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一】
又是一天了啊。
看着天边即将消失的几道血红的光晕,他这样想道。
远处仍不断有黑烟升起,但比之前少了很多,脚下凹凸的地面也没有最开始那样剧烈的震动。在这样污浊的环境下还能看到落日已经很难得了。
估计今天的戏码很快也要结束了吧。
身处的这个年代使和平成为遥远的过去,接连不断的战争逼迫着每个年轻人背负起国家的使命在战场上厮杀,在生与死之间狭小得几乎微不可见的罅隙里徘徊。任谁都无法保证明天的自己还能看见黎明的曙光。
这是以生命作为代价的游戏。弱则死,强则生。离开了一批,又有新的一批补上来。
循环往复。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一个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声音传入耳际。
“山治说你再不回去就把你的那份送给娜美作宵夜。”
“他敢!”索隆转过身来。
对面的人身着绿色的军装,由于常年战斗沾染了好些土色灰尘,上身赤裸,腰间别着一把小匕首。交叉双腿,两手撑在身体两侧,慵懒地坐在一块勉强容得下一人的石面上对他愉悦地笑着。
“你看起来貌似心情很不错,艾斯。”
“是啊。”他手微微一撑,从石头上跳下来。“老爹打了胜战,我这个做儿子的当然高兴。”
“白胡子?他回来了吗?”
“还没。是通讯员发来的电报,说已歼灭七成敌人,现正清理剩余的那部分。”艾斯高兴地说,语气里丝毫不掩饰对白胡子的崇敬之情。“战利品也很丰富。如果有好刀的话我叫老爹给你带一把回来。”
“嘿,那真是多谢了。不过——”他露出一个充满邪气的笑。“我更喜欢用自己的双手得来的东西。”
艾斯哈哈大笑。“这还真符合你的风格。得了,快回去吧,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你的晚餐会怎么样。”他拍了拍索隆的肩,对方不屑地冷哼一声,拿起自己的外套和艾斯一起回营地。
“……”一个士兵紧张地看看身后张皇无措的一队人马,再看看眼前稳坐在椅子里,散发着无形霸气的男人。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发颤地开口道:“长官……这……您…………不采取点紧急措施么?”
沉默。
除了电报不间断地传递着重要讯息外,只是一片死寂。
人们都在等待他的答案。
“按兵不动。”
良久,低沉的嗓音在不大的屋子里响起,将此消息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觉得这个新来的靠谱吗?就连我们全军覆没都没反应诶!要换以前的早跳起来了。”
“谁知道呢。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只有听他的。听说还是多弗朗明哥长官推荐的。”
“那应该差不到哪去。”
“就是,瞎操心。吃你的吧。”
在接手这个位置的时候,就料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流言在军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播着,本就没有威信的自己,经过此事在短短半天内就失去了大半人心。
唐吉诃德,如果你觉得这个游戏好玩,我奉陪到底。
犀利的眼眸微眯成一条缝。疾步走过的廊道留下一道衣摆飘飞的痕迹。
“哟,绿藻头光合作用完了?”
一进营地,就听到句讽刺意味十足的话。索隆额上青筋浮现,艾斯只是无奈地笑笑,转身去找角落的马尔科通报喜讯。
“再晚1.1秒你今天的晚餐就与你绝缘了。”山治呼出一口烟,在空气中打了个转,便消失不见了。索隆从鼻子里哼一声,懒得理他。现在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的晚餐是白粥和窝头,十分单调,他却吃得津津有味。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能有这样的食物算很不错的了,山治的手艺真的不赖,其次他也确实饿了一整天。
“你这样的手艺干嘛还要当兵,直接当厨师得了。也不用整天把脑袋挂裤腰带上。”索隆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咕哝。山治听了只是低下头,笑而不语。
你不懂的。
“喂!山治!”大老远听到艾斯的喊声,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山治一时没回过神。
“快来!有好消息,关于ALL BLUE的!”
ALL BLUE……
仿佛一记重锤击打在心上,他愣神片刻后飞速跑了过去。心跳的速度很快。
“呐,你看。”艾斯铺了一张老旧的地图在桌上,手指在地图上不停地游走。“老爹现在已经把颠倒山的半边夺回来了,如果再努力一把,另外半边也可以夺回。你不是经常提到ALL BLUE吗?就在颠倒山的某个地方,不是吗?!如果这次战斗能够成功,不就……山治?”
他瘦俏的身影微微发着抖,未燃尽的烟蒂掉落在地,湛蓝眼眸的后面深藏着许多读不透的内容。接着他猛的调头冲进了指挥室。
九年了……
如果这一天终于到来,那我一定要亲手结束这场长达九年的侵略战。
“司令员!”
过度的激动使他忘记了报告这项最基本的要求,待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请让我参加颠倒山的战役,拜托了,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
思维完全不受大脑控制,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语。最终司令员平缓的语调让他恢复了理智。
“别急,坐下来,慢慢说。”他挥手示意山治坐下,并让炊事员倒来一杯热水。他总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温和的笑容总能让人迅速静下心来,敞开心扉地与之交谈。山治喝了几口水,安抚着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整理好思路后开口道:“我希望您能让我参加夺回颠倒山的最后战役。这是我当兵以来的唯一一个要求,请务必批准,香克斯司令员。”
“嗯……”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斟酌。山治不安地等待着。
“司令员。”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他本能地回头,吃惊地发现那个绿藻头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更令他意外的是那血红眼瞳里再熟悉不过的杀气。
“呐,请让我也参加颠倒山的战役吧。”
不带多余感情的言语简述了同一个目的。香克斯的目光在绿发小伙子和金发年轻人身上来回游走,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山治暗中握紧了拳。
“嘿,本,你说怎么办?”
香克斯忽然将目光投向右边的某个方向。
一直在角落沉默的人没有动作,肩上扛着一把枪,仿佛雕塑一般。他只是从咬着烟的嘴里慢慢吐出一句话——
“让他们去吧。”
香克斯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他收起了笑容,脸上难得的严肃。
“这次白胡子大胜,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但上级多疑,怀疑有诈,所以最后的攻打战准备让侦察兵先去打探情况,再详细拟定作战方案。本来打算让4营、13营一起去,8营做后备部队……但我改主意了。”香克斯顿了顿,“后备部队改为11营吧。你们一定要去的话,还是跟着11营走。毕竟这次的任务很危险,13营可以说是我们的‘底牌’,它的实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既然上级指名道姓要13营出动的话——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
索隆和山治都没有说话,抿着嘴仔细聆听。
“至于为什么要对这次战役这样重视的原因,恐怕你们也不是很清楚。”他接住贝克曼丢过来的一叠纸,摊开在桌上。两人同时上前来,以便更好地理解。
“颠倒山的地势不是你们印象中那种普通的高山,它的地势就如它的名字一样,是完全颠倒的。普通的河流都是从高处流向低处,可颠倒山不一样,恰恰相反,所有的河流都是由低到高流的。这个原理至今还没人能解释,但我想应该是地壳变动吧。这不是重点。我们的战场就是山顶这一块平地。”他在地图上圈出了那一小块土地。
“那不过是整个战争的开端。”贝克曼忽然发话了。“白胡子今天刚刚拿下那块地,获胜原因还是托了地势的福。在颠倒山,如果支援部队日夜疾行的话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到达,而若搭船沿江而上,只需一天即可到达,因为河流很急。然而也正是因为河流湍急,船只极容易在进入河道时撞上岩壁而散架。按理说敌人也可以短时间内派援兵过来,可是没有,我们猜测有可能是在河道上遇险了。但这未免太巧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正因为如此上面才不敢轻举妄动。既然敌人和我们身处同样的境地,双方都可以不断增援,那样就会在山顶僵持不下了。所以我们需要特种部队,他们的任务就是破坏敌人河道。我决定让路飞、马尔科、萨博、艾斯去。我明白这很危险,”他抬起头直视明显吃惊的两人。“我也不愿意让他们去冒这个险——可是没有办法。这就是战争。”
一时没有人再说话。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有种让人窒息的压抑。心脏的跳动被无限放大,震动着鼓膜,极富规律地,一下又一下。
这就是战争。
残酷。血腥。无情。
当初决心当兵时就早该有觉悟了不是吗。
可为什么,心还是会抽痛……
“想什么呢。”
“嗯?”山治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瓶子。“酒?你从哪里弄的?”
“基德大发慈悲,可怜可怜你这个无名小卒。”
“切。”他不屑与这个绿藻争论这些有的没的。拧开了瓶盖。
夜晚降临,在天空宛若一条墨色的大河。唯有那并不明亮的一道弯月作为黑夜的饰品。柔和的月光为两人镶上一道银边,模糊梦幻,犹如一场唯美的梦境。
“你在担心什么。”
山治没有答话。他将盖子丢在一边,“骨碌”滚了几圈后就消失在了灌木丛。
“加入军队一刻起,就应该抛弃这些感情了。”索隆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眼睛平视着前方。“普通人恐惧死亡,犹如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而我们则必须视死亡如无物。”
他静静地端坐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
“有时间担心他们的话,还是好好担心下自己吧。香克斯也说了,这次可不同以往的任何战役。”
索隆仰头喝光了瓶中的酒,接着呼出一口充满酒味的气体。他转身准备离开,墨绿的长靴与四周荒枯的草根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明白。”
他停住了脚步。
“我一直都明白。”他忽然自嘲地笑了。“很可笑不是吗,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可真正做到却很难。”
索隆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的确,加入军队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随时都可以。然而要接受的也许是他人的死,是出生入死六年的兄弟的死……我做不到。”
他缓缓转过身来。“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
山治默认。
一丝讽刺的笑容忽然出现在索隆脸上。
“你不相信他们。”
这是对他们的侮辱。
随即他决绝地转身离去,留下山治一个人独自品尝那瓶朗姆。
很辣。很苦。
就像此刻的心情一样。
你不明白。
他轻轻晃动瓶子,里面的酒水碰撞在瓶壁,发出独特的声响。
你真的不明白。
天还没亮,三个营就被集中在了一起,整装待发。索隆根本就没有睡,和山治一同被11营营长叫了过去。
“‘魔兽’罗罗诺亚当家的,‘黑足’山治当家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对方语气轻佻地说着,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们,把两人盯得浑身不自在。
一把长刀被随意地扛在他肩上,整个人无比纤瘦,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战斗的能力。古铜色的皮肤衬托得本人更加神秘,金色的耳环在火光下微微发亮,卷起来的袖子下,隐约可见一些形状怪异的纹身。
“死亡医生”特拉法尔加•罗。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非要跟着来,不怕死吗。”
索隆挑了挑眉。
“怕啊,当然怕。”他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正因为怕,所以才要战斗。不是吗?”
“呵,真是坦率啊。我总算明白红发当家的为什么如此看重你们了。”他把玩着那把未出鞘的刀。“好了,出发时间也快到了,跟我来吧。”
“哟,野猫,什么时候成全职保姆了?”
“大老远就看见一头红发,还以为是哪家的疯狗毛被烧着了呢。”罗不紧不慢地回敬道。紧接着领子就被提了起来。
“特拉法尔加,你给老子放尊重点。”
“你也一样。尤斯塔斯当家的。”
一直都说11营和13营的关系很微妙,索隆沉默地思付着,看来跟两位营长之间水火不容的相处模式脱不了干系。
“基德,时间到了。”
一个人走上前来,不带分毫感情地说道。他戴着一个类似防毒面具的面罩,使人无法看清他的真面目。基德冷哼一声放开了罗。罗直起身子,整理着衣服。
“小心走着去,趟着回。”罗嘲笑般地对走在前面的基德说。
“哈哈哈!”基德张狂地大笑起来。“不用你操心!那个算命的说老子不会丢了性命。”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信这个,红毛狗。”
“当然不信。我信的是实际,一切都要靠自己来掌握。”
“啧啧,什么时候这么哲学了。什么时候叫神经科专家来研究研究你的脑子回路怎么长的?”
“滚!”
……
索隆和山治跟在他们后面,极默契地一言不发。山治整个过程都在沉默,似乎有什么话憋在心里,想说,又说不出口。索隆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跟上他们的步伐。
山治看着他的背影,在内心轻声叹息。
不是任何事情说出来就能解决的。
恰恰相反,有些事情,一旦出口便会碎裂成冰晶,消散不见。
计划安排基德带领的13营和德雷克带领的4营一起出发,罗带着11营跟在最后。特种小队已经先行出发了,山治还依稀记得几小时前的对话,还有艾斯脸上永远那样灿烂的笑容。
但愿你们平安归来。
“出发!”基德的喊声打破了独属凌晨的安静。一缕霞光自东方的某个角落射来,照耀他们前进的方向,宣告着黑夜的终结。
简陋的房间里,一个男人面对着桌上的几张纸牌陷入沉思。
唯一的光源被厚重的窗帘阻隔,昏暗的屋子昭显着诡秘的气息。那人的金色长发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变得黯淡无光。
他面容肃穆,抿着嘴,双眼紧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无瓜葛。
良久,直到窗帘再也阻挡不了阳光的泻入,他才有了动作。
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划,接着看似随意地翻开其中一张牌。
“生死——”
他轻轻念着,把那张被翻开的纸牌贴着桌面,移到中心。
“由命。”
指尖猛然发力,纸牌被一股力道冲了出去,离开桌面,笔直地撞向墙面。
男人收回手。将其余的牌合并到一起。
飞出去的纸牌笔直地撞上墙壁,徐徐落下。它正面朝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起身,从地上捡起那张牌,不动声色地翻到背面。
在黑色的背景下,一个红色的图案分外显眼。可以从轮廓辨认出是一朵倒映在水中的花。花瓣细细长长,是一种罕见的品种。
“真正的黑暗即将来临。”
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是那样平静。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