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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述(1);
在蜀宫里的那一年,是故事初始的根源,显然它也将会是我人生这条漫漫长河里最不可或缺也是最弥足珍贵的一年。
父亲,蜀国的最高统治者他始终称不上是一个好皇帝,
于蜀于民都称不上,然而他却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当然那也仅限于母亲和我。倾城7岁,因为**常存的争斗,成为了小小的牺牲品,不过也因为如此,我入住了这个身体,稍显稚嫩却聪慧尚可的我。那几日病得昏沉,整整三日才退了高烧,
清玄殿里整天挤满了人,嘘寒问暖的有之逢场作戏的也不再少数,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倾城只是个小公主为何会招来横祸?
蜀国正值冬天,鹅毛般的雪花也屏退不了那些生活在高墙之中,不知疲倦的女人们的脚步。
因此清尘殿里来往的脚步都急促且闷沉,弥漫着浓郁的胭脂气和着苦涩的药汁气,充斥着鼻翼。
只有他,脚步轻轻的,踏在积雪上甚是怡然,也总能给这压抑闷乱的气氛里注入了一丝的鲜甜。偶尔来了也只是站在殿外,不远不近的看着,不疏离也不会显得唐突,微风起了,击起飞舞的帐幔也总会带着淡淡的清香,那个时候我就会不自觉的转醒,却始终抵不过绵软的身体和昏沉的大脑里带来的阵阵刺痛,
我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游,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那种浩瀚和空寂,在第五日才算真正结束了。
——倾城,倾城?怎么发起呆来了?香袖来了说接你去朝阳殿。。
我关上窗户,走到铜镜前,抛光的倒影里那个精致柔美的幼嫩面容,那个是倾城亦是我。
——颦儿姐姐,我只去母亲那走走,稍作装点就可了。
我一个晃神头上便插了好些发誓,那些明晃晃的东西不仅束起发式来繁琐,而且重得吓人。
——那多可惜,这些漂亮的发誓是炎国使臣带来的时兴物,说是炎宫里的女子都戴这些呢、皇上宠你独独赐了你一人,你倒好、全都搁置着逞灰去了。
我看着铜镜里的颦儿,娇艳的像一朵花一般,弯弯的眉角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当时她12岁。
——那可如何是好?颦儿姐姐便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吧。
我笑笑,说着取在下头上的金步摇,插在她的头上,过早的经历,让这里的女孩变成了心智早熟女子。她渴望这些,你便要试着去满足。
——絮姐姐也过来看看?,若有喜欢的,也取去一件留作纪念吧。
絮是安静的,这样的她往往让我不敢靠近,因为我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要什么。所以,在清尘殿里我时常和颦儿打交道,往往刻意忽略了她。
——奴婢不喜欢戴这些,若公主嫌其搁置了浪费,宁妃生辰,玉妃安胎,送去那里必不会显得粗陋。
她一身规矩的宫装,站在门边的暗影里,模糊不清却不容忽视。
——嗯,这些我不懂,有絮姐姐帮我打理我就放心了,
颦儿听见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横眉怒目。
——倾!城!?絮有多好啊?。。
——呵,当然了颦儿姐姐也是不错的,这个簪子花纹精致很适合你的,呵呵。。
我陪笑着,胡乱的寻了一个簪子,讨好的递到她的面前。
——哼,我自然是不错的,。她瞄了一眼簪子,花色和雕工确实上层,于是美滋滋的照镜子去了。
我纵容的一笑,并不介意。
絮和颦儿是不一样的,也因为这个不一样,注定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两段人生。
当然那是很久以后回想起此时,所发出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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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是个极寒冷的国家,入冬,在穷人眼里是个可怕的词语,清尘殿外举目四处皆是白雪皑皑,装点的万般纯洁与宁静,宫人们清理出了一条整洁的小道,绵延。
寒风席卷了雪片,迷糊了视线,让人有恍然隔世的感觉,突然肩上一暖,宽大厚实的斗篷照在了我身上。
——外头雪大,小心着凉。
絮依旧微低着头,站在我身后,替我遮挡背离的风,恭敬却不卑微。
我笑着点点头,收紧了领口的绳扣,何等暖意。
——倾城快看,好漂亮的雪花啊。
远处的的石阶下颦儿转着圈,红色的裙摆跳动着迷人的舞姿。
可我只是望着远处,那个遥远的宫墙之外,我很向往那里。。
林颦儿和杨絮皆是从母亲娘家慕容氏族里精挑细选的孩子,已陪伴我孤独的宫中生活予以陪葬的牺牲品,或许我这样想着,可是很久以后他却告诉我,那是个人实现价值里必不可少的助力,她们以及她们背后的家族也为着某种目的加入了这场斗争,这是她们自己选择的路,也为这乐此不疲,沉醉其中,我们无权为她们的生命悲鸣,因为,我们也深陷泥潭,不曾逾越。
蜀宫里的宫侍都极注重美丽,宁愿柔弱的身体在寒风里微微的颤抖,也不愿多添一件冬日里肥厚的棉衣,香袖亦是如此。
——絮姐姐去殿里拿件斗篷,给这位姐姐披着。
絮看了一眼唇角发紫的香袖,便回屋将她自己的斗篷拿来给了她,香袖声声道谢,说这不合规矩,我却没那个心情理睬,宫中哪个女子是安生的?脸蛋稍显便涂红摸绿,身姿窈窕便大示春光,度她一时安逸,却保不住其一生。
我踏上小轿,放下垂帘,隔绝了外界的风啸。。
雪漫无目的的下着,时而风带动着厚重的垂帘,伴随着脚步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朝阳殿已近在眼前。
我抬目,看着这宏伟的建筑群顿觉得压抑又安心,我知道,我不适合这里,可倾城却眷恋着此处。。
朝阳殿里,暖盆里的火生的旺旺的,一进门便被母亲引到了怀里,她搓着我的手,吩咐侍女将姜汤端来,我靠在母亲怀里,看着她那漂亮的侧脸。
——父皇今日没来?
——今日雪大,下朝的时辰恐怕要延时了。母亲笑笑,摸样有些疲倦。
——历城雪灾,大量流民逃到京里,往年也是这样受着受着也就过去了,今年却不知是谁,挑起的民乱,将难民都收作一大股势力,要和朝廷作对,你父皇这几日也是忙得不沾枕榻,哪里还有时间往我这边跑的?。
说着慈爱的摸了摸我的头发。
母亲慕容朝阳17岁入宫第二年便怀了身孕,却在两个月后不慎流产,那事伤了元气休养了两年,便再次有孕,但这次胎像极不稳定7个月便不慎早产,所幸的是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女婴,水汪汪的大眼睛特别的美丽,皇上宠爱视若珍宝,赐名;倾城。
如今,朝阳27岁,却依如香艳的牡丹,然而不再是,刚刚入宫任人欺辱的朝阳了,,她用她的柔情拴住了她的男人,亦用这个男人撑起了坚固的避风港,她用她的智慧,灌输着她唯一的女儿那丰富的实事政局,和洞悉是非却能抛光养晦的能力。。
可我始终喜欢不上这个扶弱柳絮眉眼若画的女子,即便她是倾城的生母也一度宠爱着她这个女儿如今的我,她让我感到未知的恐慌和世俗的压力。
她那稍显亏损的面容之下,那阴毒的谋划和对青春流逝给予的不甘都深度摧残着她的心灵,这深宫的壁垒或多或少的葬送了她曾经如水一般洁净的心,她偶尔表露出来的温情,我能相信,她爱我。
——历城?临近福州的城池?,福州是肖钦王的封地,福州富裕为何不曾救济?
我拿着抱在手里的椰蓉糕,随意的捣碎。母亲看着有些宠溺的捏了一把我的小脸。
——这糕点,是玉妃妹妹送来的,说是她舅父差人从福州捎来的,也由得你这般糟蹋?
我拈了一口碎末含在嘴里,入口糯糯的,透着淡淡的奶味,有椰蓉栗子的香甜,兴师动众的吃食,这般好吃的东西,蜀宫却不常见到。
——玉妃娘娘的舅父是谁?
我搂着母亲的脖子靠在她的肩上,闻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气,懒懒的问道。
——韩录。远征将军,近日得胜还朝,倾儿也听说了这事?。
父亲下朝归来,温暖的牵动嘴角,抖落身上的积雪,笑着注视着榻上的两个人,母亲连忙取下他身上的斗篷,差人又升温了炭火,也不忘了问安。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我无须多礼。。
他们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那样,和谐的好似没有一丝瑕疵。
——朝阳蒙的圣宠,却不可恃宠而骄。
父亲无奈的刮着她的鼻尖,将她虚弱的身子纳入怀间。。
——倾儿给父皇请安。
我笑着跳下软榻,将父亲引到榻上,母亲笑着吩咐侍人去准备手炉,我趁机窝进了他的怀里,他眉目清俊一身的书墨气息,温和而又多情,即便是刚从朝堂上下来,踏足过最肮脏的污流,也总能独善其身,他是一个难得的好丈夫,好父亲,至今我依然这么认为。
——远征将军韩录?便是那个新婚当日从洞房里被拉去打仗的寒录寒将军?
——咳咳,
父亲正喝着姜汤,被呛得不行。母亲怨责的瞪了我一眼,心疼的拍着父亲的背脊。
我讪讪的摸着鼻尖。再不敢多言
母亲溺爱的揉揉我的头发说道,
——。。那是能者多劳、你父皇为了弥补将其独子和皇子们放在一起受教,也算是莫大的恩泽了。
父亲握着手炉,仿佛进入了沉思,当年的事一如昨日,匆匆既散,他仿佛累了一般靠在靠枕上,呼吸浅浅的,
母亲拿来薄被披在他的肩头,
——皇上,倾儿已经大了,我们将她送去太学里,识些文墨,不能娇纵着像刚才那样不识礼数。
父亲咪睡着眼,幽沉得眸子里瞳仁有些迷朦。
——倾儿是我们的孩子,即便不懂那些规矩,我依然喜欢,、、
顿了一会儿,无奈道;
——也罢,你要她去,那便去吧。
看着母亲的眼神极温柔又纵容。。
我坐在暖榻上,尝着盘中的糕点,看不懂父亲眼中的挣扎,母亲总是那么的理智,可父亲只想安然度日,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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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仿佛被捅破了一般,雪下得一直没停过,冬天里天暗下来得早,我从朝阳殿出来,觉得胸腔里闷得慌,像是暴风雨的前兆,我屏退了颦儿和絮,独自走在雪里,呼吸着凉薄的空气,迷茫中绕进了一处荒败的院子,门前堆了厚厚的积雪,无人清理,暗深的木门紧紧地闭着,门里数株红梅爬上了墙头,那娇艳的梅花惹人喜爱,我忍不住好奇,推开了院门,院子里倒是清扫的整洁,雪被清扫成一堆摞在墙角,红梅三四,没有规则的滋生,堂屋的门被敞开着,里面染了微微的烛火,我惊觉这并不是荒院,便打算原路返回,不敢叨扰。
‘啪’瓷碗破碎的声音,
‘咚’重物落地的声音,
我遇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听了许久,发现屋里再没声响,心中一惊,跑进了屋子,白色的纱帐,被风刮的飞扬,微弱的烛火像着了魔一般,点燃了纱帐,寥寥火苗蔓延直上,我吓坏了,四处张望,果然,在被打翻的木几边,一个瘦弱的身子倒在地上。。
——啊、、
门边小童发出尖锐的叫声,手中的瓷碗发出了破裂声。。
——不想被烧死,就去灭火。。
我背着身子,吼道,几边的少年,雪色的肌肤上看不见一丝的生气安静得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琉璃娃娃,我脱下斗篷,罩在他的身上将其放到榻上,塞进棉被卷入怀里,他浑身冰冷,呼吸微弱,仿佛马上就要死去了一般。
小童拿着水桶浇灭了火星,便愣然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委屈的双眼通红。。
——水、、。
怀中的少年被捂热了身体,睁开了迷茫的眼帘,却毫无焦距。
小童眼睛一亮,蹭到桌边,拿着水杯倒了一杯水,看着我,却迟迟不敢过来。
我泄气了一般,对付小孩子,我从来不在行。。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像是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靠近了我的身边,我接过水杯,却触手冰凉,微微的皱了眉头,将水含进了嘴里,凉意流过了齿壁,转暖,我低下头渡水,少年配合的张开了嘴唇,贪恋的吸取,反复了几次,像累坏了一般,乖顺的闭上了眼睛。
我笑着将他放平,压好暖被,看着将头偏向一边的小童,与我一般个头,七八岁的年纪,被烟熏黑的小脸,看不清长相,暗青色的袍子上也沾满了污点,身子单薄,却倔强的挺直了腰板,呵~,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不用担心,他已经没事了。
他张着漂亮的眼珠,看了一眼床榻上睡眼安详的人儿,沉下了心。
——他身子虚弱,喝不得凉水。
我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扶起翻到的小几,朝屋外走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去,浅笑道。。
——我可以折几支红梅带走么?
小童闻言转身,丢下了一句;‘随意。。’,便像避瘟疫一般迅速的闭合起了房间的木门。
我不在意的摇摇头,爬上院子里的石桌上,踮起脚,摘下枝头最艳的几支梅花,推门离去。。
院门内,青衣小童,睁着漂亮的眼珠,有些恍然若失,他缓缓关上撑起一条缝隙的雕花木窗,步伐有些凌乱的走向床边,衣袖里纤白的手指微微抬起,伸向依然昏睡的少年,轻轻地磨蹭他的唇畔,他此刻并不明白心中的那份酸楚代表着什么,可是,他恨透了那种感觉。。恨透了。。。
暖黄色的宫灯高高挂起,像是迎接迷失的贵客,
雪覆盖了墙头,也巧妙地遮盖了院门上‘悠然居’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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