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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暗黑世家
「你也见过他——上次我们跟着赵文凯,你昏倒前看见的流浪汉。不过没有血缘关系。大概7年前,赵文凯替他上了社区户口。」
「那他为什么……看上去像个流浪者?」
「他的精神状况很糟糕。」
「……老赵说过,他是因为一个住在那里的人才常常回去……那就是说,老赵7年前遇到了那位老人,也许当时经济状况不太好,就把他安置在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但是老人常常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跑出去,所以才会衣衫褴褛……」后来一直没把老人接去一起住,是怕连累对方罢。
「很可能是这样。他现在住在疗养院,你随时可以去看他。」
「谢谢你。」子千柔声道。
对方愣了片刻。尔后闭上眼小憩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嗯……的确有一位叫Victor的美籍男士,在一个礼拜前送了一位老人来疗养院。」
「嗯?哦,对,就是这位先生,麻烦您帮我查一下老人的房号。」
「请问您是这位老先生的什么人?很抱歉,由于某些原因,如果您不是老人的家属,我们不能让您探视。」
「我是老人……朋友的朋友……」
「……这样吧,您可以先取得Victor先生的书面同意再来,或者由他本人带您进去。否则,我们只能说声抱歉了。」
「……好,谢谢您……」
子千擦擦额头冷汗,掏出手机,手指僵硬地拨通那个号码。
不知该不该称作幸运,那人似是终日游手好闲,接到电话立刻就能赶过来。只是,对方直接无视眼睛喷火的人,同接待员聊了几句,开始优雅地填表格。
忍住邪火,瞥了眼受访人一栏——赵思齐。应该是老赵取的名字。
两个人到老人房间门口时,护工刚好出来。
「赵老先生刚刚睡着。希望两位尽量不要吵醒他,老先生平时难得入睡。」
一间整洁而豪华的套房。阳光可以躲开雕花木框和金线绣帘,透过厚厚的窗玻璃,洒落在大半个地面上。桌上放着新鲜的百合,若有若无的香气游弋着,纯净的颜色为本就安宁的空间平添了几分温馨。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沟壑纵横的脸上有着婴儿的干净。
子千愣住了。下一秒,疾步走到床头。
眼前这幅安详和谐画面的主角,竟惊人的眼熟。
「不……」子千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怎么了?」孟宇走上前去,轻轻扳正对方的肩头。
「他……好像是我父亲……」
孟宇的目光一瞬飘摇。
「你确定吗?」
「我不知道……拜托你帮我查一下,赵思齐真正的身份……」
「妈,我回来了。」
祝嫣望着门口的人,愣了半晌,眼底变作烟笼寒水的湖面。
「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子千坐在沙发上,指尖有些泛白。
「有什么事就说吧,孩子。」鲜有的慈爱语气。
子千却无心消受。心底荒草纠结,古藤盘错,无法判断母亲得知后或喜或忧,便感到一阵无力。也许该用“两个消息”的句式,也许该tell her a half truth,也许更该开门见山。
「我找到爸爸了。」终究还是选了最后一种。
「啊?」祝嫣似没听清,微微侧过了右耳。
「他现在住在一个环境很好的地方,您不用担心。」
「你……你是说,瑾文还活着?」
「对,爸爸还好好地活着。只是,现在他不认得我们了……」
对方僵了一下,随即埋下头,眼底波光翻涌。
「你怪爸爸吗?」子千硬着头皮,问出了深藏心底十几年的话。
「我……」扶着额角怔了很久,重重叹了口气,「我从来就没恨过他……」
「我也是。只是,辛苦了妈妈你……」忍住心底酸辛,柔声说着。旋即又握住祝嫣的手,紧了紧,道:「爸爸当年为什么会离开,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子千,你能先带妈妈去看他吗?」
母子到疗养院时,孟宇已在那里等候。
「其实你不用过来的……」感激,愧疚,还有家事的不堪,一同纠集,心被扰得嘈杂一片。
「这位是……」
「伯母您好,我是子千的朋友,Victor。」
子千抬首,对上那双黑暗中的碎玉般的眼,心便酸涩起来。
三个人进门时,老人坐在窗前,护工用筷子夹着切好的苹果,柔声哄着他吃。夕照西斜,温暖的橘红色在两个人身上浸染开来,有着圣洁与安宁的味道。
祝嫣的手不住的颤抖着,子千搀着她走近前去。
「瑾文……」得不到回应。祝嫣不死心,又唤了几声,老人仍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轻轻晃动着身体,就像教堂尖顶年久失修的钟摆。
「大叔——」
老人回过头来,望了来人一眼,尔后慢慢抓起一块苹果,递到子千面前,绽出一个稚气的笑:「吃吧,很好吃的……」
心底似下过满城梅雨。强忍那般苦涩,子千轻轻接过,一口塞进嘴里。湿意已在祝嫣的眼中泛滥一片,伴随的,是吞没在指尖的低咽。
「伯母,咱们先回去吧,等您心里好受些再来看伯父。」
「谢谢你,Victor先生。」祝嫣轻轻拉下护着自己肩胛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给你添的麻烦太多,我实在很过意不去。所以,我想把瑾文接回去,亲自照顾他。」
注视着床上安睡的人,祝嫣眼底波光汹涌,一向端庄的人,顾不得发的凌乱,颊的漫漶。子千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安慰地紧了紧,她方才关上门,随儿子回到客厅。
「医生说,你爸爸的状态现在很稳定,只要按时吃药,情况可以一直好下去。」坐在椅子上时,祝嫣已语气平静。
「不要太担心了,妈,还有我陪着您。爸爸需要好好照顾,您的身体也很要紧。」
「我一直以为,瑾文十八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子千微惊,认真看着母亲的双眼,原本温润的面色泛起些许涟漪。
「十八年里,你从来没问过你爸爸的事。」这个人的一切,似乎都已成为这个家的禁忌,除了子千每年生日时避无可避,从未提及过。「我一直以为,若是你不知道,对你会比较好。可是今天看到你爸爸还活着,除了高兴,我更多的是担心……」
「妈,爸爸当年,为什么会离开?」子千隐隐感到,故事的底色,是潘多拉的盒子开了又闭。
「因为,他害死过一个人。」
子千微张了唇,隐约听到心脏悬空的声音。
「一个女人,一个刚刚生产过的女人。」话中没有太多情绪,子千却可以越过眼底那层迷离,想见背后的滔天骇浪。
「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宁愿怀疑母亲是反应过激。
「子千,」祝嫣握住对方的手臂,手指渐渐用力,「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话,很可能带来截然相反的结果。若是你足够冷静,也许就能躲过潜在的危险;若是你太冲动,却可能会伤到你自己……子千,能答应我,你会保持冷静吗?」
母亲眼底琥珀色的光芒,车灯一般夺目。子千咬牙,点了点头。
「二十五年前,我还只是文工团的一个女兵,那时你爸爸在侦察机关工作。跟他一起的另一名侦察兵,是他最好的朋友。遇见你爸爸,便是在他那位朋友的婚礼上……当时,我正和团里的几个姐妹围着新娘开玩笑,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嚷嚷起来,含糊不清的,好像是在骂新郎,边骂边朝新娘走过来……几个女孩子刚想护着新娘躲开,周围人没拦住,那个男人就扑过来了……大概喝得太醉,那人没站稳,一个踉跄就倒了下来,刚好倒在我面前……那时年轻啊,又是个女兵,还算有几分豪气,于是我就去扶他。可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就当着大家的面,亲了我一口……」
「……那个男人,是爸爸?」
「嗯……那个年代,大家都还很纯,我想,被人就这么占了便宜吧,实在不甘心,而对方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加上在场的人起哄,两个人就开始交往。却没想到,原来,悲哀正从那时开始……」
「新娘的恋人,原本是爸爸,对吗?」
「刚发现瑾文的异常时,我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那天,他浑身是血的来到我的宿舍,我才知道很多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难道……爸爸杀了他朋友的妻子?」
「没错……而且,瑾文自己也受了很重的枪伤,就在心口——幸好没打中心脏……我学过医护,赶紧帮他做了紧急处理,准备送他上军医院,他却怎么也不肯……我只好请来医院里最可靠的朋友,偷偷帮他把子弹取了出来……」
「为什么爸爸不肯去医院?还有,他们是不是没有受到处分?」
「说起来,那场争执的直接起因,是一次暗杀任务……那次任务的机密信息,整个侦察处只有你爸爸和他朋友两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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