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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穴
第八十七回
八月十二,歙州迎来一场大雨,甘霖降世,让黄山四周又焕发出生机勃勃。
旱灾过了之后,飘红将医馆的生意继续暂停了下来,但是茶庄的生意又重新挂起门匾,有钟越和小福夫妇打点,她也十分放心。
她原本就想念孩子们,所以没过几天,她就和齐鸣提出去鬼医门接回孩子。
紫凝自愿请缨:“我也想去!”
“奇怪,先头让你去,你不去,这回风波已经过去了,你又要去了,你这丫头!怎的学起燕灵来了?”飘红打趣道。
齐鸣知道江升在那天解了绝谷之围后,便三天两头找了各种理由来绝谷。他心知江升对紫凝有心。但他算过,江升和紫凝命中相克,如果硬是要强逆这命格,怕是有一人要早逝。这不会超过十年的缘分,不结下也罢。
“带上紫凝吧,这丫头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她就是喜欢新东西,先头不走可能是心疼咱老两口年纪大了,她也能帮着打理。”
紫凝对爹爹的夸赞没说一言,其实,她上次不走是心中有疑惑,不知别人心里有没有她,而这次一定要走,也是疑惑,但是疑惑自己心里有没有别人。
常金平在上次绝谷门口一役中受了重伤,身体本就曾经受过大伤,血脉淤塞,五脏移位,加上这次又挨了两刀,竟是一夜间白头,身体和形容都憔悴不堪。
青锋放心不下师傅,和齐鸣、飘红说明后,甘愿留在绝谷为师傅治病。
玲珑夏虫蝉鸣,三人稍作打点,简装启程。
因这一年秋的阴雨特别多,三个人只得走走停停,一路缓行,年关前才来到安城。
夜色光影流动中,华灯布满街头,好一番玉宇琼楼、画柱雕梁,看得紫凝直恨自己只有两只眼睛。
三人走过川流不息的人群,走向鬼医门医馆所在的巷子。刚一转角,三人就看到鬼医门魏掌柜率领医馆的下人在门口恭迎。
这些人的出现让郑飘红非常意外。“你们?是在等我们呢么?”
“恭迎门主!是的。”魏掌柜彬彬有礼,弯腰颔首,低眉顺目。
郑飘红却拂袖转身,气呼呼地走了。她领走紫凝和齐鸣到了一家客栈,安定下来。
紫凝不明白自己娘亲这一番作为是为何。“娘?你为什么生气?我们不住医馆么?”
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飘红扫视了一下紫凝的房间。确定没有人藏匿在这里之后,她一把抓住紫凝的胳膊,小声说道:“我们一路走来,行事低调,无人知道我是鬼医门主。刚才姓魏的那个掌柜,不是鬼医门人。我们的行踪暴漏了,这里不宜久留。你午夜时候悄悄溜走,到安城北边的官道驿站等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飘红塞给她一个小药瓶,作为防身之药,紫凝十分清楚她手里握的这毒药是什么,也明白飘红的紧张表情绝非儿戏,不免也有些胆颤。
“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明儿早点起来,我们还要继续赶路的。”郑飘红大声嘱咐,然后关门走开。紫凝知道,她的这句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就在紫凝的隔壁房间,齐鸣搂着飘红,也无法入眠。
“会是谁跟踪我们、打探我们的消息?”齐鸣自言自语。
“恐怕不是什么好人,绝非好事。”
“那华杰呢?我们要不要和故人打声招呼?”
飘红长叹一口气。“他也是泥菩萨过河,怕是自身难保。”
“哦?”
“还记得杜作虎么?咱们杜骁的哥哥杜将军?他十几年前被华杰收押,其实华杰是想保存实力,将他保护起来。杜将军从大牢出来后,就远去东安城镇守。东北疆域之前是张将军的势力范围,如今,华杰是想将这片土地规划到自己的势力内,丰满自己的羽翼。但就在上个月,杜作虎又被调回安城做守将,表面上是降职,实则是要保护皇上。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现在朝内局势皇帝这方又势单力薄了,才将他召回保护自己。”
齐鸣听完皱起眉头。“那这次跟踪我们的,就不可能是皇帝了,那会是谁呢?”
“我们别猜了,先休息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是谁,我都不管了,这朝野动态,有如潮水,我可不想让那浪头把咱齐家老小给卷走。睡吧。”她用手覆盖上他的眼。
第二天一大早,齐鸣和飘红就打点行装,两人想下楼吃早餐后出发,刚一开门,迎面站一壮硕武士,似乎静候已久!
“齐先生和齐夫人,我奉主人之命邀请两位参加袁府给两位特设的洗尘宴。”说罢,那武士交个他们两个一则拜帖,跨步走离。
齐鸣伸手打开那拜帖,迎面扑来一阵怪异香气,他连忙抖开。
“糟了!这是失魂散!他们抓走了紫凝!”飘红惊叫。
看来,这场鸿门宴,是不由他们两人拒绝了!
煎熬了一天后,飘红决定还是坦然赴宴。
她卸掉了原本在袖中的毒药和裙下的暗剑,选了一件宁青色的织锦华服套上身,耳垂明月珰,发髻理裁云。这一去不知能否安然归来,不可失掉鬼医门和齐家的门面。
精心装扮后,飘红挽着齐鸣的手启程去往袁府。
袁府灯火辉煌,犹如白昼。袁极成一脸凶相,偏要装出一副热情好客的主人模样。狰狞的胡须随着他哈哈大笑一颤一颤的,像是怪物的黑色触角。
“我袁某人可是久闻鬼医门主和绝谷齐门先生的美名!就是你们两人住的太过偏远,只让我仰慕又日日思念不得见啊!”
飘红垂下脸来,不去看他那虚情假意。两人连连说着不敢当之类的寒暄。
入座后,飘红发现袁将军将座位安排得颇有心机。齐鸣和她的座位仅仅在袁将军之下,似乎是高抬二人。但两个人的矮桌却与一旁的袁氏幕僚所用的小桌别无二致,明白地提醒他们两人:你们两个就和他豢养的幕僚一样,下贱、不值一提!
袁极成举杯站起。“今天是为齐先生和郑姑娘接风洗尘,幸得两位的赏光莅临,真是让袁府蓬荜生辉呀!”
他这一站,一旁的幕僚三十几人也都从席子上站起,举杯敬待下文。
本来等候齐鸣和郑飘红的那句“不敢当”的推辞,但是等了半天两个人都只站在那里,也不说话,袁极成只好接着说:“我与我的诸位好友这一杯就敬祝二位一路顺风!袁某先干为敬。”
郑飘红见他一杯酒倒进喉咙,也不急于喝酒,施施然缓缓低头一礼。“将军谬赞了,我本为一介平民女子,与丈夫蜗居在荒野一隅,怎么敢肯得袁将军如此兴师动众的大摆排场来为我们洗尘呢。我们平民不敢妄攀袁将军的这欲孽金枝,还请将军不要再拿我和夫君说笑了。”
袁极成轻轻冷笑一声。“夫人不要过于谦虚。现在朝野上下,谁人不知绝谷齐门在黄山大旱之时,可是仅凭一家之力就救济了整个州府的百姓?这一义举,袁某可是大为仰慕啊!”
袁将军和飘红言谈交锋间,齐鸣插进来。“袁将军您误会了。绝谷齐门并非只有齐家一户,而是数百茶工在打点,他们愿为亲人出一份力,我齐某不敢怠慢。真正为歙州救灾的可是当今圣上,他下令调度粮草到歙州,才解了那里的燃眉之急。如果要仰慕,将军首先要仰慕的,是当今圣上啊!”
被齐鸣的一席话呛住了喉,袁极成也只得夸赞几句华杰了事。
郑飘红趁机又加言讽刺:“当今圣上确实是体恤百姓,但是有时候也有疏忽。就拿之前来说吧,北疆的局势那么紧张,守备的将士缺衣少粮他都不管不顾,真真是不体谅军中疾苦!要不是袁将军各处奔走为北疆筹备粮草,怕是现在北疆都已经是夷戎的天下了。”
这番话意有所指,明上是说袁极成替皇帝体恤北疆军士,实则在讽刺他竟然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公然在北疆部队中拉拢势力,收买人心,钱财不够,还恬不知耻的派李广然去绝谷去讨要。
天下宁,则文官重,天下乱,才会让武官把持朝政和权势。这个道理,论是寻常百姓,也都琢磨透了的。
袁极成闷笑了几声以解尴尬。他气愤平日里养的这些幕僚,怎的到了关键时刻都成了哑巴?没有一个人张口为他辩驳?一丝狠戾划过他的眼角,随之很快的又转成笑脸迎着齐鸣和郑飘红。
“夫人说笑了,我就是一个领兵打仗的粗人出身,哪里会什么体恤人,不过是和他们曾经共同经历患难,不舍得他们在保家卫国的同时还陋衣糠食的。您正好说到北疆,我从北疆边外有幸得到一柄寒冰宝剑,请两位鉴赏。”
说完,他连续击掌,几个奴仆抬着一条雕花檀木木板,一柄映着寒光的玄黑利刃平放其上。
齐鸣和飘红走进观赏。“真是一把好剑!”
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袁极成站起身走下来。他盯着齐鸣片刻,道:“久闻齐先生剑术超群,齐先生何不为我们武上一段,以助兴呢?”
齐鸣不好推辞,拿起那把黑剑。当剑柄握在手里那一刻,他暗叫一声:不好!
天下武器分为几种,有些武器为木质,像棍棒之类,而有些是由铁、铜等铸造,如刀、剑之类,还有一些是木质和金属共同组成,似长矛、长枪这类。其中最为邪异的,莫过于刀、剑这样的凶器。在铸造时,如果加入猛兽的血液或尸体,那么那刀剑铸成后,往往是杀人不沾血的邪物。有的剑铸时添加了神兽的灵血,反倒成了降妖除魔的利器。总之,这冰刃也分三六九等,黑白凶吉之性。
齐鸣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一把怪异的邪剑。他拿到手里,就感觉顺着手传上身来一股鬼魅一般的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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