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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缪
第八十二回
唐胜斌进宫后,才知道,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悦桃入宫后并不得宠,他找准了她陪太后上香时与她见面。见到唐胜斌,悦桃惊喜万分,但随之就是梨花带雨。
心上人的泪水,永远是千斤难抵的重量。
从此以后,他悄悄与悦桃书信往来,互诉衷肠。他本以为可以劝动悦桃和他悄悄逃走,私奔到天涯。悦桃却回信说她要顾及家人,进来这皇宫,就要拼出一片自己的天空。
更为让唐胜斌无奈的是,悦桃让他要帮她在皇帝面前出彩。
那一刻,唐胜斌瞬间心碎,但还是以旧情难忘这借口给自己,帮了她一回。
那一夜,他在暗处奏起《琼阙》,悦桃在漫漫桃花下翩翩起舞。收了钱的小太监及时地把老皇帝引到了后花园。那老头见到妖娆舞姿和着靡靡醉人的乐曲,不知身在何处,还以为见到了桃花仙子,扑上去便和悦桃极尽yun雨。
那夜销魂的呻吟声让唐胜斌揪心地扯断琴弦,满天花瓣,成了他心碎的痕迹。
对于悦桃来说,那夜是她生命的华章,从此后平步青云,衣锦情浓。但对于唐胜斌来说,那夜却是击碎他内心中最后一点留恋的重锤。之后,他逃出皇宫,买醉街头。
再后来,他南下远离安城,教人弹奏,因年轻英俊,引得无数美人倾心,他却心如死灰。从皇宫中悦桃引得老皇帝的专宠开始,他只相信宫商角徵羽,不信美人颜容下的心计。在他眼里,那些美颜不过是一副皮囊下裹了满腹粪土和一颗肮脏的心灵。
“那后来悦桃怎么样?”秦瑄追问。
“她?没有多久的后来。没到两年,老皇帝就病死了。悦桃悦美人被活祭在那老色鬼的坟墓中。”
纵使做错辜负了唐胜斌的一番情意,这女子枉费心机爬上枝头,没想到还不曾来得及骄傲,就被命运碾落成尘土,让人不禁叹息。
“那你又为何问起是谁教我的这支《燕门情》?”秦瑄这才想起来两人谈起这些过往的源头。
唐胜斌解释说,他是从一仙境之处的一位仙子那里讨教记下的乐谱。当年老皇帝垂垂老矣,偏偏又不想死,大张旗鼓地东行至泰山祭天祈福。明上说是求得天下安稳、百姓和乐,谁又不知他是怕死,去向上天祈愿给自己多宽限些时候。
老皇帝怕死怕得厉害,拜完泰山,又去蓬莱。在蓬莱时,唐胜斌从浩浩荡荡的随行中偷溜出来。说来也巧,他在蓬莱海边的一处飞檐亭中听到这首凄婉的仙乐。当时只觉此曲只应天上有,唐胜斌便厚着脸皮和那带着面纱的女子学了此曲。
听到这里,秦瑄格格笑了起来。
“姑娘笑什么?”
秦瑄回说,那带着面纱的女子,正是她。
当年,她依着蓬莱县丞的盛情邀请为当时的祈福仪式奏乐。她还记得当时,数千女子薄纱蒙面,那阵势,既浩大又柔媚,既严肃又风情。祈福之后,老皇帝还带走了数十的弹琴女子,不知带回宫去是留做了琴娘还是他身下的艳饷。
那祈福仪式后,秦瑄先行偷偷地溜走,到也没急着回青州,好不容易从那皮肉之乡逃出来,她趁那次机会在海边滞留了多日。海风拂面时,她迎潮而奏,琴声伴着她的思绪,久久余绕海上。她说,定是那日她在海边弹奏此曲时,引得唐胜斌循乐而来。
这一相遇,不禁让唐胜斌慨叹:“缘分真是如此奇妙!想不到当年见到的仙子竟在我身边生活这么多年!”
秦瑄羞得脸色泛起潮晕,幸亏月色掩盖。“唐先生太能说笑了,我都快近四十岁的人了,哪还能称得上仙子。”
唐胜斌挠头哈哈大笑而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真真奇缘之类的。
其实,秦瑄的心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融化,但前几年屡屡遭拒的唐胜斌却是早已不敢再贸然示爱。
这天,飘红和齐鸣正在府内品尝齐门茶庄的新品“仙子”和“嫩蕊”,忽然听到外面有一老农要求见,但被明远挡在了门外。
“你就让我进去吧,我找老爷和夫人有大事要说。”
“你说与我听就好了,不要打扰我爹娘。”
“这事儿你可做不了主。”
“做得了做不了主,你告诉我便知。”
齐鸣走出门外,让明远收起挡在老农面前的木剑。
“老先生,您里面请。”
郑飘红和齐鸣为老农递上茶水,详问他有何贵干。
“老爷,夫人,按理说,可能我没资格坐在这里和你们喝茶。我进这茶园也快十年了,受你们恩授也不少,我不是那么自不量力来扰你们清净的人。”
郑飘红侧耳倾听,等待老者的下文。
那老农却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在桌面上抖落开来。桌上爬了三四只黄黑半截的虫子。
“您老这是何意?”齐鸣不知道这老者葫芦里头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老农回答说,这虫子是从绝谷茶园里头茶树上抓到的。“这虫子很蹊跷,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诡异的很。”
他说黄山每隔十七、八年就会迎来一场大旱,大旱之前必有虫灾,这虫子不常见,但出现绝无好事。
“我活了七十多年,只专心耕种、采茶,像老爷家里这样个个都能诗会画、舞枪弄棒,我是不行。别的什么深刻大道理我也是不知,但论起应节气、气候而侍弄庄稼,我可是行家。我和茶园的工头说了这虫子和要来大旱的事儿,他完全不当一回事儿。但我知道咱们齐氏茶园的主人家,满门仁义之士,个个是豪杰人才,我可不想这样的东家白白遭了虫灾和旱灾。”
齐鸣和郑飘红恭谢完老农,送他出门。
“你觉得这事儿会是真的么?”飘红有点疑惑。齐鸣也不置可否,毕竟问起经络、脉象他能断定,这农作的时令和气候,他是真的不知。两人虽不敢相信,但第二日也去茶园亲自查看。
老茶农看到老爷和夫人来到茶园,就领着他们到了一株茶树下,用细木棍指给他们看。
“这是那种虫子的虫包,现在好多树都结了虫包,一旦虫子蔓延开来,那整个茶园就都毁了。”
“这可要怎么办才好?”郑飘红看到一团又一团堆结在茶树树杈和树根的虫包犯愁。茶工们说用艾烟熏几天再给茶株上喷些醋就可以,只是会耽误了最近半月的采茶。齐鸣和郑飘红长舒一口气,耽误些时日是无妨,能保住茶树才是留得青山不怕没柴。但老农又贴上他俩跟前。
“老爷,夫人,这虫宅是可以预防挽回的,但是这旱灾,一定要提前想办法啊。”
齐鸣连忙安慰那老农,说他一定会先考虑周全的。
回到齐门后,齐鸣和郑飘红商量着老农所说的旱灾。
郑飘红仔细想着绝谷和歙州的地势,又思想起日常起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若真的不下雨,咱们绝谷依靠山泉倒是可以不愁,但是山下百姓不知,一旦几个月无雨,庄稼无米可收,他们的日子会非常的难捱。”
齐鸣也觉得一旦大旱,随后引起的饥荒是个大问题。
经过两个人的深思熟虑,他们两人决定送走九个孩子,并在绝谷旁边的山谷中砌起粮仓,储存起应急之用的米粮。
第二天早饭时,齐鸣就对几个孩子说了要将他们分别送到祁连山和蜀山的决定。连翘、紫凝、谭毅、碧玉和燕灵将被送到祁连山,由钟连和秦瑄一路护送保护。明远、青锋、杜骁和可彤将被送往蜀山,由唐胜斌保护。这番安排其实着实能看出齐鸣和飘红的苦心,送去祁连山的孩子,都是略偏喜欢医术和谋术的;而送去蜀山的明远和可彤醉心于武艺,在那里能更进一层楼,杜骁去蜀山的路上还可以顺道回到故里探望亲眷。
齐门山下的茶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往来商户不断。钟越本来就憨厚老实,虽然天资不过人,但是耐得住性子,在这茶庄一守便是十年。而他十年如一日认真专心地炒茶,自学会以后,从未炒坏过一锅。
这天,紫凝和杜骁来到茶庄,帮笑吟打点生意。
紫凝好奇地看着在后院的炒锅前挥汗如雨的钟越。
“越哥哥,你每天都做这一件事,不烦吗?”
钟越憨憨地对她一笑,回头看原来是紫凝妹妹又来茶庄帮忙来了,他没有回答。一刻钟后,他哗啦一声收火将茶叶平洒在簸箕上,一根叶也未洒落,那动作及其娴熟,像玉匠师傅雕琢珍宝一样,全神贯注。待他抬手一晃,那些茶叶异常均匀地平铺在簸箕上,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这些茶叶冒着的热气似袅袅青烟,又似薄丝蹁跹。
待钟越都整理好工具,停下自己手里的伙计,才信步走到紫凝身旁,并肩坐在她边上。钟越喜欢和这九个天人般的少年交往,但是气势如明远、高傲如可彤的这群少年却很少主动向他走出一步。
偏偏紫凝不同。
她很小的时候就围在他身边,时而帮忙,时而捣乱,不过她知道规矩,从来不在他炒茶的时候去打扰他。
钟越羡慕紫凝能记住那么多一眼掠过的事务,紫凝就教他怎么去记忆,让他记住了更多的生僻文字,得以让他能拾卷便识。在来歙州之前,钟越也在青州的郑府学书认字,但是,相比小自己好多的亲生妹妹能三岁熟读诗词,他只能缓慢地阅读几个常见字词,他的自卑,无人能理会。
而同时,紫凝少时多动,总是想追寻新奇的东西,她喜欢跟在钟越身边,因为她觉得这样一个大活人能日复一日的做同一件事,太厉害了。
“越哥哥,你出汗了!”说罢,紫凝伸手用丝绢给他拭去发迹前的汗珠。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他额头,就被他温柔地挡了回来。
“别,我自己擦就好。”钟越连忙用自己的大手掌抹了一把脸。他不是有意拒绝紫凝,只是他不想她干净的秀帕沾染上污浊的汗水。
紫凝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
两人颇为尴尬地静坐了好久,紫凝觉得还是她来打破这个平静吧。“越哥哥,爹和娘想把我送去祁连山。”
“什么?”钟越身子猛地被重击一般向后挺驻。“为什么要去祁连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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