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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海蓝
“黄濑凉太？”
如果不是偶然碰面时又被杏子问起，黑子大概都快忘了这么个名字。
“对啊对啊！”杏子看起来很兴奋，眼底的欣羡又明显添了几分，“你都已经和他本人说过话了，居然还不知道？”
“嗯……”黑子不置可否地答了个单音。要说知道，上次见面时对方的确是有告诉过他名字，但直到这会儿听了杏子那如数家珍的一番介绍之后，他才真正了解到其身上的诸多光环。
原来那个人，这么有名吗？
一向对娱乐圈不太关注的黑子能记住的明星本就有限，更何况有着某无痛人流小册子的初步印象作祟，他一时间还是没能把那位金发帅哥从富二代慈善家之类的形象上剥离开来。
直到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黑子随处转了转，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看书，一阵低缓的歌声就飘入了耳中。
似乎是首法文歌。歌词黑子自然是听不懂的，但这也并没多大影响——单是那随风而至的几个音节就足以诠释出最纯粹的浪漫，沁人心脾。他循着歌声望向不远处的小亭子，自然而然地，那抹身影就这般映入了眼帘。
黄濑侧倚着亭柱站在那里，微仰着头，闭着眼睛，唇线一开一合之间仍带着几分笑意。哪怕此时此刻没有歌声，这不经意间的一个画面也是如此美好。
黄濑睁开眼睛的时候黑子还有些走神，所以当他招着手喊出第三声小黑子后，才终于瞧见了对方的点头回应。
“还记得我吧小黑子！前两天见过的。” 黄濑说着就摘了耳机走出来，眼底有着明显的欣喜。
“记得。不过那个称呼是怎么回事？”上次就想问来着。
“哦，就……个人习惯而已。”黄濑笑道。
他并没提及自己这一语癖适用人群的特殊性，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眼前这蓝发少年到底特殊在哪儿。他只不过是在那股没来由的亲切感驱使之下就顺嘴叫上了。
或许只是被闷坏了吧。
“黄濑君刚才唱的那首歌，叫什么？”面前的人难得发了问。
刚回过神来的黄濑下意识说了个词，而瞧见对方那茫然的目光后才又赶忙补充道：“哦，那个是法语，意译过来也就……”然而刚说到一半他却忽地一顿，视线匆忙扫过某个方向之后，神色立马就不自然了起来。
“呃小黑子我忽然想起来还有急事要先走了，一会儿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没见过我吧谢啦！”
结果没等话音落定，人就已一溜烟跑走了。黑子一头雾水地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阵后，就瞧见了那位远远赶来的护士长。
“那个谁……”护士长风风火火地冲过来，看到他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呃好像没见过你，新来的？”然而也不等他回答，下一个问题就火急火燎地抛了出来，“有看见一个黄头发的小伙子吗？”说着还拿手比了比高度。
黑子看着这气势汹汹的护士长，又想到黄濑刚才开溜时那如临大敌的模样，立时间就猜出了几分。
“嗯，那边。”
然后他就这般说着，毫不犹豫地指了向。
第二天，当黑子走进黄濑病房的时候，他就不出所料地瞧见了那誓死抗“针”的戏码——这大概是他见过最有活力的病号了吧。
这会儿的护士长似是也早有准备，叫上三名护工一齐摁住了病号，没等下针，那家伙就已是嚷嚷得惨绝人寰了。而正当护士长要硬来的时候，一只手忽就搭在了黄濑的头上，还很轻地抚摸了几下。
结果那惨绝人寰突然就噤了声，明显一愣，立马就变了乖宝宝。
事后黄濑是这样解释的——
“当时小黑子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一下子就走了神，别的都没注意。”
“这可是爱的安抚啊！”
末了还这样添上一句。
当然黑子并没有说，他只是下意识地用了恰好从《如何与你的狗狗融洽相处》指南中看到的一种办法，那招的对象是金毛犬。
原来真的管用。而且适用范围还不仅限于狗狗。
黑子忽然间对那部养狗系列丛书肃然起敬。
之后的几天，只要打针吃药的时候有黑子在，一切就变得无比顺利，护士护工们无一不对黑子感激涕零。
“小黑子，你在看什么？”黄濑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摇晃着腿，凑上前瞧了眼黑子手中的刊物。
是本养狗指南。
“你有养狗？”于是他问。
“嗯，不过B栋的保洁阿姨说医院里不能养狗，所以就没带进来。”黑子点点头，“它叫二号。”
“二号？好奇怪的名字。”黄濑歪着脑袋念了一遍，“还是你的名字好听。”
怎么就忽然被拿来和狗比较了？尽管依旧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啥特别，黑子也还是没说什么，指了指被黄濑压在身下的抱枕就道。
“和它有点像的。”
那抱枕是黑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带给他的，说是知道他受伤不方便只能趴着，就拿来给他垫一垫会舒服些。后者听完一脸感动，夸张地一把抱上来就说小黑子你对我太好了。
“咦？”这时黄濑又把抱枕拿到眼前端详了阵，忽然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眼前一亮，“说起来，它和你也长得好像，尤其是眼睛！”
为什么又把自己扯进去了，而且又是和狗比较。
黑子有些奇怪地感慨着，瞧了眼那抱枕，就又继续去看他的书了。自从第一次实践大获成功后，他就将这个养狗系列丛书奉为至宝，天天捧着钻研。
“呐，小黑子，你好像很喜欢看书？”黄濑一边揉着小狗抱枕的鼻子一边问。
“嗯。”
“那你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时尚杂志？旅游图册？还是小说散文？”黄濑看着一旁安安静静的少年，一连串问出口后才发觉似乎只有最后一个会比较靠谱。
“都有。”而对方倒是这样回答，“偶尔自己也写一点。”
“咦？你还写小说？”黄濑忽然有些好奇。
“嗯，随便写写，打发时间。”黑子点点头，将书本翻过一页。
“哇，小黑子好厉害！”黄濑听得一脸崇拜，刚还想再问些什么，手机铃声就忽然响了起来。
是经纪人打来的。无非就是叮嘱说外面关注度依然很高，你伤好后在这里再多待些日子，等风波平息了再出院云云。本以为伤快好了马上就能重见天日的某人瞬间就像打了霜的茄子般蔫了下去。
不过转眼一看身旁的少年，黄濑又忽然觉得待在这儿也挺好的，有小黑子陪他呢。
事实上之后的几天黄濑也的确没觉得枯燥，小黑子虽然话不多但总让人感到安心，只要有他在身边心情就会莫名地好。而且偶尔逗逗这家伙也是件很赏心悦目的事情，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打趣无用最后自己中招。
不过成天待在这一片狭小空间里还是把从小就天南海北到处跑的黄濑给闷坏了，终于在伤好后的某一天怂恿黑子助其“越狱”。
“我们去海边吧，”黄濑跃跃欲试地提议道，“反正也不远，上次在那儿拍外景我还没玩够呢。”
“可是黄濑君现在还不能出去吧？”经纪人的命令黄濑已经抱怨了好多遍，黑子早就耳熟于心，“而且B栋的保洁阿姨也说……”
你是有多忠诚于B栋的保洁阿姨？
某人苦笑着腹诽，一副败给你了的模样。
“所以才说是‘偷偷’地出去嘛。”黄濑攥着拳头压低声音，忽又警惕地看了黑子一眼，“你不会出卖我去告密吧？”
“嗯？”对方一脸单纯地眨了眨眼，写了满脸无辜。
“那就帮帮忙啦，再待下去我都快发霉了，都能长出蘑菇了。”黄蘑菇双手合十，目光哀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好吧。”
“小黑子你太棒了！我爱你！”
“唔……喘不过气了。”
最终出门的时候已是半夜，海风吹着还有些凉。两人赤着脚在沙滩上走出一线又一线的足印，不多时就被涨潮的海水给冲淡了去。两个大男孩一路走还一路捡了些奇形怪状的贝壳，其间还少有地瞧见一只正在刨坑的海龟，于是两人就撅着屁股蹲那儿看了好久，活脱脱俩大孩子。
最后走得累了，他们就在沙滩上坐了下来，前方海浪滔滔，头顶是漫天星辰，海与天都蓝得深邃。
“冷吗？”黄濑一面说着，就已经脱下外套披在了黑子肩上。
“那你怎么办？”对方一眨眼睛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他刚跑去岸上小卖部买回来的香草奶昔。这边的旅游条件实在是好，这么晚了还有得卖。
“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就感冒呢……”某人洋洋自得地一拍胸脯。
“哦，所以才说傻瓜都不会感冒吗？”后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咳咳……”得意拍胸的某人一下就拍岔了气，“小黑子……”
一双哀怨的眼睛又看了过来。黑子看着对面一脸委屈的人，忽然觉得心情有些愉悦。
“不过你还是头一个说我笨的人，”最后黄濑一耸肩，就又说开了，“从小一直被人这么天才天才地叫过来，做什么事都好像很简单的样子，时间久了还真觉得有些无聊。”
黑子捧着奶昔安静地听着，偶尔转头看对方一眼，表示自己在听。
“后来我就去做各种尝试，高中还没毕业就去做封面模特，刚一做习惯就又学着写歌唱歌，一面还去拍电视剧。生活中可干的事情这么多，我想一定能找到不那么无聊的事情做的。哦对了，我还打算过一阵去……”
黄濑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说着，讲到兴头上时还不忘比划两下。黑子安静地在一旁听，也偶尔附和几句。那夜的月光格外地亮，铺洒在海滩上，勾勒出两人狭长的影子。漫天繁星在浪涛声中微微闪烁，似是也都在侧耳倾听着。
他们就这样说了一夜的话，从孩提时代说到长大成人，从遥想当年说到时至今日，黄濑的声音仿佛永远都那么雀跃，那么开心，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
“……我大学的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写论文了，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就很没意思。所以小黑子你还会喜欢写小说真是好厉害。”某人不知第多少次地又表达了番对黑子的敬意，然后又继续说下去，“尤其毕业论文，绝对是我永远的痛……那会我的毕业论文一直拖到最后截稿日才写，而且还是和舍友打了一天篮球回来。所以写到半夜我就趴桌上睡着了，”黄濑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紧握拳头一脸的悲壮，“等我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快要写好的论文全都被我自己删掉了！”
说完就夸张地做了个抹泪的动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那……黄濑君都睡着了，是怎么知道的？”黑子有些疑惑地问着。
被自己删掉？系统出错或者别的什么也是有可能的吧。
“是后来赤司告诉我的啊，他那时候刚好起来上厕所，就看到我的手靠在了退格键上，一行又一行地删掉了我的……”
黄濑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又陡然间拔高。
“啊啊啊！赤司那个混蛋居然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还不叫醒我？！”
某人终于顿悟了多年前惨剧的真相，当场就炸毛了。
黑子不动声色地咬着吸管坐在一旁，看着面前这个永远缺根筋的人气偶像捶胸顿足，嘴角有细微的上扬。
可爱。
他突然想到了初次见面时黄濑用来评价他名字的这个词。
嗯，就像丛书上的那条小金毛犬一样。
此刻凌晨过去大半，天色已经微亮，太阳还没有出来，海天都是一线的蓝。那样干净，那样澄澈，不带一丝杂质。
黄濑远远地望着那海天交接之处，忽然想起来一句有些文艺的话——
「人们说大海的蓝是映照着天空，那么天空的蓝，又是来自何处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答案，最终就只好把这念头抛在了脑后。他只是忽然觉得，那种简单纯粹的蓝和黑子眼睛的颜色真的很像，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呐，小黑子……”他轻声呢喃着，“上次你问的那首歌，其实就是蓝色的意思呢……”
微一侧头，却发觉此时的黑子已枕着他肩膀睡着了，黄濑替他拢了拢外套，笑得一脸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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