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晚餐

　　夜微凉。魔都披着灼目的华灯为她雕琢的石榴长裙，扭动着腰肢，竟比白日下的她更显耀眼。

　　经济学的书上说，一个地区的经济越是繁荣，那个地区女子的裙摆一定更为显短，虽不知理由，我却是难得的穿了一条符合魔都经济程度的裙子，只是其中的不习惯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当然，这种罪都是自己找的，天杀的才知道那日我怎么会答应伍，来参加这场我和伍还有他女友联袂出演的三人晚宴，又不知在家里的自己是怎么抽了风，竟画了妆，穿了小裙走出了家门。难道是嫉妒心里作怪？还是女人攀比的念头占了上风？不管是哪样，不都该被我这种不知廉耻的人早早地抛弃了么？

　　我看了看手机屏幕，离约定时间只有5分钟了。伍从不是一个爱迟到的人，我望了望远处汩汩涌来的人群，果不其然，正看到了伍的身影缓步走来。而他身边那个女子便是提出要见我的人儿吧。她低着头，几乎是一副处事未深的样子，而伍则一手圈住她的肩，另一手虚架在身前，似乎周遭是荆棘密布的丛林。他明明不比她高多少，但那种保护与被保护的感觉却活脱脱地跃然于画面之上，让人好不欣羡。

　　他的目光也捕捉到我，眸子一沉，行进的路线稍稍有了变化，我便不再看他，转身进了既定的馆子。

　　这是家粤菜馆。在伍谈恋爱之前，我们几乎吃遍各种菜系，只是身边凑份儿的人不断更迭，唯一固定的饭搭也只有我们两个闲得冒泡的光杆。当然，如今他也背叛了这个名号，只留我一个人，还挂着高灯，觅着不知还在哪个娘肚子里的如意郎君。

　　他带着她进来了。她穿着的简单，并不见什么高档的牌子，但满身洋溢着那种恋爱中的味道，而伍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体贴。

　　我惶惶然觉着自己竟有些□□的意味，输赢早在他敲来约我的电话时就已定下，而我只是在做催死挣扎，自取其辱吧。

　　即使心中梗塞，身形上我依旧得做足了架势。我站起，微微向前含了身，“颖是吗？我是琛，唔，你也知道的，伍的朋友之一。”

　　她点了点头，“琛，听到你的名字很久了呢，果然是个不一样的人。”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比我婉转上太多。

　　“都坐下来，先点餐吧。”伍替颖将她的小坤包放好，又整了整她刚脱下的披肩，在她坐下之后，才坐下。说起来，这样突兀立着的也只有我一个罢了，我便也识趣地坐下了，将菜单推到了他的面前。“喏，老样子，还是你来点吧，况且，你也比较清楚颖的口味。”说出话之后，才觉自己的慢知慢觉，有些心虚地看向颖，幸好，她只是在翻点她的手机，并无不妥。

　　伍接过了菜单，唤来了服务员。

　　而剩下的我和颖，并理应开始所谓的“拉家常”。

　　我坐的位置是颖的对面，她这时也放下了手机，一双水汪汪地猫瞳看着我。“你和伍认识很久了吧？经常能听到他提到你。”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水晶制品的纤弱之感，似乎轻轻一捏，就会粉身碎骨。

　　“唔，”我抿了口玻璃杯里干净纯粹的水，将口中的话语一并同化得剔透纯洁。“也不算很久，只能说交情还不错吧。”

　　她的手也攀上了玻璃杯的杯壁，另一只手撑着下巴，“颖很羡慕琛这样的，听着伍的话，觉得琛活的很自在。”

　　“自在算不上，主要是没什么能牵扯住自己吧。所以可以自由地做决定，不用太考虑别人的感受。”

　　“依旧是很好的呢。”颖小口地喝着水，同时盯着我看。并非从上到下的仔细琢磨，只是直直地盯着。

　　心虚扼住我的咽喉，我不自禁做出打量四周氛围的情状。周围的几桌人，有一家人中的母亲在嗔怪玩闹的孩子，有一对情侣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有同学的聚餐在玩惩罚游戏闹的不可开交。

　　以前来的时候，并未觉得，这家餐馆竟是极吵的，纷乱的声音震得人的大脑嗡嗡作响，几乎难以集中注意力。

　　我和她的谈话如心不在焉的对弈，话题在毫无联系地位置落下，明明各言各的，却也能莫名地行进下去，真是奇怪。

　　“好了，就这样吧。”伍总算是点完了餐，“你们在聊什么。”

　　“女人的话题，你又摻和不上。”我不由自主地便冒出了这么一句，余音里的怨气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伍一脸莫名，转而深深地望了望我，又看向颖。我和颖好不容易用客套升起的点点温度，一下子又被我本人拉扯进了尴尬这个深井。我本绞尽脑汁想找些借口予以缓和，可张开地口却随着她未及收去的笑容一起坠落于无声。

　　……

　　我终究还是没熬过这一个晚上，看不下她细致为他布菜，而他又将之前与我同行时从未落过筷子的食物放进嘴里的样子。于是，我借了理由，狼狈出逃。

　　走的时候，伍是一副无奈又抱歉的眼神，多少还掺有些我最看不得的悔意。而颖，好是关切呢。关照我要多照顾好自己，特别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的话语搭配她怜悯而又同情的神色，真是绝妙。

　　……

　　外滩的风很凉，一阵阵的撅起了手臂上的皮层。

　　手机上印着的是他发来的短信“她还小，又执意想见你。对不起。”呵，小吗。恋爱中的女人，谁会真正是孩子呢，尤其在对待身份敏感的另一个女人时。

　　你难道不知道，再柔弱的小鸡，在捍卫自己食物的时候都能掀起猎猎的腥风吗。

　　……

　　一个接一个地潮拍着泥岸，对面灼目的灯光闪的人睁不开眼。

　　……

　　我多该庆幸，他多在意她，才没追来安慰我，只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短信。而我，也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吧。

　　……

　　不管多留恋，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该走的都必须走。

　　……

　　走吧。还不够丢人吗。再不走，又要走不掉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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