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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dust
Sura 1、
纸飞机轻飘飘地从耳边滑过，我看到它落到树梢上，再也无法飞翔。清平的午后阳光，仿若难辨的幻象一般洒在地上，磨出星团闪烁的光晕。
莫名地，心中就灌满了无声的温暖。
一片寂静中我趴在窗台上沉沉睡去。睡眠中有大雾弥漫的梦境，雾霭散去，云开日明后我看到飞鸟扑打着翅膀，它们尖锐地鸣叫后翱翔于天空。然后我看到站在一片绿茵草地中的女孩，穿着嫩黄色的连衣裙朝我微笑。微风轻耸她的发丝，飘扬起来，仿若她的青春年少。
“早纪——”她双手放在嘴边向我喊道。
梦中我开心地朝她的方向跑过去。
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都没有记起来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或许在那个梦境中什么都没有发生，又或许那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知。
盛夏光韵，此去经年。
从睡梦中醒来时暮光已初现。我揉揉仍有些困倦的眼，迷糊地望向夕阳。
“好热呀……”身后忽然响起姐姐的声音。
我懒散地回头瞥她一眼，顷刻却怔住。她一袭嫩黄的裙，一如我梦中那个少女的模样。仔细回忆起来，那少女仿佛就是姐姐。
哦不是仿佛，而是就是。
注意到我在看她，她转眼瞄了瞄我：“怎么了？”
“没。”我答。真的不是很想告诉她我睡眠中那个有关她的梦境。
她是那么温婉懂事的女孩子，总是一脸温暖的笑容，柔弱得像一株无名小花。
或许不说会比较好。那时我这么想。
Sura 2、
邻居不二家有一对兄弟。哥哥很优秀，而弟弟却总是笼罩在哥哥的光环之下。
可以说我、姐姐、不二家的兄弟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关系，不过现在不是了。邻居家的弟弟从原来就读的国中转到了另一所国中，在那里住宿，现在很少回家。而我选择了离家比较远的一所私立女子国中就读。姐姐和那个十分优秀的哥哥则就近上了附近蛮有名的青春学园。
分道扬镳似的。
那年秋季，从寄宿的国中坐电车回家的时候碰到了不二和我姐姐。
不二细碎的刘海长得比以前更长了，眼角却仍然弯着，嘴角边绽开的是我好久未曾见到却也一点都没变的笑。那时我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他回过头对上我的笑容，稍稍惊讶了下。然后他挪开身子。
我朝那个方向望去，却看到姐姐安然地坐在那个座位上。
霎时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样在原地僵住。
“早纪？”姐姐穿着青学的校服，在看到我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然后她敏感地感觉到我的震惊，于是勉强地又挂起笑容，站起朝我走来。
我在那么几秒间听到清晰的，从自己胸腔中传来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配合着电车迅疾驶过的声音，使得流动的时间仿佛在此刻呆滞。
“……啊恩。姐姐。”当她站到我的面前直视我的双眼时，我只能说出如此的话语。我
听到自己十分无力的声音在这微妙的气氛中逸散开来。
越过姐姐的肩，我看见不二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
顷刻他转头也看我，仍然笑得明媚：“早纪，听说你马上要进行英语的周考了，我知道一家备考资料很齐全的书店，一起去吧，如何？”
我仍然有些呆滞，片刻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们是跑去书店了？”我试探性地问，然后猛然顿悟。依不二腹黑的性格就算被说成和我姐有什么关系也只会一笑置之，仿佛置身局外。自小他就是这样，说话非要拐弯抹角地说。
难道所谓弦外之音就是这样无厘头的么。
“对啊。要不然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约会？”不二上前一步，脾气很好似地问我。
我汗颜一阵，慌忙否认：“没有没有。哪里有啊……”
“哦这样啊。”他笑着转身拉住吊环，然后再无下文。
姐姐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地捏捏我的脸颊。我可以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抑或紧张。那种情绪十分清晰地从她微凉的指尖传达过来，酥酥地触动了我心底的弦。乘她有些松懈的时候我反手揪上她的脸颊，她吃痛地放开还在捏着我的脸的手，然后又搭上我的手，试图将她的脸从我的手中拯救出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放开了我的手，将她推向不二的方向。她有些吃惊地睁大双眼，从电车车窗透进来的微光垂落在她的眼睑，网出大片大片的图景，映照着在窗外流逝的建筑。
她在不二身旁的位子坐下后又向我招招手，然后腾出个有些挤但可以容下我的位置。我理理斜挎包的带，走过去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抬眼便看到仍然站着的不二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
第二天仍是休息日。不二果真如他所说将我带去了那家书店。在那里我看着满柜子满柜子的书，一时无语地不知从哪里开始下手寻找我需要的资料。
一片浅灰的阴影忽然笼罩了我的视线，我眯起眼，努力地适应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人。哦，原来是书店的老板。
“小姑娘要买什么书啊？”老板已年近中年，人却十分亲切。
“呃……英语相关的。”我空泛地答道。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具体要买什么书好。
他思考一下，然后问：“你上国中？几年级？”
我看看他，答：“国中二年。”
“那，”老板从书柜的某一层抽出一本递给我，“这本可以吧。这书卖的很好唷。”
我接过书，粗略地翻了翻，再抬起头来时却已经没有老板的人影了。我走到书店的落地窗前，秋日的阳光柔柔地穿过玻璃荡漾在书店带着墨香的空气里，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最终却是笑着扬起头，一只手触在玻璃上，感受着外界阳光传来的无限暖意。
“哎呀小姑娘你这个动作真是像极了另一个经常来店里的女孩呢。”身后却忽然传来书店老板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回转头时却看到站在书店老板身旁的不二，他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不知为何露出了少有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眼底涌动着的蓝忽然有些闪烁。
我忽而觉得有些蹊跷，于是便问书店老板：“那个女孩？哪个？”
“啊啦，就是昨天和他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你们认识？”书店老板笑眯眯地指了指不二。
我怔住，望一眼不二，然后顿顿，踌躇一会，最终还是开口：“……那是我姐。”
书店老板也愣愣，然后恍然大悟般“哦”一声，又说一句“难怪那么像”便走开，留下站在原地的我和保持缄默的不二。
我攥紧手中的参考书，也沉默。思考一会后撇下心中的一缕疑虑，不在意地扬起嘴角：“不二君你果然很有嫌疑呐。”
他像是从沉默中惊醒一般愕然地望着我，冰蓝色和着暖黄的阳光盛绽开来，一瞬我仿佛听见了透明的水晶落地的声音，看见了它折射出的耀眼而又刺眼的光芒。仅仅只有一瞬，然后他阖上双眼，唇角又勾起美好的弧度，温润地笑开来：“哎呀早纪你别把我说得像是诱拐犯一样的好不。”
我愣愣地看着他从我身边走过，顺带抽走了我手中本来紧紧握住的书。几十秒后我听到不远处从书店门口的收银台传来的他的声音：“就要这本了。多少钱？”
我的感觉告诉我，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具体是愠怒不满或者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
同不二一道坐电车回家的时候，他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望着窗外，将干净的侧脸留给我。他察觉到后瞥瞥我，微微一笑后又继续看窗外。我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就这么不想解释一下么。
等待了一会，见他仍然没有要开口叙述的迹象后，我右手抵住扶手撑着下巴，撇头望向另一侧。正当我百无聊赖地数着窗外的建筑物时，却突然听到不二的声音。
他说：“呐早纪，你觉得，我和早织是什么关系？”
我顿时挺直了背脊，阵阵凉意从胸腔中扩散至四肢百骸，敲打着我身体中每一处细枝末节的地方。
我有些僵硬地转过头：“……什么意思？你，和姐姐？”
“没什么。呵。”他见到我有些惊骇的表情后似乎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却没有半点尴尬的成分在里面。
我本能地不再说话，而他也继续凝视窗外东京一角的景色。这种有些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我们到达家门口的时候。
我故作轻松地摆摆手：“那么，再见，不二君。”
“恩。再见。”他仍然笑着，唇角弯起的弧度仿佛永远不变。
然后就在我准备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他问出了一个在我看来十分惊世骇俗的问题：“……早纪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和你姐姐的呢。”本是疑问的句式，却用肯定的语气表述出来。
秋日残阳下他的话语，似乎让我听到了浅藏在空气中的细细寂寞。一点，一点地啃噬着我的心灵，一丝，一丝地灼烧着我的魂魄。
我干涩的嘴唇无法说出话来，只能直直地看着他。半晌他也看着我。
我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宁静的光。但是那种宁静，却带着星星点点的忧悒与固执。
我从来都不曾见过此刻的他。
如此那般惊动我的神经，然后将他刻印在心底。
Sura 3、
当天晚上我吃完晚饭后便收拾行囊准备回到寄宿学校，姐姐也在一旁帮忙。
我看着她安静美好的侧脸就会想到不二。同样都是那么温暖体贴的人，若是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当我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萌生的这种想法后，立即甩甩头，将之抛到脑后。
就算这在旁人看来理所当然，在我眼中却不是这样。一边是童年要好的玩伴，一边的自家甚亲的亲人。
我想如果我不是站在一个这么特殊的视角来看的话我也会接受他们俩的。但这终究只是如果。
可能是一时间无法转换过来吧。毕竟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类似的想法。
回到学校后就立马进入紧张的学习中。虽然还是国二，但我上的这个学校却抓得特别紧。最为变态的就是那个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周考。
周考。顾名思义，一周统考一次。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忘却了不二与姐姐之间的种种，在题目中间呆久了再回忆起来时只有一个淡薄的印象。比如说“——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或者“——唉貌似又没有这回事”之类十分无厘头的思绪。
于是这种印象一直持续到次年的夏天。那时不二和姐姐国中已经毕业，而且已经顺利升上青学高中部。
我记得那天我，姐姐还有不二家的兄弟俩约好要去萤火虫馆观赏萤火虫。那个萤火虫馆好像是为了替民众消暑纳凉特意建设的。听去过的同学说，在那里有置身于夏夜山林间凉凉晚风吹拂的感觉。
幽暗的环境下，萤火虫一只一只闪着淡色的光芒，四处飞舞。这般美丽的场面仿佛幻影。徐徐微风吹来，夏日的炎热早已不复存在。
我努力地适应着馆内的暗色，缓步走着以防摔倒。
后来从馆内出来时我硬生生地打了几下颤。夏日的炙热迎面袭来，明晃晃的光直射着地面。
不二裕太用手遮住突然明亮起来的视界，抱怨道：“啊啊还想再进去呐。外面真是热死了。”
我笑着嘲讽他：“那你进去吧。自己掏腰包买票哦。”
顿时他□□脸来，刚准备反驳我时忽然睁大了眼望向我身后。我奇怪地转过身去。
其实那个时候要是我没有转身该有多好。多年以后的我曾这么想过。
一片炽热得如火焰般的世界里，不二和姐姐相互执手并肩走在一起，仿佛宣誓一般向我昭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再无法动弹。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并不是不能适应不二与姐姐的关系，而是无法面对自己真正的情感。但是在我察觉到韶华轮转间那种暗生的情愫时已经为时过晚。
我对不二。不二对姐姐。姐姐对不二。仿佛命数一般，早就既定了这样的关系。
天空碧蓝通透得仿佛不二的眸。太阳金黄耀眼得仿佛姐姐的容。
我退后几步，伸手挡住视界中的整轮红日。
——我看到他们脸上盛开着旖旎的青春。
Sura 4、
自始至终我都不是主角。我只是一个旁观他们幸福时光的局外人。
那些自认为自己是主角的行为、话语，不过是大梦一场，苏醒后随着散去的雾气消融在一片流光中。
梦境中有静谧的草地，沉寂的湖泊，以及惘然的天空。有温柔的少女，有温暖的少年，以及追逐在他们身后的我。
只是幻象。幻影。幻觉。
以星团的漩涡形态驻进我的少年时代。那是时光老去以后剩下的苍白记忆，是我曾经幻想出来的美好梦境。
Stardust，幻觉一般的星团。
【Stardust·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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