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不换[前传]

　　凌萧睡的本就不是很沉，经凌萧跟李铮的这一番吵嘴，自然是被闹醒了。

　　昨天夜里，他才拜托了这人替凌非调养身子，且他也说了，受不得她的性子。在这样的前提下，也只得先委屈她了。

　　“阿非，别闹了，是我拜托这位公子替你调养身子的。”凌萧直起身子来，伸手去捏凌非的脸。

　　闻言，凌非撇嘴，道：“知道了，哥哥。顺便跟你说一句，这死妖孽名叫李铮。”

　　三字昵称一出口，李铮没什么特殊表情，倒是凌萧，沉声，严厉道：“阿非，不得无礼。”

　　凌非翻身爬了起来，穿着袜子就跳下了床，直走到离他两人十来尺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望着凌萧道：“冤枉啊哥哥，天地良心，什么无礼，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说罢，还吐了吐舌头，朝李铮做了个鬼脸。

　　凌萧皱眉。

　　李铮却是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丝危险。这小家伙还真是不怕死，又一次拿他容貌说事，看他以后不好好收拾她！

　　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凌非觉得自脚底生出一股凉意。

　　……

　　因为只是暂居，又加上如今处境微妙，凌非等三人搬家一事，做得十分的简单。

　　午时的时候，从客栈退了房，收拾了包袱由凌萧提着，凌非乖巧的跟在他身边，刚走下楼梯，凌非忽然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阿非，你怎么了？”凌萧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大。

　　原本只是就近的两桌的人发现这事，经他这么一喊，倒是吸引了店中其他的人的注意。

　　大多数人都有凑热闹的本性，凌非这一昏倒，被凌萧巧妙的接住了，免去了跟大地母亲的亲密接触，又因为凌非相貌穿着都是极好的，看热闹的人一下子便围满了，各种不靠谱的猜测声响起。

　　店小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杀出重围，挤到了凌萧跟前，说道：“公子，还是先带这位小公子去医馆看看吧。”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有人在他家店里除了事，影响总归是不好的。

　　凌萧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的将凌非打横抱起，高声道：“麻烦各位让让，凌某赶着带家弟去给大夫看看。”

　　围观的众人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凌萧顺利的带着凌非从此道离开。

　　整件事开始跟结为都是莫名其妙的，仿佛一场闹剧。待兄妹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时，众人才回过神来，散开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

　　无人察觉的是，就在方才混乱的时候，一个人影悄悄的下了楼梯穿过大堂，出了客栈的大门，混入街上的人流中，片刻后便失去了踪迹，而空气中，漂浮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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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荫巷的某个院落中。

　　凌非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坐在她对面的李铮。

　　被人这么盯着，李铮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局促，拿起茶杯送往嘴边，浅浅的抿了一口，半垂着眼帘，睫毛纤长浓密，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放下茶杯，李铮问道。

　　凌非撒谎不打草稿，“看美人。我现今才发现，李铮你长得真心好看。”

　　真心……好看，这两个词怎么能合在一块儿用呢，这小姑娘的逻辑还真奇怪。李铮这般想着，倒是对她这明显在拍马屁的话没什么感觉，他可是亲眼见过这小姑娘变脸的功夫的，那叫一个快。

　　“说吧，你想干嘛？”李铮懒得跟她周旋。

　　凌非嘿嘿一笑，“你今日在客栈里点的那香，叫什么来着？还有不，看在咱俩患难与共的份上，给点儿呗~”

　　鬼才跟你患难与共，李铮黑线。“不过是普通的迷魂香而已，我带在身上的本就不多，今日正好全都用完了，你若是想要，等改日去凑了药材，我配些给你就是了。”

　　什么普通的迷魂香，今天在客栈里，那效果她可是看得十分真切。

　　这个回答，使得凌非觉得李铮是把她当小孩子来忽悠，于是她决定舍掉死妖孽三个字，给他换一个称呼，“那我就先谢过了，李大叔。”

　　他们定在了今日搬到绿荫巷去，兄妹俩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去，李铮却是见不得人。这本就是大白天的，客栈的位置又处于大街边上，再加上他身受重伤行动不便，自然是不敢贸然离开那间房的。

　　于是，便有了凌非在大厅里晕倒的那一幕。先点燃了迷魂香，迷惑众人神智，再利用人们的好奇心，制造了小小的混乱，使得李铮可以趁众人分神之时，蒙混出了客栈，顺利坐进了听在门口的马车上。

　　李铮险些被茶水呛住，他今年不过才二十二岁，又生得一副好相貌，在江湖上行走时，倾慕于他的女子不在少数，如今却是凌非叫做大叔，也未免太伤人了。

　　他有心抓了凌非，准备好好教训她一下，却发现那姑娘早就跑得老远了，只得狠狠的将手中的茶盏搁到了桌上，阴测测的道：“小丫头，你就祈祷着千万别落在我手里吧，不然……”

　　凌非近来是有些得意过头了，以至于忘记了她那坑爹的人品，总是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倒霉事就找了门来了。

　　这不，现世报立马就来了。

　　那是她们搬到绿荫巷的第四天，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无云。

　　凌萧这几日又同在林海中的那段时间一样，早出晚归的，回来时手里总提着几个纸包，且李铮也基本不与凌非斗嘴了，看她的眼神，完全是不怀好意。

　　一大早起来眼皮就直跳，凌非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中午的时候，她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阿非，过来。”凌萧原本是同李铮坐在石桌那儿谈论着什么的，偶然回头见到凌非出了房门，便朝她招手。

　　凌非这会儿刚结束了午睡，准备出来在院子里走两圈，清醒清醒，听到凌萧的声音，她便抬头去看她，因为刚才睡醒，神色还有些迷茫，待看清同他坐在一块的是跟她素来不对盘的李铮后，哼了哼鼻子，极不情愿的朝他们走了过去。

　　才走到凌萧身边，便被他拉着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上，“我估摸着这个时辰你也差不多该睡醒了，便提前煎了药放着，这会儿凉得差不多了，来，张嘴，把这喝了。”

　　凌非才坐下，石桌对面的李铮便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她自然是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又因为自穿越以来，凌萧的表现一直好得让人无可挑剔，凌非根本就不曾想过他会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便没留意他这句话里的重点，他的话音才落下，她便乖乖张了嘴。

　　凌萧用勺子盛了一勺褐色的药汁喂进了凌非嘴里。

　　冲天的苦味弥漫开来，凌非精致苍白的小脸一瞬间皱成了狗不理包子，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含了药汁在嘴里，使得两颊微微鼓起，眼里泛起了泪光。

　　尼玛，这完全无法形容的苦味，跟它一比，黄连什么的统统靠边站，凌非苦得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视线模糊，却隐约能看到，对面那个死妖孽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凤眼里满是幸灾乐祸。

　　凌萧自然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光，却值得恨下心来，对她说：“阿非，莫哭，须知良药苦口，只有把这些全喝了，你的身子才能好起来，乖，咽下去。”

　　这药有多苦，凌萧之前就亲自尝过了，连他都觉得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娇滴滴的妹妹，可他却无能为力。

　　这是他同李铮达成的协议，药方的确是补身体的，他拿到县上去让医馆里的大夫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其中加了一味特殊的药材，大夫说这对药效完全无影响，只是会让喝药的人吃些苦头罢了。

　　凌萧仍然记得，当时那个老大夫赞扬的同时，又带了惋惜的神色，直称赞写药方的人真是鬼才，奈何聪明用错了方向。

　　李铮同他说，要让凌非吃点苦头时，他是一口拒绝了的，却被他用三个字说服了。

　　“十年归。”

　　凌萧基本确定了李铮的身份，对于他的话，根本无法怀疑。他是舍不得凌非吃苦，却更加在意她的生命，十年归的解药的药方，必须要拿到手。

　　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一幕。

　　凌非双手握得紧紧的，硬逼着自己咽下了嘴里的药，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从凌萧手里端过药碗，凑到嘴边，仰着头一口气全喝下了。

　　凌非心里暗恨，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如今且算是我输了，死妖孽，咱们之间的梁子结大了！

　　凌非最近在练字。

　　说起来，这是好事，勤学好问的孩子人人爱，除了极其特殊的某些的情况外，这几乎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但凌萧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凌非从头到尾都练的是一个字——忍。

　　前面有提到过，凌萧觉得凌非自那次重病醒来后，变得懂事乖巧多了，不再拿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着他。会笑，会撒娇，会依赖，最重要的是，她会体谅会心疼他。

　　懂事的孩子，不只会讨人喜欢，还会让人心疼。

　　那碗药之所以会那么苦，原因凌非自然是能猜到的，没有他的允许，李铮根本不可能在药里边动手脚。即便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妥协的，她却相信他有苦衷肯体谅他，没对疏远闹情绪之类的。

　　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有比较才有差距。

　　从前的韩曦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不识好歹的存在了，把韩萧的付出与关心当做是理所当然，甚至漠视糟践。穿越而来的凌非，经过了最初的适应之后，迅速接受了他的身份，真心的把他当亲人，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刻在心里，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回报相同的东西。

　　恰恰是这样“被长大了”“被懂事了”的她，让凌萧愈发的心疼。

　　当时的情形，凌萧记得十分的清楚。

　　凌非一口气灌完了那碗褐色的汤药之后，将碗放回了桌上，拉起他的手就往门外走，小脸苍白依旧，紧紧的抿着唇，不发一言。

　　他反抓住她的小手，问道：“阿非，你这是要去哪儿？”

　　想要去药方买砒霜毒死那个死妖孽！放下药碗的一瞬间，凌非心里是这么想的，随即便想起来，那个死妖孽可是用毒高手，别说砒霜了，就是再高级一倍的毒药，放在他面前，怕也是不够看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没弄好的话，反过来受罪的可能就是自己。

　　可是她已经拉着凌萧出了院门，还顺手重重的把门摔关上了，凌萧还给落了锁。再开了门回去的话，指不定得被那个死妖孽嘲笑成什么样子的。

　　于是，便只得拉着凌萧在大街上晃悠，就当是联络兄妹感情吧。

　　“这几日待在家中觉得好无聊，准备买两本书带回去打发时间。”凌非这么回答。

　　凌萧则是十分的善于抓住重点，“阿非不是把以前学的知识都给忘记了吗？”

　　凌非黑线。她在现代是一高级知识分子，到了古代却成了个半文盲。

　　这个坑爹的架空朝代，所使用的既非中国古代的繁字体，又不是现代的简体字，而是介于二者之间的文字，凌非连猜带蒙，也只能勉强识得五分左右。

　　这一点在林海中的时候，因为不会接触到文字，她也就没怎么注意，待偷渡到了金陵境内，在医馆里见到了大夫开出的药方，她才发现这文字十分的古怪，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对凌萧说了这事。

　　有了失忆的前提在哪儿，凌萧听闻此事，也没怀疑什么。

　　在现代生活了那么多年，凌非深知知识的重要性，早就想过要寻了机会学认字，只是由于想要尽快赶往宁康，去寻名医替她治病，他们这一路的行程都十分的赶。凌萧身兼了车夫管家及保姆等多个职位，她不忍心再给他添上一个先生的职务。

　　识字的事儿就被搁浅了下来。如今听凌萧这么一提，凌非便想着，既然都出来了，那就顺便把这事儿给一并解决了吧。

　　于是，拖了个路人问了下书斋所在的位置，凌非便拉着凌萧往那儿奔去了。

　　“是忘了啊，可没谁说不可以重新学啊，哥哥会教我的，是吧？”

　　“只要是阿非所期望的，哥哥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替你达成。”

　　“哥哥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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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墨斋位于莲塘县城中偏南面的永兴街上，因为远离了县城中心一带，环境还算清净，且离凌非他们所住的绿荫巷，也不过是隔了两条街而已。

　　凌非被凌萧拉着，走进了点墨斋的大门。

　　这是一个落后又朴素的时代，一排排的木质书架立在楼中，线装的书籍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层层架子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味。

　　“二位需要点什么？”原本站在柜台后，提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的男子搁下了笔，抬起头来看着凌非两人。

　　凌非微微抬起头去看说话的人，那是一个十分清秀的男子，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袭青衫，木簪束发，眉眼温润，唇角带着浅浅的微笑，静静的站在那儿，好似一幅水墨画卷，说不出书香雅致。

　　凌非曾经也用过眉眼温润这话来形容凌萧，如今见了这男子，才发觉这才是真真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凌萧跟他相比，输在了年龄，因为还是少年人，自然就带了两分还未长开的稚气。

　　凌萧回道：“麻烦老板找两本开蒙读物来。”

　　凌非扯着凌萧的袖子，补充道：“还要有意思的传奇话本。”

　　老板看了凌萧一眼，询问他的意见。

　　凌萧微微点头，摸着凌非的头，道：“麻烦一并找来吧。”

　　老板浅笑着点头，从柜台下拿了两本薄薄的书籍出来后，转身越过柜台，走到屋子北角那块的书架上，抬手抽出了三本书出来。

　　凌非有注意到他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看起来十分的养眼。

　　凌非不由得分了神。也不知这样一个浑身透出一股子书卷味的男子，怎么会选择从事商业这一行，要知道这儿的阶级划分，士农工商，那可是最下等的职业。

　　一共五本书，老板细心的替他们包好了，递到凌萧手里。凌萧顺便又要了笔墨纸砚，付了钱之后，便牵着凌非出了点墨斋。

　　凌非回头去看了一眼那间书斋，明明同周围的民居没有太大的区别，她却觉得它是与众不同的，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清秀隽永。

　　她以为，这不过是她漫长人生旅途中的一道风景而已，即便再美好，终究也只能见一次，因为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风景则是永远停驻在一个地方，如两条相交而过的直线，交点有且只有一个。

　　却不想，在几年之后，在遥远的地方又再次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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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绿荫巷的小院子里，凌非连看都没看李铮一眼，扯着凌萧的袖子，将他拉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笔墨纸砚一一铺展开来，她歪着头对凌萧道：“哥哥教我写字吧。”

　　凌萧执起笔，问道：“阿非想学什么字？”

　　凌非果断道：“忍。”

　　凌萧：“……”

　　凌萧的字很漂亮，并非那种银勾铁划，力透纸背的霸气，而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很难领会的洒脱。

　　然而，明明是他手把手教着她写的字，却是无端端的生出了几分杀气，一笔一划，锋芒难掩。

　　俗话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刀锋不对准别人的话，总有一天会反过来伤了自己。可如今的凌非还太弱小了，根本没有能力反击，便只得将这把到溶于书写的文字里，一次来发泄心中的怒气。

　　对此，凌萧很是心疼，却无能为力。还是那个原因，即便是吃苦受委屈，只要她活着，就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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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凌萧早早的出了门。当然这次不是去抓药，而是去城里打探消息，毕竟一直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凌非起得也是挺早的，出了房门，到院子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锻炼一下身体之类的，却不想，看到了一向晚睡晚起的李铮。他穿了一身素白的长衫，头发用一根的墨玉簪子束起，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桌面上放了各式瓶瓶罐罐碗碗碟碟，他的双手忙个不停，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凌非本不想理会他的，转身便要离开，却被他出声叫住了。

　　“躲那么快干嘛，不想看看我是怎么给你配制解药的？”

　　连着喝了十几天苦到了肝儿里的药，凌非本就怨气深重，单是见到李铮就会生出一种想要揍人的冲动，如今被他这么挖苦以及威胁，一下就爆发了。

　　快速走到李铮身前，纤细的手指几乎指到了他的额头，提高了声音骂道：“尼玛，你才躲那么快，你全家都躲那么快！卧槽，这些天里，小爷不发威，你就当小爷是病猫了，啊？！什么配制解药，就凭你这衣冠禽兽的本质，鬼才相信你这是安了好心！”

　　果然，出口成脏，完全……没有一点儿身为女子的自觉！

　　李铮微微打了个哈欠，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顿，也懒得跟凌非辩驳，天知道她怎么就对他这么大的成见，找不到原因，自然也就无从解释，只得顺其自然了。

　　骂完之后，凌非手一转，伸到了一个小碟子里，捻起一枚看起来像是成品的药丸，凑到鼻子下边闻了一下，脑中忽然冒出一串串的名词，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竟是直接给念了出来。

　　“七叶草，白芷，绿铃兰，血枯藤……”（PS:这段不考据的啊姑娘们，我随口编的 = = ）

　　闻言，李铮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手上的药材一下子全掉落到了桌上。

　　“七叶草，白芷，绿铃兰，血枯藤……”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李铮整个愣住了，凌非也吓得不轻。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在林海中，编织那张渔网的时候，身体整个不受她控制，越过林海赶往金陵境内的时候，冥冥之中含带的指示，如今，是要连辨别药材都会了吗？

　　这双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现在最紧急的，不是弄清它是怎么一回事，而是想办法隐瞒。不同于编织渔网和密林寻路，辨别药材这种事，并非一朝一夕自学成才的事，即便不知道原主之前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但怎么也不会离谱到精通这件事，若是被哥哥知道了……

　　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

　　想到了之后的某种可能，凌非的双手握成拳，脑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有那么一瞬，她几乎打上了李铮的主意。

　　只要他死了，只要他死了……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罢了，凌非很清楚他跟李铮之间的差距。

　　那日，在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的前提下，他都能那么轻易的摸到她背后，就更别说，如今他的伤势较之之前已经好上了不少，且她又中了他的毒。

　　李铮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凌非更清楚，不是因为之前在官府夫人通缉令上看到的对他的指控，而是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气息，而那样的气息，她曾在凌子墨以及他身边的人身上感受到过的，经历了鲜血洗礼的气息。

　　她以为她的心思藏得很好，却没有料到李铮是怎样敏锐的一个人。

　　“小家伙，你想……干嘛？”他危险的眯起眼睛。

　　凌非抿唇，否认道：“没干嘛，是你自己想多了。”

　　李铮闻言，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是吗，其实我不介意你有点什么想法的，正好最近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了些，正好找事打发一下时间。”

　　见他没提方才的事，凌非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想接过他的话继续将话题带开，却又被他给打断了。

　　“经过几次处理，又是几样药材混在了一起，你居然还能轻易辨别这药丸的成分，用天资过人都不足以形容，可是，既然都知道了解药配方，却不会解这红颜的毒。我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位神医带出来你这样的弟子了，居然如此的奇葩？”

　　“还是……”李铮的话到此处停住了，可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却能让人浮想联翩。

　　不用李铮说，凌非此次也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根本就没想过凭空编出一个假师傅这样的事来，企图混淆视听，因为她对这个世界太过陌生了，人家随便一个问题都能让她现出原形，是以，何必自取其辱呢。

　　于是，只剩下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李铮嘴上说着听起来十分善解人意的话，那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却是摆明了要抓着这点，不准备放过她。

　　看那样子，似乎还准备说什么，凌非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了，他猜测得越多，自己就越被动。

　　“我们关系这么差，我倒是想知道，你这么好奇，又是想干什么？”

　　李铮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这是觉得你这么一个人才给糟蹋了么，正好我一把年纪了，还没个衣钵传人，这不，就动了跟你师傅抢人的念头。”

　　本来挺紧张的气氛，被这李铮一句一把年纪给全败光了，真不愧那个死妖孽的昵称。

　　凌非前世可以算是一个商人，现实这种品质，是必须具备的。如今，她跟李铮也没到不可戴天非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虽然他在她身上下毒并以此来要挟她是不争的事实，凌非在想着报复的同时，也存了讨利息的心思。

　　且不论李铮如今这话有几分真心，他既然说了，她接过去便是，只要能把话题带离她是怎么会知道那药丸的成分的就好。

　　“你的夸奖我收下了，至于师傅么，真抱歉，我还没这东西，你想当也不是不可以，诚意在哪里，总得让我看看吧，我可是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也知道的，爹这种东西，可不能那么便宜就认了。”

　　意思就是说，只要价码够了，认了也没什么。典型的商人本色，很多时候，利益可以决定一切。

　　放眼整个中国古代，孝字大山压住了多少人，即便这儿是异时空，但在同样的封建社会大背景下，差距又能有多少。凌非这一番话，可是真正的离经叛道，即便是让凌萧听了，少不得也要说她两句的，毕竟女子不必男子，在那样的世道生活之艰难，容不得半点言行不端。

　　好在，她眼前的是李铮，古代的奇葩一个，视礼教与无物，是个随心而活的主儿，听了她的话，眸子里闪过一丝趣味，居然让他碰上可这么有趣的一个女孩儿，这次离国也不算是完全白来了。“说说看你的标准，怎样才算是不便宜的认爹？”

　　李铮这是有样学样，摆起了谈判的架势。

　　凌非朝他飞了个白眼，道：“我连您老人家会什么都不知道，能说出什么标准，”抓住他之前的某句话，不放过任何一次嘲讽的机会，毕竟，在武力胜利无望的情况下，能刷刷耍耍嘴皮子，也是不错的。

　　李铮眯了眯眼，微微上翘的唇角，使得那张本就妖孽的脸，看起来更加的惑人了，“我会什么，第一次见面时，不就当礼物送给你了吗，至今可都还在你身上呢。”

　　真心不知道这人的脸皮有多厚，欺负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还这么心安理得的，凌非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就是擅长脸皮厚吗，这可是难得的优点啊，何必不好意思非得拐弯抹角的说呢，我又不会看不起你。”

　　凌非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夸赞的表情，就连眼中，也是真的带了赞赏的，而非明朝暗讽之流，便是阅人无数的李铮，此时也分不清她的真实想法。

　　要说她这些话是出于真心的，但这话的字里行间，哪儿有半点褒义在里边？可要是伪装的话，这番表现未免也太入戏了，弄得跟真的一样。说到底，李铮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识人本事，这小姑娘，绝不是等闲之辈。

　　到此，问题出来了，是信，还是不信？不同的态度有不同的回话方法，他要怎么接过那话。

　　李铮思索的这瞬间，凌非心里可是暗暗笑开了。

　　她要的就是这效果，在见识现代各种千奇百怪的遣词造句名词用法之后，凌非早已经学会不用专一一种词汇却形容人或物，有道是，真亦假时假亦真，混淆了概念，才更好浑水摸鱼不是。

　　最后，李铮决定越过这个问题，换新的问题，反正这小姑娘嘴皮子厉害，他也不是才知道一天两天的了，习惯就好，“想学吗？”这是迅速而有效的切入主题，完全不给凌非歪楼的机会。

　　真没意思，就这么一下退缩了，她还没发泄完呢，凌非撇嘴，道：“想啊，怎么不想，不学怎么给你回礼？要知道，我可是这世上难得的好弟子了。就是不知道，你舍得交多少了。”毕竟，他们非亲非故，甚至还有点小仇恨，轻易就答应教授毕生所学的话，别说凌非了，此刻，便是李铮自己也是不信的，他是随心，但该有的分寸，从来没忘记过，不然也活不到如今了。

　　“若你真想学，然后以此作为回礼给我，那需要看你的本事了，我等着。至于能教多少，我也不清楚，看情况再说吧。”换了别人，肯定会觉得这是敷衍了事，什么叫做看情况，鬼都知道人们最爱用这句话来骗它们了。

　　然而，凌非不同，商人的本质让她能更清醒的看待这样的事，撇开个人感情，这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毕竟这天下经商的人可不止有赚钱了的，是盈是亏，还得看自己的手段。她从来不是喜欢求别人的人，想要什么，会进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前世，至少在死之前，除了亲情以外，还没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而没有得到的。

　　“既然这样，那你今日便在此拜我为师吧。我们之间有这样的约定，也算不得正常的师徒，那番繁复亢长拜师大理，便免了吧。如若，有哪一天，我们成了真正的师徒，再补上也不晚。”李铮道。

　　凌非点头，“恩。”你不想举行，我还不愿意拜呢，正好，两边都不着痕迹的找到了台阶下。

　　于是，这一个字，几乎可以说是见面以来，凌非对李铮态度最好的一次了。

　　此时，他们相互认为，不过只是彼此人生的一道风景，看过了之后，无论好坏都是要离开，进行新的旅程的，却不想，这是一生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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