实缝好的薄薄皮肉上，温暖的笑容在赤色的液体中静静绽放。
　　真好。
　　慢慢与那个被称作「母亲」的女人完全重合。

　　父亲大人，总是那么严厉，您终于对我笑了呢。
　　哥哥大人，啊……我的哥哥大人还是英俊无比呢……不过，果然还是没有纲吉君帅气。
　　姐姐大人，呵，姐姐大人果然跟我长得最像了，但是好像皮肤比我好呢。

　　恍惚地抬起头，嘴角的浅笑恍若明艳动人的花。
　　慢慢加大、加深弧度，少女轻笑起来。

　　『啊，这样还不够哦 。』
　　『用再大一点的缝纫机，贯穿心脏吧。』

　　随着机器的轰鸣，眼前的一切支离破碎。
　　鲜血飞溅着、飞溅着。
　　落在少女墨色的发丝上，落在少女赤红的眸子里，落在少女勾起的唇角边。

　　纲吉君，你看见了吗？
　　大家都喜欢我哦。
　　你看见了吗？
　　大家都在对我笑哦。
　　纲吉君，你也会，喜欢我吧。

　　然后她感到自己坏掉了，从某条神经、某个器官开始坏掉了。
　　唇角的微笑无法停止，胸口的起伏无法停止，挥舞的双臂无法停止，流淌的液体无法停止……
　　自己坏掉了，世界坏掉了，大家都坏掉了坏掉了坏掉了坏掉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瞬间而已，耳膜的轰鸣停下了，一切的动作都停下了。
　　微笑静止在唇边，剪刀掉落在鲜血染就的地板。
　　少女颤动着低下头，左胸口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嘀嗒嘀嗒地响着，往复不绝。

　　机器铸就的心脏在少女手上闪着奇怪的光泽，少女用湿淋淋的双手捧起了物体，一步一步迈了出去。
　　停在游泳池边，手上的光芒陡然黯淡了下来，少女眼底的光开始熄灭。
　　鲜红的液体从她手上滴落，落入池中，很快便在涟漪中散开化作血丝飘荡着。
　　被罪恶的家族改造过的人体机能终于几近停止，少女倒下了。

　　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她感到自己一点点接近了水面，一点点被没过。
　　先是被血液粘成一缕缕的发丝，沾了水后变得沉重。
　　再是脸颊，滑腻液体的触感传达到了本该已经停止工作的所有神经末梢。
　　然后是身体，四肢，最后落入水中的，是少女已经无力抓住的，心脏。

　　在已然化作自己最爱颜色的一池赤色中，少女不断下沉、下沉，已经停止的嘀嗒嘀嗒的，只有少女一人能听见的声音借由液体回荡在世界上空。

　　少女嘴角的恬静笑容，悄然绽放。

　　『太好了……大家也能听见了。』
　　『能够……喜欢上我了吗……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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