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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灯火阑珊知是谁(1)
“周老师,再见!”男孩子站在自家屋檐下面,向站在雨里的雅妮挥挥手,雅妮也笑着挥挥手,“小正,再见。”
因着下雨,虽然还不到下午六点,天色却是晦暗得可怕,乌蒙蒙的一片。密密匝匝的枝叶在头顶,似悬垂的重帷,随时要落下来。仲杰站在她身后不远,静静望着她,脸上是谜一样的神色。她并没有即时转身,而是撑着伞静默地站在哪里。仲杰终于忍不住走上去,心里却莫名地忐忑,只在离她一指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默了一下,才说:“我们走一会儿吧。”
雅妮才回转身来,并不看他,只是轻轻问:“雨下得这么大,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仲杰也不看她,也是轻声说:“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下雨。”
雅妮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头压得极紧,紧得喘不上气,她终于忍不住强作轻松地笑出声,“既然下雨了,你就该掉头回去呀!你看,打着伞,也快把衣服弄湿了。”她往他肩头上的一片水迹瞟了一下,瞋白了一眼。
仲杰只是说:“我想来看看你。”
雅妮心头又感到闷闷的,她讨厌这种感觉,像被别人攥在手里一样,不得自由。她撇撇嘴,仰起头,望进他眼底说:“我在这里好好的,你看到啦!”
仲杰只看着她,并不说话。
雅妮被他看得心头发慌,总觉得他们挨得近极了,呼吸的一张一弛、心跳的咚咚声,都快要被他听进耳朵里去,好像连一丝一毫的空间也没有。她急得一跺脚,就跨过他,往前去。仲杰默默跟在后头,也不说话。雅妮心头越发不自在,只好开口问道:“上次托你帮忙找玉牌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一说话,仲杰也似乎轻松了许多,“哦”了一声,说:“你那块玉牌,找起来不容易。虽然是上等的和田玉,但是阿诚把它卖到了黑市,又几经转手,不容易查到去处了。”怕她担心,忙又说:“不过,你别担心,也不外乎是当铺、银楼、玉器店等等这类的地方。查起来,虽然麻烦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方向。”
雅妮反问他:“你这样说,那要是转到了外地呢?还怎么查?”她说着,转身来看他,他被问得也是一愣,不由抿唇想了想,只是说:“反正你不要担心,总有法子找回来的。”
雅妮知道他也是心里没底,只是拿话来安慰她罢了,她也不计较,只是觉得这话题突然又断了,寻不出续下去的理由,只好又往前走,想了想,问:“最近大家都还好吧?鸣翠过得怎么样?文少爷呢?”
仲杰突然站定,在她身后幽幽说:“你怎么不问我?”雅妮心头一跳,嘴上忍不住就“啧”了一下,心想他果然是有冷场的潜质,不耐烦说:“你不就在这儿吗?眉清目朗,身体康健。还有什么好问的?”
仲杰缄默不语,雅妮只听他在身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牵得她的心也跟着那呼吸一紧一松,仲杰却说:“走吧。”
雅妮心头才舒缓下来,笑着追问说:“你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仲杰说:“他们都很好。鸣翠天天还是那样嘻嘻哈哈的,天来天天还是那样不言不语的。”
雅妮嘴角一抖,只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弄得她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听他突然说:“雅妮,这地方真的是太苦了……你要是呆不下去,可以随时来找我。”
“你什么意思?”雅妮心里稍觉不快,“怎么呆不下去?我在这里好好的,怎么呆不下去?好过在戚府的每一天!”她这一吼,才知道自己心里一直委屈,为什么要忍受这一切呢?为什么非要留下来呢?
仲杰自觉失言,拨到了她敏感的神经,可听到她那样的口气,显是生气了,自己明明是在担心她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受委屈,就算是一时失言,她也该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如何的,却偏偏用了这样的口气来抹杀一切。什么叫“好过在戚府的每一天”?难道她那些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好吗?她宁愿在这里过着乡下人一样的苦日子,也不愿回到戚府吗?难怪她明明说好要回来看看,却始终没有回来!
“周雅妮,你非要这么漠视我的感受吗?!”他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吼出来。那胸臆间蕴藏的情思,随着怒气,霎时间挣脱了桎梏,他又急又恼,一把扔了手里的伞,抢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就往山下走。
雅妮已感到方才的话是有些重了,虽是一时气急,也不该生生抹杀了戚府对自己的好,她已是愧疚难安,生怕伤了他的心,此刻见到他已然勃然大怒,那颗心便像脱手飞出去的伞,沉沉落了下去,生生的疼。
雅妮被他强拽着挣不开,腕上已然生疼,她却只感到密雨如织,落在树叶间,只是啪嗒啪嗒地响,心里空茫得只剩下这声音,亦如此刻不自禁的泪水,原也那样自然而然。
仲杰拽着她跌跌撞撞到了山下停着的汽车前,只是不管不顾将她塞了进去,雅妮听见他发动引擎的声音,才惊觉他这是要带自己离开,慌忙去推车门,却被他一声喝住:“你尽管下车试试!”
雅妮再不敢妄动,连偷觑他的神色也不敢,只是缄默。仲杰发动车子,便是一路疾驰。天色已然沉了下来,又是疾风骤雨,视野里模糊一片,他却丝毫不顾,只管将车子提速。雅妮颠得心都要跳出来,脸上已是煞白一片,大叫道:“戚仲杰,你疯啦!你这样开车,会出事情的!”
“你别管!”仲杰吼道。
“戚仲杰,你这样不要命,我也会陪你去死的!”雅妮吼回去。
“死就死!你不愿意啊?!”
“愿不愿意,也不是这种死法呀!”
“那也比被你气死好!”
“你再气,也不能拿命开玩笑啊!”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他终于冷森森地说。
雅妮怕极了他这不管不顾的样子,好像狂性大发的野兽,随时会扑上来胡乱撕咬一番。她也怕极了他这冷森森、十分陌生的口吻,好像自己在他的眼里,是一个莫大的耻辱,他咬牙隐忍,伺机随时雪耻。
她不敢出声,可车子实在颠簸得厉害,好像随时要倾覆,她遏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大叫出来,却被他扯进怀里,紧紧搂着,她僵着身子,又惊又怕,只是瞄了一眼那夜色里起伏的山峦,竟是黢黑一片,隔着重重雨幕,竟又是那样诡异可怖。她慌忙缩进他怀里,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沙坪坝到市区,原也不是太过遥远的。雅妮见他开得极快,转过了一条小径,又入了碎石路,再一转,又是洋灰路,怎样也没有尽头。他在门前停车时,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却像是已经走到了天涯海角的尽头。雅妮已是满身大汗,本来就是浑身湿透,现在冷热交织,更是浑身不舒服。她心里怦怦跳得厉害,却全是对方才疯狂行径的害怕。仲杰拉她下车,她突然扬手一巴掌掴了上去,狠狠骂道:“你简直疯了!”
脸上的指痕浮上来,仲杰也毫不示弱,吼道:“我是疯了!正因为疯了,我才会在你离开以后,不由自主地走进你的房间,看你看过的书,用你用过的梳子,我甚至会突然睡不着,爬起来睡到你睡过的床上!我常常觉得自己很无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你,想起你在小庙里为我哭,想起你踩我的那一脚,想起你说你不怕我……”
他的声音渐弱,雅妮终于控制不住地哭出来,她背转了身子,往往日住的小楼跑去,仲杰紧追上来,竟一把扯转了她的身子,猝然吻了上来。他吻得那样急切,全然不顾她惊讶炯亮的目光,也全然不顾她的挣扎,只是咬着她的唇用力地厮磨,似要将她研碎了,磨成粉,吸到肚子里,融到骨髓里。
雅妮被他箍得极紧,明明是徒劳的挣扎,她却一点不敢松下来,只是不断地捶打着他,她怕极了这全然陌生的感受,令她心慌意乱得无法呼吸,好像行走在悬崖的边缘,随时一个不小心便要摔下去。可她终是摔了下去,摔进了他这汹涌的漩涡里,她放弃了挣扎。她听见他的心跳声,跟自己的一样猛烈而狂野。他的呼吸,也跟自己一样的炽烈。她呼吸急促,天地混沌一片,她忘却了方才的不快,忘却了这漫天的急雨,恍惚觉察到自己在回吻他,却早已无法分析,无法思考……
“雅妮!”仲杰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地喘息,“我没有办法不想你。”雅妮在恍惚中看见他雾一样的眼睛,她还无法厘清心中难以言喻的滋味,欢喜、期待、酸涩、沉溺……万分复杂,他却已经再次吻了上来,这次却显是放缓了节奏,饱含了柔情,只是轻轻地吮,并不深入……
正当雅妮溺在这万般柔情中,她却恍惚地听到有人在轻声说:“好、好像是大少爷和小姐……”显是鸣翠的声音,雅妮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去推他,仲杰却是缠得紧,没有一点要放开的意思,她心里又急又羞,却听这时候身后又有人吼了一声:“仲杰,你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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