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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五不老
七、五不老
第二天,小马早早就来了,领我和周兴宗去佤族寨子请工。
穿过士公路,翻过一个不高的山头,便见到一片木楼坐落在半山上。这佤族村寨不大。
佤族木楼都大同小异,木头梁柱,茅草铺顶;多是两层,下面关牛马,上面人住;木楼前有一个木头搭成的平台,叫掌子。
我们到了一幢木楼前。木楼的掌子上有一个抱着娃娃的女人和两个没穿衣服的男娃娃,一个约五六岁,一个约八九岁,都挺着大肚子。我知道这是营养不良的特征。令人吃惊的是从楼里跑出一个也没穿衣服的六七岁的女娃娃来,嘴里竟也噙着一根竹烟杆,熟练地喷云吐雾。那强烈的辣烟味隔老远都闻得到。
男楼主将我们让进楼中,在木楼中的火塘边坐下。这是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汉子。待我们坐定,他便进屋提出来一瓶市场上常见的低价白酒,给每人倒了半小碗。他抬起碗向我们作了个请的姿式,我们只得喝了。
落后闭塞的民族好像都嗜酒。佤族是这片大山中的土著民族,他们招待客人也用白酒;但却没有下酒物。我很喝不惯这种寡酒,又辣又苦,只得装模作样跟着喝。
楼主会一点简单的汉话。小马作翻译,费了不少口舌后,终于讲定了请工的事。明天他负责领十五个人来盖竹棚。每个工一天五块人民币;并负责供给竹子,每棵七元。
翌日清晨,早早就来了十多个佤族汉子;他们拖的拖,扛的扛,运来了一些粗如水桶般的大竹子。周兴宗说这叫龙竹,是世界上最大的竹子。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竹子时,惊奇不已;在公路边的箐沟中,它们争先恐后长高,越过路面,伸向天穹,高达四五十米。这里是植物的天堂,它们的生命力和粗壮令人惊叹。我还见过比草帽小不了多少的叶子,顶在头上像把小伞,遮日避雨绰绰有余。
我既当指挥又亲自动手,表弟、罗汝辉协助。佤族工人干得很卖力,他们干活不会偷懒,吃自己带来的冷饭。到晚上收工时,就把柱子立起来了。
周兴宗说竹子太贵,要自己去拉。第二天,他果然拉来一车龙竹,才五元钱一棵。他很得意,说是送了头人几瓶白酒就搞定了。
三天后,我们的竹棚落成了。竹柱竹梁竹墙竹门竹窗,全用竹子建成。在班老我曾仔细看过当地的竹房,心中已有式样;加上佤族有使用竹子的经验,两相结合,我们的竹屋建得很不错。是一排长二十米,宽五米的竹屋,隔成了五间。
几天后,后续人员到了,分别是:陈鹏、段铭、朱儿、齐同高和刘会计。他们开来了公司新买的北京吉普车,又雇了两张东风车,拉来了柴油空压机、钻头、钢管等开矿设备材料。
众股东都已经到齐,欢聚一堂;一齐张罗吃住,准备开矿。五间竹房,一间作仓库,一间会计室兼会议室,另外三间为住房。关云吾、沈其有和我住一间;陈鹏、陈辉、段铭、齐同高一间;罗汝辉、朱儿、许刚和表弟一间。刘会计就住会计室。毕敏则住仓库。
几天后,召开了公司股东大会。大会由段铭主持,会议宣布了公司的正式名称:中国灵水县五不老矿业有限公司。段铭话声才落,会场一片大哗。
“五不老五不老,五你妈个头。”齐同高骂道,“我早说这名字要不得要不得,怎么还是这名字?让人一听就觉得吊二朗当的,以为不是正经公司。”
“对!还是原来的众星名字好。这名字真不像正经公司的名称,倒像个二流子公司!”罗汝辉说道。
众人大笑。
“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个皮包公司,专门诈骗坑人的呢。是得改一下才好。”沈其有笑道。
但段铭说改不了了,已登记注册了。
我也觉得此名起得不伦不类的,后来才知道是陈鹏定的。其来历令人喷饭,来自一种扑克游戏“十点半”。该游戏以点数定输赢,但不能超过十点半。花牌为半点,五张花牌叫五不老,是吃双倍的大牌。陈鹏一次玩扑克就和了一把五不老,赢了一万多。其时公司正在筹备成立,众人为起什么名争论不休,暂时定名为众星公司。他赢钱后,兴奋高兴之余,忽发奇想,决定就叫五不老;说是象征着公司永远不老,财运亨通。尽管许多人不赞成,可他入股最多,财大气粗,最终还是他说了算。
待喧哗平静下来,段铭宣布了公司章程,不外乎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同舟共济,共同发财,ABCD,1234条条框框之类。大家也不当一回事,嘻嘻哈哈的,但接着宣布各人入股金额和担任职务时却立起了耳朵。
九个股东情况如下:
陈鹏:五十二岁。生得人高马大的,就是嘴有点歪。他原来是一个乡长,兼乡建筑队经理,后来不知怎么成了矿老板。据说,资产已上千万。他财大气粗,入股四十万元,对他来说九牛一毛,他担任公司总经理。
段铭:三十五岁。原是个中学教师,后竟退职干起了矿。他入股二十五万,担任公司副经理。
朱儿:四十一岁。他即矮且肥,满脸横肉不说,还生了一部长长的络腮胡子。朱儿原来是县剧团演员;演土匪军阀一类的坏蛋连妆都不用化。后来却因刑事罪,被剧团开除了。他干矿时间不长。入股二十万,任副经理。
周兴宗:四十岁。原来是临沧地区一个外贸公司的科长。是唯一的当地人。他入股十万,任副经理。
齐同高:六十一岁。又高又瘦,像根竹竿。他是农民,却不务正业,倒过木材,贩过牛马;切过刀烟,修过机械;开过馆子,干过矿山,自称老江湖了。他入股二十五万,任机械师。
关云吾:五十八岁。他原来是地质队的书记,地质工程师;对矿藏有很深的研究,是公司的技术权威。众人对他寄予厚望,称其为大熊猫,意思是国宝级宝贝。他入股十五万,任总工程师。
罗汝辉:四十七岁。其身材横向发展,头大如斗,人称弥勒佛,又称罗臭肉。他原来是卖肉的屠夫,肉常卖不掉而发臭;后来干矿挖到了富矿,钱多得用不完,买肉常是半扇,吃不完又臭掉。横竖都是臭,故而得名。他入股三十万,任坑道总管。
许刚:二十六岁。职业不祥。他为人阴郁,爱说怪话。入股十万,任生活总管。
我:二十五岁。入股八万,任副矿长。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封我这么个官,大概认为我是大学生吧。
会议报告了股金使用情况:全部股金共计一百八十三万。买汽车、空压机等干矿设备、生活用品及其它开销,已用去三十四万多元。剩下的一百四十多万元存在国内工商银行中。今后提款使用股金,超过三万元的需经过股东会议审计。
其余的人员分工如下:
沈其有:五十七岁。这是个矮小的老头,是关云吾的同学。他原来是一个国营锡矿的副矿长,不知怎么没入股,是个打工仔的身份。但他有能力和技术,任矿长。
刘会计:五十八岁。任会计师。
陈辉:三十二岁。陈鹏的大儿子。任坑道监工。
石天林:二十二岁。我表弟。任坑道监工。
毕敏:二十岁。任仓库管理员兼炊事员。
这样大家都有了职务名分,皆大欢喜。特别是陈辉和我表弟,被任命为监工后,笑得拍手打掌的,说想不到我们也有今天,成了骑在民工头上作威作福的监工狗腿子了。
刘会计推推金丝眼镜,细细看了看他们,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别说,他两还真像呢。”
众人哄堂大笑。
股东大会后,我们又在竹屋下的山麓盖了一个竹棚作食堂;用周兴宗的1041蓝箭汽车拉来了红砖和水泥,砌了一眼灶,开起伙来。至此,我们算是在矿山扎下了根,准备开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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