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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夜晚的寂静。颠倒山里驻扎的一支军队开始骚动不安,人们紧张有序地快速整装,军靴踏在草地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闷。
“发生什么事了?”一名看起来刚入队不久的新兵询问身边的战友。
“不知道,不像是演习。”被问话的那位边给枪上着子弹边回道。“可能是敌袭吧。”
“别小看对方哦,不然会丧命的。”又一个沉缓的声音低低响起,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他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人家可是年少有为的‘死亡外科医生’。”
听到一阵唏嘘,他只是将枪口对准了高挂在蓝黑色夜空的一轮明月。
今晚,不得太平了。
前方是一块空地,四十米开外的地方陈列着整齐厚实的沙包,上面还驾着几挺机关枪,就像英勇的战士一样,护卫着这个阵营。漆黑的枪管在流水似的月色下闪烁银白色的光。
砰!
正在补充弹药的士兵们被这一声枪声惊吓到。他们顿时停下了手中的活,目瞪口呆地望向声源地。
余下的青烟从那柄黑亮的枪管里徐徐上升到空气。
“出来。”简短有力的两个字,让官兵们更是摸不着头脑。眼尖的立刻发现原先在那一带堆积沙包准备弹药的士兵们忽然不见了,有经验的迅速摆好了战斗的姿态。
在他们严阵以待的对面,似乎响起了一声轻笑。接着几个人影出现在整齐的沙包对面。带头的那位肩扛一柄长刀,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难以猜测他的身份与实力。
但绝不是善茬。他们同一时间握紧了手中的枪械。
“呵呵……卡彭当家的,这就是你欢迎我的方式?”
对方戏谑地开了口。说话的间隙,身边肃立的人员已经掏出了隐藏在阴影里的枪支。而同一时刻,对方也打开了保险。双方就这样举枪僵持着。
“特拉法尔加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贝基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准备再一次扣下扳机。
罗嘴角的弧度微微扩大。
“ROOM!”
硝烟弥漫。
在炮火的巨大轰鸣声中,谁都没有注意到几个静默离开的身影。黑夜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最好的伪装。
外面……很吵。
索隆皱着眉,不放过每一个传入耳内的响动。尽管身为阶下囚,却改变不了军人的本质。
敏锐的听觉将发生的一切尽数输入并不清晰的大脑。然而只能模模糊糊地获悉几个信息:警报,敌袭,开火……
敌袭??!!!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那只血红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恐怖,仿佛下一刻便会吞噬掉周围的一切。过了一会,它才慢慢黯淡下来。
想什么呢。就算想趁乱逃出去,自己这副样子也……
“谁!?”门外忽然响起几声呵斥。
真是,一个囚犯也能被这样重视。他自嘲地想道。连遭遇袭击都要派人看着。
接着是几声闷响。钥匙碰撞的声音。铁锁响动的声音。
“罗罗诺亚。”
一个低沉的平缓声线清晰无比地传入耳内。
这个称呼……最近出现得有点过于频繁了。
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本能地抬起头去注视那个人,虽然明知道对方不是他。那个声音在他听来有一些耳熟。索隆眯起眼尝试去看清对方,然而就连轮廓都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别出对方的一头金发长达腰部。
“别勉强了。”那个人又开口道。这时他感觉到有人在解自己手上的手铐,钥匙转动着锁孔,随着“咔嚓”一声,血迹斑斑的铁索终于从身体上卸了下来。
“谢了……”他嘶哑着勉强发出两个音节,然后安心坠入了黑暗。在那之前一句话轻轻飘进脑海,秋风一般轻柔,消逝在无边的暗寂。
“巴兹尔霍金斯,12营营长——我们是来救你的,罗罗诺亚。”
枪炮来往了四十分钟左右,由于沙包被罗等人占领,所以形势相对有利一些。然而弹药的有限却让他们步步衰弱,对方见此攻势更加猛烈了,看起来再过不了十分钟就要冲过来了。
“算命当家的还没消息吗?”罗有些不耐烦地询问Syachi,他抿嘴听了好一会,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轰!
他背靠着沙包,躲避又一个手榴弹的轰炸。一片灰烟中一个人使劲拽了拽自己的衣袖。他抬头,看见Syachi急切地指着远处几个飞快赶来的黑影。
“搞定了吗。”罗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卡彭当家的,我们后会有期!”
几颗炸弹在空气中爆裂开,顿时浓重的烟雾笼罩了这个小部队。待众人咳着嗽,费力用手驱散开眼前的雾气时,对面除了一地的狼藉之外,已是空无一人。
“啡啡啡,居然让他们跑了,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声音不怀好意地笑道。迎来一阵沉默。
“你不会是有目的地这样做的吧,剑豪大人?”他戏谑地望了望身边一言不发的共事者。“比如,故意放跑什么重要……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犀利的鹰眼无声地注视着那个粉红色的家伙大笑着的背影,直至被一层帘布阻隔在外。他回过头,通过一个方形的小口子仍然可以看见蜿蜒的山路上,几十只蚂蚁似的小黑点正慢慢向山腰递进。
估计这里也乱的不成样子了。
故意放跑……吗。
哼,如果失去一个未来的对手,可就无趣了啊。
“这么慢。怎么,算命当家的已经不比当年了吗?”
“放心。今日,你我并无死相。”对方冷静地回道。罗检查着索隆的伤势,不易察觉地皱眉。
“伤得很重。原来对方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家伙。”说归说,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很快为索隆消毒、包扎伤口,做好一切应急措施。剩下的回总部队再说吧。
“喂,营长,如果那些家伙追来怎么办啊?”Penguin问出了许多人的不安,他不时转头看看周围是否有埋伏,警惕得像只提防猫的贼鼠。
霍金斯看着手中一张不知从哪抽出来的牌,很平静地开口了。“他们不会追来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啊?!”
“不管会不会追来,先赶路吧。”罗脱下橡胶手套,制止了他们继续吵下去。“快四更了,无论如何天亮之前也得到达山顶。出发。”
“但是啊,营长。”再次行走在起伏不平的路面上,人群中一个细小的声音胆怯响起。“为什么总部不惜冒这么大的险来救一个人呢?”
“呵呵。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就这么轻易任由一个好苗子被扼杀。”罗深邃的银色眼瞳随着索隆的担架而移动。“更何况……”
众人等待着罗的后话,但他却没再吭声。
寂静的山间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凛冽的怒吼。
后半句未出口的话语在清凉夜风中带来的沁人花香中逐渐破碎,散落在这无人的山间茵地。
流落季度辗转之际的透明罅隙。
在颠倒山的另一边,伫立着一座大型建筑物,整体为长方形。在它的四周还零零散散分布着许多小建筑,这一大块空地都被一面有着白色胡须的旗帜划为了白胡子的地盘。然而现在白胡子战死,那面旗帜便换成了三道疤痕的形状,现由香克斯管理着。
众多的建筑物里面,一座标志红色十字的白房子尤为打眼。这里有许多因战争受伤的人员在疗伤,身穿白色工作服的人们忙碌于医治,以及无法挽回的生命也在此成为过去。
一个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起点,亦是终点。
基德躺在其中一间不算小的病房里,全身打满绷带,身边一个吊瓶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透明液体。同样缠满了绷带的基拉靠在窗沿,一种异样的气氛弥漫在这间屋子里。
他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自前天醒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基拉甚至做好了武力制服其的准备。但他只是平静地感受已经失去了的双腿,伸手轻轻抓住空虚的被子,然后闭上眼睛。
没有人知道这沉默的几天里他究竟想了些什么。他们只能无力地感受对方内心压抑的痛苦嘶鸣,却无法给予任何帮助。
这是特拉法尔加医生的决定。
基拉面具下的眼睛里有几分担心,又转瞬即逝。他明白,基德是个理智的人,但骨子里流淌的疯狂血液是无法阻止的。
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吗,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楼下有一个人进了医院。
“基德,他来了。”
他转身走出病房。全然不顾此时背后突然传来的阴冷杀意。
理智吗。疯狂吗。当一切都来临的时候,任谁都无法阻止。
他这样想着,与正往楼梯上走的死亡医生,擦肩而过。
那股寒意从罗踏进医院那一刻起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某个魔兽的杀气贯穿了整个灵魂。他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所以,当他打开那扇门时,迎面而来的匕首都不在意料之外。不管周围的惊叫,罗毫不犹豫抽刀迎击。
当双方的动作都被固定在空气中时,人们这才看清,基德拔下了针头,依靠假肢迅猛地冲向了出现在门口的罗。两人的武器狠狠地碰撞在一起,声响惊动了整个楼层。
罗平静地看对方有些不稳地站立着,未痊愈的伤口因他的大幅度动作而裂开,渗出的血染红了绷带,他猛然发力将对方弹开。基德向后退了几步,稳住重心,继而又摆出了一副攻击的架势。
“尤斯塔斯当家的,既然行动不便就应当好好休息才是啊。”罗冷冷开口,刻意加重了语气,换来对方更加疯狂的进攻。他冷静地躲闪着那致命的攻击。对方暗金的眼睛里充盈的杀意是那样真实,似乎下一秒就能夺去他的生命。基德沉默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完全不在意从伤口流下的鲜血已经沾染了洁净的地板。
此时的他更像一个来自地狱浴血的魔鬼。
罗的长刀刺向了对方,基德躲闪不及,被刺中臂膀。趁罗被分心的刹那迅速划了一刀,撕碎了黄色卫衣上那个张狂的笑脸,血顺着暗色的肌肤缓缓而下。罗眼神一暗,将刀刺入更深,然后猛的拔出。
鲜血喷溅了一地。
武器的铮鸣响彻在安静的病房。没人敢去阻止,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大打出手。血腥的味道蔓延到每个角落。
特拉法尔加,在你做出决定的一刻,就理应猜到这个结果。
尤斯塔斯当家的,我从来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眼神偶尔的交汇,是他们唯一的沟通方式。
基德的假肢阻碍了他的行动,罗抓住这个弱点,步步紧逼,最后挑飞了基德的匕首。它飞旋了几圈之后,深深镶进了墙壁。
一时间他们都没再说话,在原地喘着气,恶狠狠瞪着对方。
此时的医房内是一片狼藉。
基德看着罗,然后扶住墙,慢慢坐了下来。罗见状也收起了长刀,一步一步走向地上的基德。他低着头,罗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罗从一边的柜子里取出什么东西,在基德面前半跪下,用沾了酒精的棉签去擦对方裂开的伤口。
凉凉的感觉附在皮肤上,一股刺痛顿时通过神经传遍全身。罗的动作很轻微,他小心地为对方消毒,尽管自己也遍体鳞伤。
当他擦拭自己砍出的一道血口时,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抓住了自己手腕,并且越来越紧。罗的手随着对方的动作,越发用力地按在伤口上,同时带给对方更大痛苦。罗紧抿着嘴,不管自己的手被抓的生疼,甚至微微发颤。
他明白,基德想用鲜血和痛苦来验证自己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基德将双眼覆上罗的长袖衫。
“罗……”他低声喃喃道,声音有些嘶哑。
罗沉默地感受基德的眼睛隔着一层被浸湿的布料紧贴着手臂。他什么都没说,左手从口袋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他的手心,然后扶上宽阔的肩膀,将他拉近自己。
火红的头发不再张扬,颓败地紧紧依附着眼前人不算宽厚的胸膛,像是找到了某种依靠。
你坚强得太久了。
罗抓紧了基德的手。
哭吧。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拥了。
以后彼此的命运就像两条平行线,再无相交的可能。
同一楼层,绿发的年轻人依然在安静沉睡。即便是那般大的动静也没能闹醒他。
香克斯坐在床沿。那边的事件他早已明晰,只是不愿出面参与。
年轻人的事,果然还是要自己解决为好。
可能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影响,索隆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很快发觉身旁的司令员,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尝试说话,也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于是索隆便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了香克斯,对方朝他笑了笑。
“你可伤得不轻啊,小子。”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差点丢了性命。”
见索隆还是很困惑,香克斯便解释道,“你现在在军医院,原因我不必多说。至于血腥味吗,出了一些小乱子,危及不到这里。”
索隆摇头。身处的境地他当然明白,血味也没兴趣去追究。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要救我。】
他用口型询问道。
“……”香克斯忽然安静了,他眼神飘忽在空气中,像在回忆着什么。索隆耐心地等待着。
“白胡子……曾经是这块领地的主人。”他没有看索隆,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般。“不,尽管他离开了,他现在依然是王。”
爱德华纽盖特,这个名字曾响彻一方。
他视军队里的每一个人为亲子,无一例外。为了减少伤亡,每次都制订出最完美的方案。那个时候的他名声大噪,赢得了军人们的尊崇与爱戴。那时的香克斯也不过是一个小兵,与其他人一样,佩服着白胡子。白胡子行事处风光明磊落,雷厉风行。说到的事绝对做得到,从来不在人后使诈。
然而在最后一刻,他食言了。
“他答应过会活着回来。”
却永远留在了那个战场。
□□死了,这种精神却不会死。所以新上任的香克斯发誓——
“我要把这种精神传承下来。”
白胡子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见死不救。即便对方有多么弱小,多么濒危。他都一定会救,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放弃。
“如果白胡子还活着的话,他也一定会来救人。”香克斯慢慢从回忆中回过神。“抱歉,让你受苦了,罗罗诺亚。”
索隆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他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
他知道香克斯在身边,很安心。
梦里,平静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一片金光在夕阳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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