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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丹青·问剑(下)
第五章
“什么?你说详细些,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回上官轩雅是真急了,不免恼怒。
小蝶深吸一口气,说“是龙少爷在运那些珍兽尸体出城时被官兵查了出来。本来这事可以压下去,谁知却突然来了个钦差,亲自把龙少爷押进了天牢里。”
上官轩雅揉了揉太阳穴,这些天的忙碌使他感到疲惫。他不是神,只是个平凡的有血有肉的人。
“我知道了,小蝶,你先休息去吧。”上官轩雅在这一刻仿佛已经做了决定。小蝶深深的看来他一眼,饱含着连她自己也弄不懂的感觉。
上官轩雅知道龙无忌犯的是死罪。无论当今皇上如何荒淫无道,国家也不应没有法度。当天晚上,上官轩雅带上足够的银两来到关押龙无忌的那所大牢。他买通看管的衙役,并让其在外望风。牢中阴冷潮湿,上官轩雅径直走到龙无忌的牢房,看到坐在地上愁容满面却无事的他,紧提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龙兄!”如晴天霹雳在龙无忌耳边响起,猛然抬起头,对上上官轩雅那满含关怀的目光,他的心理是五味杂陈。
龙无忌面带愧色,叹息道,“轩雅,我知道你会来救我。唉,是我不该贪图这便宜,反倒连累了你。”
上官轩雅眼神清澈,神态坚决,“你我即使兄弟,兄弟有难,岂有不帮之理?无忌,在你斩首那天我们会来救你,等着我!”
龙无忌看着他,心中最坚定的一角竟开始融化。龙无忌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他会拿天下换自己的命,。见他不语,以为是担心劫狱后的事,拍着他的肩膀,“放心,救出你后我们就会水墨棋苑,九宫八卦阵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无忌点头,不错,那阵法他是见过的,是真正的有去无回的阵法。
上官轩雅眉头一松,笑了笑,“好,时间不多了,无忌你要小心,我走了。”
龙无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也,小心。”
距武林大会开始还有一周的时间,各路请贴都已发出,比武地点定位水墨棋苑内的武场。接到请贴的门派忙着选出精英弟子,誓要夺取盟主之位,和令人眼红的万圣令。
上官轩雅回到棋苑,急忙找来小蝶。
小蝶见他神情严肃,知晓定要有大事发生。不出所料,上官轩雅冷冷道,“大会那天,我会设法让群豪门劫狱,救下龙兄,那时必会有追兵。在我们走后,你便启动棋苑中九宫八卦阵的所有杀阵,不能留有余地,让他们有来无回!”他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恶鬼,吞噬着人类的灵魂。
小蝶不禁打个冷颤,“少主,您真的会为了龙少爷与朝廷开战么?”
上官轩雅知道这事条不归路,怜惜地抚摸着她的发,神色稍缓,“小蝶,他是我的兄弟,不管怎样,我都要将他救出。没有人能阻挡我,即使是皇帝亲自来了,我也会亲手杀死他。”感受到手下的人儿在颤抖,上官轩雅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凝视她的容颜。恍惚间,上官轩雅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沈妖紫。在花园中第一次见她,紫衣飘扬,娇俏可爱,心中荡漾,情花谷内,面目憔悴却掩饰不住情意的外流,自己的心又何尝不再心碎。原来自己是如此的眷念着她!
不经意看到上官轩雅满是依恋的眼神,发现却不是在自己身上。聪慧如此的小蝶又怎么会不知他在想沈妖紫。眼角湿润,带着满是幸福的笑,悄悄离去。
上官轩雅回过神,可怀中的小蝶早已不见。
这日,上官轩雅正在准备大会事宜,听到沈妖紫出关的消息,急忙放下手中的事,来到她的身边。当上官轩雅再次见到她时,一种异样的情绪蔓延。是当浪子回家时的温暖,还是孩子得到糖时的甜蜜,无从知晓。而沈妖紫身上的紫衣光芒似乎更甚从前,她仿佛是天帝派来的仙女,拯救苍生。
上官轩雅把救龙无忌的计划全部告诉了她。沈妖紫听到无忌被抓,非常担心,立即表示同意。在二人轰轰烈烈的一番讨论后,沉默了。
静得只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
许久,上官轩雅开了口,“妖紫,事情无论成败,我们退出江湖,好么?找一个世外桃源,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她身躯一震,却迟迟没有回答。
最终,她离开了房间。
上官轩雅苦笑,充满了无限落寞。只是他没看到她转身落下的那滴眼泪。
第六章
一夜无事。
今日是举行武林大会的重要日子。一大早,水墨棋苑门口的人便络绎不绝。大大小小的门派掌门带领弟子进入棋苑。而每个进入棋苑的人都会被里面的美景所震撼,心中也愈加坚定大会夺冠的决心。武场像菜市场一样热闹,寒暄声充斥着每个角落。那些人的眼神都是被热情覆盖的冰冷。在武场的中央,有一颗灰白色的棋子,状若龟壳。对于棋苑中有个如此之大的棋子,没人会感到奇怪,自然也就忽略了它。
正午时分,诺达的武场上挤满了人,各大门派掌门也基本到齐。这时,上官轩雅轩雅缓缓走上石阶,来到武场的最高处。青衫儒面,眉目清俊,让人第一眼就以为他是个书生。从未见过他的小辈此刻是瞪大了眼睛朝上方瞅去,唯恐错过。然而文质彬彬却不能掩盖他傲世天下的气势,在场之人亦不会小看他。
上官轩雅轻轻咳嗽,场下顿时安静下来。
他嘴角微微上钩,如沐春风般温和,一如骄阳般耀眼,“在场各位皆是叱咤一方的江湖豪杰,或是前途无量的后起之秀,倒是能给在下薄面前来,不胜感激!”
场中一汉子大笑,“上官轩雅盟主客气了。”
上官轩雅笑容不退反而更甚,“在下不才,居于盟主之位五年,这五年间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自觉惭愧。经过一番自醒后,觉得在下实在不胜此位,决意让贤。而这次大会的目的,便是选出下任武林盟主!”
听到传言是一回事,得到亲口仍证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仿佛字字都刺在血管里,使人热血沸腾。
“既然上官轩雅盟主都这样说了,我们自然是全力支持。”见没人提出异意,上官轩雅眼中寒光一闪而逝。“既然各位没有意见,在下还有一件事和大家商量。”此话一出,众人奇怪又不失警惕的看向上官轩雅。
那名汉子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盟主有话尽管讲,整个武林就是一家,有难自会相帮!”瞬间,不下数百道如实质目光射向汉子,大汉缩了缩头,不再言语。
上官轩雅表面无奈,心里却颇为安慰。这汉子正是他安排的人,怕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从而误了时机,“是这样的。以往的武林大会都是我们武林中自己人相互比较。刀枪无眼,若是自己人受伤,免不了会伤了和气,引起帮会恩怨。我得知今日午时有一囚犯将被斩首,不如我们就以他的性命为赌注!”上官轩雅停下声,看着他们的反映。
华山派掌门人听得来趣,不顾他人皱眉神色,笑问道,“怎么个赌法?”
上官轩雅暗笑,“谁能够从朝廷手中安全将他救出,谁便是下任盟主!”
场下之人一楞,没有人在说话,各自思索着他刚才的话。他们的表情都一一印在上官轩雅心里,
“难道你们怕了朝廷么?”上官轩雅突然收起笑容,冷声道。
场中各人出奇的保持一致的沉默,上官轩雅也不在催促他们。现在,他只需要一个答案。这是个艰难的选择,毕竟谁也不会公然与朝廷翻脸,但这几年朝廷的打压也使他们损失不少,所以,上官轩雅在赌,赌他们会答应自己。
许久,不知谁说了第一句,“我同意!”随后场中重新热闹了起来,既然决定了,他们就不会再动摇。这样既不会和别的门派对立,又能重创朝廷,何乐而不为呢?
上官轩雅见他们有了结果,心下一松,“既然各位已经决定,那咱们现在就出发!”上官轩雅高声一震,众人前往刑场。临走,上官轩雅望了眼混在人群中的小蝶,一笑,后者点点头,毅然离去。
就这样,不到片刻,原本人山人海的棋苑已空无一人。
第七章
定安城外,刑场。
龙无忌身穿灰白色刑服,头发散乱,双手被缚在身后,触目惊心的鞭痕裸露在外,还有刚刚凝结成的痂。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米处,是来观看行刑的百姓,场中议论声不大,却真切的传入他耳中。
“哼,我看他就是活该!”
“丧良心啊,那么好的动物也狠心杀害,畜生不如啊!”说话的是一位老者,话出周围的人都随声附和。
日晒三杆,龙无忌仿佛陷入了沉睡,双目微闭,面无表情。
执行官看来一眼时辰,确认已到了正午时分抽出桶里的令牌,摔在地上。动作行如流水,十分顺畅,想来他也做厌烦了这样的差事。
“斩!”
这声音仿佛是道催命符。刽子手得令,端了一碗酒洒在刀刃上。碗碎刀起头落。碗大的疤,不断外出涌血,浸红了衣。场内外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不忍在看去。
执行官颓然坐在上位,摆摆手,“拉下去,尸体烧了吧!”站起身,想要回到府中,只听,彭,的一声,他就和这个世界永别了。一颗棋子从后脑射出,贯穿了整个头部。
执行官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百姓见又死了一人,还是朝廷命官,顿时惊恐,四下逃窜。好在周围宽旷 ,不多久不见一人。
待百姓散尽后,又出现服饰各异的人,手里拿着刀剑,将刑场整个包围住。为首之人面目阴沉,眼神如冰般凛冽。因为他看到了场中的尸体,和一旁的头颅。
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这是上官轩雅心中唯一的想法。话不多说,带头杀了过去。见他一动,那些人像疯了一般。武林与朝廷积怨过多,本就怨恨,这下他们没了主心骨,便如一盘散沙,又怎能错失良机?
上官轩雅直奔龙无忌的尸体而来,挡在他身前的人被他一剑解决,无一生还。为了兄弟,它可以放弃天下,可以为他而死,可是若是兄弟死了,自己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上官轩雅忍住眼泪,一手抱起他的身体,一手捧着脑袋,任由鲜血染在身上,一如西下的残阳渲染的江山。
骑上马,逃也似的离开了战场向棋苑奔去。朝廷的走狗杀的差不多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地有些颤抖。
正茫然的众人只见黑压压的东西向他们这边蠕动而来。近看,心下大惊。是御林军。有些大的兴起的人挥舞着手中剑,似是挑衅。更多的是早有了退意。
“兄弟们,杀啊,如果我们这时候退缩了,江湖同道会怎么看我们,朝廷会怎么看我们,难道会甘心被人嘲笑一辈子胆小诺夫么?!况且皇帝昏庸,我们推翻他又有何妨!“
每个人都是热血沸腾,呼喊着,没人注意到上官轩雅的离去。
当武林盟忙着对付御林军的时候,上官轩雅早已回到了棋苑。
上官轩雅推开门,阵法已开启,却不见小蝶的身影,以为她在忙些别的,没有多想,抱着龙无忌来到武场。
武场没有了人,冷冷清清。硕大的棋子,万年不动的呆在那里。
上官轩雅到时,看见沈妖紫正盘膝坐上上面,似乎没有注意他的来到,也不忍心打扰。兀自走到棋子旁。
轻轻放下龙无忌,上官轩雅看着棋子,苦涩一笑,面露愧疚,“师父当年用毕生功力凝结的棋子,本是赠与我杀了那不消的人,可如今我已无能为力,愧对祖师!”
一咬牙,上官轩雅双手托起棋子,如千金重。
随着高度的增加,棋子周边出现了淡青色的气体。同时,背对着上官轩雅的沈妖紫身上也环绕着紫色的光芒,两者相互呼应。
就在棋子离龙无忌的身体还有半米时,男子的叹息声传来,上官轩雅的动作顿在半空,身体剧烈的颤抖,致使棋子将要滑落出手。他艰难的回过头,满脸震惊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世人只知得水墨丹青者得天下,却不知真正得到是一甲子功力,更不知这一甲子功力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你说对不对啊?我的小,师,弟!”最后几个字是咬牙说说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帝,刀羽。
原来早年,邵青柏的大徒弟刀羽为了帝位,陷害自己的师父,做了朝廷的走狗。后来邵青柏临死之前将自己的毕生功力凝聚成一枚棋子,嘱咐上官轩雅轩雅学成后,定要清理门户。
后来刀羽无意得知水墨丹青,便四下派人暗杀上官轩雅。
但上官轩雅震惊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人,那个是自己的兄弟,早已死去的人,龙无忌。
有一波御林军把水墨棋苑围的水泄不通。
就算他再傻此时也明白了,原来自己一直在被人玩在手心。
可是,上官轩雅猛然间想到小蝶,担心她遇到意外,四下寻找。早已醒来的沈妖紫见他焦急的神情,恨道,“我说过,如果她伤害你一分一毫,我便要她受尽三刀六洞之苦!很不巧,她给了我这个机会!”
上官轩雅身体晃了晃,脸色白如纸。是么,她背叛了自己?那个自己养育了十四年,朝夕生活在一起,娇羞的小女孩,那个自己视为女儿的小女孩,真的背叛了自己。这一切上官轩雅不敢相信,更不愿意相信。
沈妖紫不忍心看他脸上讽刺的神情,别过头,“她在走之前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说!”仿佛没有了灵魂,他的声音令人颤栗。
“她说,她不知是怎样熬过在你身边的这么多年,每次见你都是心如刀割,不敢表现丝毫爱慕之意。但他有矛盾的觉得,每日能看见你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她不配说爱你,也不配得到你的原谅,能够让你记恨她一辈子,她就知足了。”
“这丫头倒是个痴情种,真是可惜了。”刀羽故作怜惜,冷笑着。
“哈哈,我算人一生,到头来却算不到自己的命啊!”上官轩雅疯了一般朝天大笑,顿时风起,吹散了他的头发,竟在一瞬间变了白。这是要心碎的什么地步,让青丝变白发,沧海成桑田。
沈妖紫和龙无忌二人害怕他有什么意外,大上前步。后者脚刚出去,被皇帝冷眼制止,不再动作,空焦急。
“高位之上,百年孤独。我本以为天下间再无可信之人的时候,你们出现了,当我以为天下间有可信之人的时候你们把握抛弃了。无忌,我可曾对不住你么”上官轩雅似询问,似自语。
龙无忌不敢对上他的瞳眸,别过脸,沉默。
沈妖紫从后面一把环住了他的腰,眼泪流落在他的颈间,“轩雅,这世界你谁都可以不信,但必须信我!”
感到身下传来的颤抖,“凭什么?”
“凭我是邵青柏的女儿,凭水墨丹青是因我的灵魂而生,凭我日日夜夜在你身旁,凭我是如此的爱着你啊!轩雅。”沈妖紫几乎是喊出来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不只是上官轩雅震惊了,在场之人莫不如晴天霹雳。
“妖紫……”龙无忌喃喃,听到她的话,知道她是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了。
刀羽没有想到,邵青柏还有一个女儿,大怒,拔出龙无忌的佩剑,刺向上官轩雅,“你不是要给那个老头子报酬么,来啊!哈哈,带你们死后,水墨丹青就是我的了,到时候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王,哈哈。”猩红的眼中尽是疯狂。刀羽的神志有些模糊,出手速度极快。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刀羽已经来到了上官轩雅身前,一剑此了下去。闭上双眼,疼痛并没有来,上官轩雅暗道糟糕,睁开眼,沈妖紫的容颜印在心间。这一刻,他永远也不能忘记,她嘴角满足的微笑,流淌的鲜血,一滴一滴,却如恶鬼吞噬着他的生命。
沈妖紫倒落在他的怀里,“轩,轩雅,我偷得了天下所有,却偷不到你的心。”
上官轩雅不住的摇头,呼喊,感觉怀中人儿逝去的体温,努力的想要给她温暖,没有回应,只有嘴角残留的微笑。
“啊……”
上官轩雅惊醒,扭过头看到龙无忌的剑穿过刀羽的心脏,沾满鲜血的双手垂立,瞪大双眼的刀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这时他想起来水墨丹青。欣喜若狂的从怀中掏出,映入眼中的只有一块死气沉沉的石子。
上官轩雅面露讽刺,和这些年压抑的不甘,“妖紫死了,你认为他还有用么?哈哈!”在父母被刀羽杀死后的 ,他终于第一次留下了眼泪。
刀羽死了,一切都结束了么?
上官轩雅起身抱着沈妖紫,可是他呢?自己曾用心去对待的兄弟。
“龙侯爷可否放过在下。在下愿意从此退出江湖,不再与你作对!”是啊,刀羽死了,妖紫也死了,世上再了无牵挂。
“轩雅,对不起。”他终是没说出那句话。
上官轩雅没有理他,径直朝院外走去。
突然,两人持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侯爷这是要斩草除根么?”他冷笑。
“退下!”
龙无忌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逝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背叛了真正待自己的兄弟。是人生如棋局,我们都只是棋子,还是我们执棋却终无法看透这结局。
皇帝薨,朝野乱,各路起义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后来,龙无忌辞官隐去,因这世上再无牵挂。
再后来,天下统一,百业俱兴,国富兵强。
再再后来,这被后人写了部小说,流传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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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丹青第四期第一篇《问剑》已完毕,第二篇是它的姊妹篇《情花》。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