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劍奇譚｜短篇

　　百里屠苏最近时常在烦恼着一件事。
　　尽管他素来内敛，兼且喜怒不形于色，这几日下来天墉城却处处可见百里屠苏犹豫和不知所措的脚步，在紫胤真人的祭剑阁，还有陵越的房门面前来回徘徊。
　　只是通常看着他举起了手，似乎是要敲下紫胤真人的房门，或者是陵越的房门时，又悄悄地缩了回去。
　　这个画面已经连续发生了半个月。
　　每一个看过这个景象的天墉城弟子无不私下猜测，猜测着那位素来不苟言笑的年轻执剑长老，到底有什么要事需要直接跑去敲房门。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百里屠苏想要找的人却是从未出现在他眼前。

　　「屠苏师兄，你在掌门师兄房门前做什么啊？」芙蕖身着妙法长老的服饰，手上还捧着几卷书，明显是正要去做晚课。
　　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娇俏的小女孩，但是眉目流转之间依然是巧笑倩兮。
　　「我……陵越师兄不在？」百里屠苏一时口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只好转移话题。
　　「掌门师兄他有事下山已经一个月啦，啊、我忘记屠苏师兄不知道了。」偏了头，芙蕖思考了一下，才突然想起在陵越下山时百里屠苏正随着紫胤真人办事。
　　「……原来如此。」百里屠苏点点头。甫接任天墉城执剑长老也不过数月，有很多事情都还不甚了解，于是跟着卸下执剑长老身分的紫胤真人熟悉其他事务。
　　本来紫胤真人是打算将职位交予百里屠苏之后就前往青鸾峰与昔年挚友一同在去闯荡江湖，如今则是因为一些繁杂琐事而耽搁了下来，百里屠苏心下自是十分自责。
　　同时也对那位云前辈感到歉疚。
　　「百里公子这几日也一直在主人的祭剑阁前呢，」另一边则是突然了传来红玉的声音，红衣款款地拖曳在青石板上，旋出了一道又一道艳丽的弧线。
　　「只是主人他上次与百里公子下山后，回到祭剑阁带了几把剑之后，便御剑又前往青鸾峰了。」摇指着远方一处青黛山峦，红玉替百里屠苏做了解答。
　　「原来……如此。」双手环起，难怪这几日都不见陵越和师尊，百里屠苏不觉皱了一下眉头。
　　「师兄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百里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两道女声一同问起，随后看到了百里屠苏微微涨红了脸。
　　要是把一向严肃的执剑长老原来也会脸红的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话，天墉城的那些弟子怕是会吓死吧。
　　红玉和芙蕖看着眼前的百里屠苏不禁愕然。
　　「只是，这几日……突然想起在山下历练时，时常会看到寻常人家替人过生辰……」犹豫了一会，百里屠苏终于艰难地开了口。「……想到，陵越师兄的生辰似乎……」
　　「哦～」芙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只是想到，师兄他……」声调突然降了下来，百里屠苏一向就不擅言词，更何况是这种他自认为难以启齿的事情。
　　「难为百里公子有这份心。」红玉风姿绰约地站在一旁，掩着唇却掩不住隐隐的笑意。
　　「红玉……可有什么好法子……？」他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擅于猜度别人心思，无奈陵越的生辰又即将到来，于是只好求助于心思细腻的女孩子。
　　「这还不简单。」站在一旁的芙蕖突然拍了拍手，漾在妙法长老脸上的笑意十分灿烂，她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愿闻其详。」朝芙蕖微微拱了手，百里屠苏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两名女子。
　　「就……屠苏师兄记得……等到掌门师兄回来后……再这样……」弯低了身子，刻意将自己的音调放小，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芙蕖这个方法甚妙。」饶有兴致地参与这场年轻人之间的秘密，红玉看着曾经总是波澜不惊的脸如今也逐渐有了一个少年应该有的样子。
　　她亦是感到十分欣慰。

　　那日，天墉城负责的弟子经历了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那日，妙法长老晚课早退，留下了若干弟子面面相觑。
　　那日，执剑长老迟了晚课，而于执剑台上授课时又心不在焉地踩错了玄真剑的罡步。

　　那夜月圆。
　　结束了两个月的任务后，陵越依约前往昆仑山后山，百里屠苏传来的纸笺上与他说过的地方。
　　想到那张纸上只写得寥寥数字，还有卷末留下的一个海东青角爪印子，陵越不禁轻笑出声。
　　这个小师弟似乎渐渐变得不再那么不近人情了。
　　没有御剑，反而是漫步走在月光下，任银色的月华将他披上了一层淡淡地白纱，走在苍翠的山径间，落英缤纷替小径铺了一层花瓣，是几年前他为百里屠苏种下的桃树，而随着夜风传入鼻腔的则是淡雅地桃花香。
　　他走上了一处平坦的空地。
　　随即看见百里屠苏在空地上铺了一块布，上头摆了几壶酒和食物。有他喜欢的蜜糖山楂，也有百里屠苏喜欢的丹桂花糕，还有一整碗还冒着热气的银耳莲子羹。

　　「屠苏师弟……？」看着眼前有点出乎他意料的景致，饶是天墉城现任掌门有多沉稳睿智，此刻也不禁讶然。
　　「今日是师兄生辰……我、我想不出什么可以庆贺的法子……」微微撇过了头，不想让陵越看到他此刻的赧意。
　　「问了红玉和芙蕖后，她们告诉我说，可以替师兄做一顿饭……洗尘……」只是顶头的月光却泄漏了百里屠苏已经被红晕染红的耳垂。
　　「这是你……特地为我做的？」平日里的严谨正直在他师弟百里屠苏面前似乎毫无用处，陵越嘴角含着的笑意，怕是又会让天墉城众弟子一个很大的惊吓。
　　「师兄不嫌弃的话……」伸手执起了放于身前的酒壶，鲜少为他人做这些亲密事情的百里屠苏显得很难为情。
　　只能够举起酒壶，作势要替陵越斟酒。
　　「只要是师弟为我做的，我都会很开心。」学着百里屠苏的样子盘腿在布上坐了下来，拿过了酒杯，看着倒入杯中那晶莹剔透的酒水。

　　「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映着明亮的月光，陵越示意百里屠苏也与他一同。
　　而百里屠苏似是心下也有同感，两人双双举高了杯，杯口轻轻一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一愿世清平。」愿天墉城在你我二人齐力守护下，能守得天下这一方清气不被邪灵妖物侵犯。
　　「二愿身强健。」愿你愿我还能够年年都比一场剑，胜负早已不重要，只是还想看见你意气风发的容颜。
　　「三愿临老头……」最后一句话，却是百里屠苏朝着陵越说的。
　　「数与君相见。」纵然又是天涯两隔，但只要还能再与你一同仗剑并肩，顺应其心，便再无多求。

　　愿年年有今日，愿岁岁有今朝。
　　情意重，两人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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