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夜话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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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端


      嘴唇被猝然堵了,钟凛的脑子一片呆滞,他瞪大眼睛,秦烈却游刃有余的吮着他的唇,如同戏弄狎玩,又柔婉深入,缠绵难舍。

      对方高大的身躯压了过来,脊背顶上池沿,他几乎失去了平衡,只得下意识抬手去攀住对方的肩。他想推开对方喘口气,但秦烈却环他环得更紧,舌尖毫不留情的顶开他的嘴唇,灼热又湿润的舌尖挤了进来,执著缠住他的舌尖强烈的吸吮着。

      对方强势而热烈的气息骤然扑袭而来,被那氛围所染,他也渐渐失神环紧了对方的脖颈,仰头回应着对方的吻。感到对方的舌尖细腻温柔的描绘着自己的唇,时而如同羽毛轻触,时而却炙热深入,炙热缠绵,他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池中的雾气升腾而起,烛火在白雾中模糊跳动,隐香的气息在空气中静静漂浮开来,周围的气氛更加暧昧了,那丝丝缕缕的雾气仿佛在撩拨人的心志,把人越诱越深,勾得人丢了理智……

      “阿凛,既然你还从来未曾被其他人抱过,这次把身子托付给我又如何?”秦烈盯着他的脸,微微挑起唇角。在这极近的距离,他的眉眼更显深邃,如同雕琢的五官,赤红色的眸子,眼神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凛然气势。他身上有一种人类从来没有的气息,神秘强势,如同艳丽鸩毒,明知其毒,却又诱得人不得不去饮它。

      “说得容易,这……”钟凛皱紧了眉,这哪是说说就能点头的事。被人压在身子底下?他倒真的从未想过。

      “别顾虑太多。”秦烈的胳膊环紧了他的腰,把他牢牢按坐在自己腿上,嗓音低沉。“我想要你。”

      钟凛抿紧唇盯着对方,心里犹豫不决起来。虽未曾想过屈居人下,可秦烈却不同。他与其他人不同,对自己来说是……他愣了愣,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为什么越来越觉得秦烈重要起来。他望着那双眸子,不禁想到了那双赤色眸子给他的熟悉感,他总是模模糊糊的觉得他们在青城相遇前还见过面,但却又记不清到底是在哪儿。

      简直就是孽缘,无法逃脱的孽缘。

      “……我……老子很喜欢你。”钟凛踌躇了很久,望着那双红色的眸子艰难地说道。“你……是真想做的话,老子让你抱也不是不行。”

      秦烈微微一笑,他深邃的眼底多了几丝柔意,轻轻揽过钟凛有些僵硬的身子,唇的热度落在他的脖颈上。“阿凛果然是真心的。再放松点……来。”

      两人相依相偎,钟凛只觉得在情酣缠绵中,神志越来越模糊,涣散在了从池水中升腾而起的缥缈的白雾之中,越发远去。

      ※※※

      “在这里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下吧。”

      正是邻近午后,灿烂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在草地上洒下一片片浅淡的光斑。这天气夜里冷,在白天却几乎还有些炎热,钟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树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不远处,一条清碧的小河正在静静流淌,水波粼粼,水声清透,如同银铃作响,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彻见底。

      按照之前的约定,关翎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找了他们,在抱怨秦烈买下的宅子太偏僻让他几乎在城里迷路之余,三人还是撕撕扯扯上了路。轻装简行,秦烈吩咐管家阿墨呆在宅子里照管好生意事务,其他手下又涉世尚浅,对这世间人情往来一无所知,带在身边怕多生事端,因此秦烈干脆谁都没带,径自拉着钟凛同关翎一同出了城门。

      前一夜过于放纵,钟凛一路上全身都疼得像要散架了,本想多休息几天,但秦烈却又说他体内的瘴气之毒早日驱除为好,否则一入骨侵蚀了身体,恐怕会更危险,因此还是催他不要拖延,按时上路。虽然对方说的严重,但他自己唯一感觉到的就是腰酸腿痛,四肢无力,这还多半都因为是前夜对方任意胡来。这之外,除了隐隐比原来更容易疲倦些之外,他倒是觉得其他都没有什么。

      他本以为他们会至少骑着马赶路,这样还能安逸几分,但关翎却说那凤凰住在深山中,走宽敞驿路反而是绕了个大圈,总而言之,按他所说,走山路是逃不掉的。

      钟凛不识方向,也不知道对方说的那白凤凰究竟会在何处,因此只能傻愣愣的跟着他们翻山越岭,在山里瞎转。山路难行,再加上他又全身疼痛,走了半天,已然是全身冷汗。他终于知道这还有比这人世间的酷刑更厉害的事情,就是在腰疼的时候还要咬着牙攀山越岭,而且还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休息。

      秦烈和关翎倒是看上去很适应在山林草木间行走,步伐稳健如昔,其他两人都看上去并不疲劳,自己主动提出休息又觉得太伤面子,他只得硬撑着跟上两人的脚步,决不愿意服输。

      这一撑就撑了大半天,直到邻近午后时分,一行人才在翻越一个山坡后在一条小河畔停了下来,稍作歇息。钟凛正是全身又累又疼,赶紧找了个地方赖着,他看见秦烈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悠闲的坐着,倚在树干上,双眼微闭如同假寐,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他倒是看上去神清气爽,自己什么时候也要将他昨夜在自己身上做过的事如发炮制一番,无论如何也要讨一着回来。

      他在树边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热,看那条河河水清透见底,不禁动心起来。脱了靴子扔在河岸上,他挽起裤腿走到河滩下,被冰凉清澈的水一浸,暑气顿消,他心情好转,伸手把上衣剥了,往河水深处再走了几步。河不宽,水也不深,但好歹清澈冰凉,让人惬意的很。

      他抬头望了望秦烈,后者正在树荫底下闭目养神,深邃的轮廓显得柔和了几分,阳光从树叶中投下的光斑洒在他的身上,分外扎眼。记得当初见面时,自己被他吓得够呛,再怎么也想不到还会与他相处这么长的日子,彼此间还生出了那般亲密的关系……他愣了愣,回想起前夜的情事,耳根一烫,忙一头扎进水里,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害臊个屁啊。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又不是扭扭捏捏给情郎送刺绣香包的小娘子,这情事做了也就做了,既然木已成舟,还害羞有什么用。他憋了口气,缓缓游过河底,河水里的小鱼擦过他的身侧,痒痒的,他伸手去抓它们,它们却如同银梭,轻灵的一下子就从指缝里溜走了。

      泡也泡得够了,他浮上水面,趟着河水走上河岸,停在水堪堪浸过脚踝的位置,深深吸了口气,去捡自己丢在河滩上的上衣。那股渗透骨髓的清凉感让人精神振奋,他感觉不那么累了,不禁吹了个口哨,把湿漉漉的头发抓到脑后,眯着眼享受着拂过河面的一缕缕带着花草香气的清风。

      “小子,真看不出来,你是练家子吧?”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突兀从河岸上传来,他回头瞥了一眼,关翎正坐在他身后的河岸上看着他这边,似乎因为天气而心情不错,态度看上去也不那么恶声恶气了。

      “算你有眼力。”钟凛觉得似乎被他夸了,有些得意,回头笑了笑,视线跟随着一只在不远河岸边饮水的黄鹿。“从哪看出来的?怎么,终于觉得爷我厉害了吧?”

      他听到身后男人一声低哼,片刻没了反应,他狐疑的往后看看,却看对方的视线胶在自己身上,近乎露骨的打量着。

      “这还看不出来?这练家子身材才够意思,老子之前还没注意,你小子的腰和屁股看上去还挺他妈带劲儿。”

      这话乍一听好像是夸自己,但却怎么总觉得有哪里微妙的不对劲。钟凛眉头一皱,还未曾等他咂摸清楚这句话的味道,关翎已经站起身来,眼睛盯向河对岸,微微眯了眯眼睛。

      “小子,快到岸上来。”他说,嗓音急促而低沉。钟凛随着他的方向一望,却看那河对岸的茂密草丛微微晃了晃,从里面钻出一只全身棕色毛皮的狼来。

      他愣了愣,有些狐疑的又回头去看关翎,觉得一只野物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这么思索道,眼神掠过河岸,却看那岸上喝水的黄鹿突然惊恐万状的一抬头,猛然钻进了草丛,不免一愣。还未来得及动弹,一只突兀伸过来的手却用力把他扯上河岸,那是秦烈,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树荫下起了身。他看秦烈挡在自己身前,不免有些奇怪对方为何也如此小题大做,但当视线越过对方肩头时,他却也不得不怔在了原地。

      不只一只狼,而是一大群,甚至还要多。周围广阔河岸上的树丛暗处次第传来沙沙作响声,野兽的低吼声在四周此起彼伏,一只只狼钻出树丛,慢慢聚集在河岸上,眸子都冷冷盯视着在河岸上的三人,一时河岸上密密麻麻,几乎足有成百上千只之多。跟着那些狼一起出现的还有穿着黑服的人,陆陆续续从树间的阴影里现出身形,皆都身着黑色披甲佩着宝剑,盯着他们的眼神漠然森冷,带着危险的气息,几乎与身旁那些狼的眼神毫无二致。

      本来掠过耳畔的风温和而带着暖意,但现在,那从另一边河岸上吹来的风不知何时已变得吊诡阴冷起来。被那风一吹,钟凛不禁微微一噤,连忙胡乱把外衣套上身去。

      “草虫,你又做什么惹着那狼了?”

      关翎皱着眉头回头一推秦烈,眉目里有些恼意。“惹谁不好,现在我们还在白家地盘上,这块骨头可难啃着呢,你打算怎么是好?”

      “我倒不是特意为之,不过我这贤弟不巧做了白家的座上宾客,不得不去把他带回来。可那白啸不愿放人,我只好使了些下策。”秦烈笑道,瞥了一眼钟凛。“现在,贤弟终于可以对我解释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那白家当家了吧?”

      “何须问他?”

      低沉森冷的声音从河岸另一边传来,一个裹着大麾的高挑身影由几十个披甲带刀的士兵拱卫着,渐渐从树林深处清晰而现。面容清俊,身材挺拔,但那双深灰色的眸子却如同深林间涌动的浓雾,带着凌厉迫人的光芒。

      白啸。一看那男人出现在河岸畔,钟凛不由得浑身一冷。想起对方是如何强迫自己咽下酒液,如何强留自己的情景,那股厌恶又恐惧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脑子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定了定神。

      “哦?白兄倒是愿意说清楚这缘由么?”看到那男人,秦烈轻哼一声,微微挑了挑眉。“那还劳烦白兄了。”

      “我的胞妹曾经被他救过一命,我自然要还他情分,留他在我的宫中度日。”白啸盯着秦烈,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眼神里露出一种鲜明的厌恶。“只可惜你非要从中作梗。”

      “哼……原来是这等缘故。可是你自顾自要留,又曾问过他愿不愿意?”秦烈望了一眼钟凛,后者急忙摇头。“你看,他不愿意。”

      “他愿不愿意,这又与你有何干系?玄火,看在我们之前还有些交情的份上,我还敬你几分。你若还珍惜我们之前的交情,把他留下,我既往不咎。”白啸盯着秦烈,半刻,眼角的余光森冷的瞥了一眼钟凛,语气轻描淡写,却充满隐隐威压。“恩公你倒是走得快,没有一声招呼,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被那双锐利的灰色眸子一扫,钟凛心里一凉,几乎下意识避开了对方的目光。这男人的视线让人毛骨悚然,尖锐而冷厉,带着野兽特有的危险气息,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没答腔,只是皱紧眉,下意识用力握紧拳头,暗暗咬了咬牙。

      “哎,哎,等一等!”在一旁看着的关翎终于找到了一个接口的机会,连忙粗声开口喝问道。“你们……你们搞得这么紧张,就是为了这个臭小子?!”

      “就是为了他又如何?”白啸皱紧了眉关,转而盯向关翎。“莫不是关寨主也想参一脚?”

      “不,不,老子才不会为了这种脾气臭兮兮的混小子打架!你们是为了抢食也好,要把他清蒸红烧油炸也好,随便随便,和老子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关翎一看自己要被扯进战端里去了,慌忙澄清。

      “去你娘的,有没有一点义气啊!”钟凛看他说得难听,忍不住在秦烈背后朝他骂道。

      “老子凭什么要管你啊?你他妈是那条龙的姘头吧?关老子屁事,跟你睡的又不是老子!”关翎眼睛一瞪,他本就是粗人,口无遮拦,如今更是张口就来,丝毫不避嫌。

      “……哼,原来是这样。”白啸听他一说,望向秦烈,眼中的光芒更冷了几分。“玄火,你既平白夺人所好,想必该有了相应觉悟了吧?”

      眼看气氛越来越险恶,钟凛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狠狠瞪了一眼在旁边若无其事又往火上添了把恶柴的始作俑者,后者哼哼了几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他只得把视线暂且移了回来,觉得自己该解释解释,但唯恐越描越黑,惹出不必要的争端。虽说他不怕干架,但白啸那边人数比他们多上十倍还有余,实在不好招惹。

      “你喜欢他?我看未必。”秦烈眉一皱,把钟凛揽到身边。“笑话,白兄,这么几百年来还未曾看你喜欢过谁。若是把他留在身边,你又会好好待他么?你当他什么?一时新鲜的玩物?”

      “他对我白家有恩义,岂会如此待轻他。”白啸紧紧盯着他,眼神挑衅,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渐渐从周遭的气氛中浮了起来。“哼,你又有资格来跟我谈什么专一?玄火啊玄火,你心里还留着谁,自己心里清楚。”

      钟凛徒然听到这话,不禁心里一惊,忍不住抬头去看秦烈,却只看见秦烈径自盯着白啸,原本扬起的唇角微微绷紧,视线中也带上了少见的深深寒意。

      他心念纷乱,刚想开口问,秦烈却抓住他的胳膊,把他轻轻推到关翎身边。“老关,劳烦你了,带他去安全的地方,我等会再去和你们会合。”

      “怎么,你们要开打啊?”关翎挠了挠袒在外头的胸膛,皱紧了眉头。“老子可不要当这小子的保姆!干吗,为了这小子跟那狼动手?闹个两败俱伤,划不来的!”

      “不打一场,白啸决不肯轻易放我们过去。”

      秦烈伸手握住钟凛的手,把那之前曾给过他的挂着红绳的吊坠塞了一只在他手上,自己留了一个放进怀里,对他笑了笑。“拿着这个,阿凛,到时候我就能找到你们了。”

      “等等,我不走!”钟凛看他神情有异,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干吗?觉得爷我还需要你保护,会拖你后腿不成!”

      “小子,别闹,他们打起来,哪有不殃及到你的道理。”关翎看着他们,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把钟凛硬扯到自己身边。“也罢也罢,咱们兄弟一场,老子就帮你照管照管这臭小子,你自己悠着点。”

      “你干吗!别拽着我!”钟凛想挣脱,但关翎本就魁梧,力气又极大,抓住他胳膊的手如同铁钳,攥得他生痛,竟一时挣脱不开。他这才意识到虽自己虽有力气,但对方却不是凡人,怎么也无法跟他角力,但总还是不甘心,还是想挣脱。

      “老子不跟你撕扯,快走。”

      钟凛刚还想与他争执,却突然看见对方宽阔的背脊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肉下挣扎着破体而出,只片刻,一双铁灰色的巨大羽翼就从他的背后猝然暴起,在空中展开,强健有力,根根羽毛泛着金属似的光泽。从未看过如此奇诡可怖的情景,他不禁后退一步,几乎跌坐在了草地上。

      “你、你刚刚他妈的……”他张口结舌,关翎却眉头一皱,没什么耐心的把他拽了起来。

      “咋咋呼呼什么?大惊小怪,你不知道老子是鹰啊!”他随口喝骂道,把钟凛打横一把揽了起来,身后的羽翅一挥,瞬间掀起巨大的旋风,足尖慢慢离了地面。“草虫,老子这就把他带走了啊。”

      “先走也就罢了,你他娘的,能……能不能换个别的姿势啊!”钟凛眼见自己慢慢离地面越来越远,对方却又像揽匹卷好了的绸缎一般把自己打横抱了起来,实在丢脸至极。

      “干吗?老子是对你客气!更愿意老子把你扛在肩膀上或者倒提起来是不?抓牢了!”

      地面越来越高,巨大的狂风裹挟着身侧,钟凛只得抓住关翎的肩膀,眯起一只眼睛,看向站在原地的秦烈。上升时带起的狂风把秦烈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散在肩头的赤发在风中狂乱飞舞着,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绚烂刺目。

      不知道为什么,钟凛觉得一种几乎让人恐惧,如同暴风雨般的狂怒正酝酿在那个看似平静的人的身体之中,正在亟待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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