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柜子番外][高杉篇]微芒

　　如果说想要让身上蠢蠢欲动的杀戮平复的话，也许只有将那血液全部置换，把所有的骨肉全部敲碎，或许才能够减轻那深入骨髓的愤怒。

　　如果自己不是自己，如果自己深爱的人没有消失，如果曾经的同伴没有渐行渐远地背叛了原本的信念，或许自负骄傲的自己永远会冷静而潇洒地活下去，或许不会像现在那么愤怒。

　　夜里常常会梦见那个男人，他银发垂落在肩膀和胸前，在月光下似乎散发着微光，月华一般虚幻美丽，而他的笑容，一如以往，一种淡淡的温柔。

　　高杉晋助多少次想要抓住那抹身影，却总会在梦里惊醒，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

　　他恨这个懦弱的幕府，恨这个夺去了松阳老师的残忍世界，恨到连毁灭它都不足以泄愤，过激还是危险，他一点都不在意。他只在意自己失去的爱，那让他每晚都思念的男人，那从小就恋慕的人离开了之后，这个世界变的绝望而寒冷。

　　再也感受不到头顶手掌的温度，再也看不到他笑容的温暖弧度，再也听不到他低沉柔软的语调，再也见不到他拿剑时的身姿，再也……回不来了。

　　高杉知道他还没有丢掉一切，但当白夜叉放弃了杀戮而窝在一家破旧的居酒屋里，当狂乱贵公子对他说“我想我们也许有更好的方式”，当辰马离开这一切说不想让伙伴白白送命，他终于失去了所有，曾经的一切，曾经的自己，都在心中的野兽嚣叫时被撕碎，这个世界，在他眼里也变得黑暗而扭曲。

　　全部都抛弃了他，整个世界都背叛了自己，都是罪恶的！

　　对，都是虚伪的。

　　高杉站到窗边，习惯性地拿起自己的长枪烟斗，轻轻吐出烟圈他闻着那立刻就散在风中的烟草香味，靠坐在窗棂边淡淡看向旁边院子里的几个人。

　　那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子，将隔壁院子里养着的一只容貌丑恶的怪物惊醒，那有些刺耳的野兽吼叫让高杉睡不着觉，原本只是出来看看戏的他，在那个女孩子拔出那把刀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

　　那把刀，那把在月下散发出幽幽寒光的刀，虽然有些远，但那弧度，像极了松阳老师的佩刀。

　　想到那个名字，高杉晋助的心脏突然就疼了一下，无法克制的悲泣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汹涌而出，尔后，那种疼痛感就从心脏的位置开始细密地传向四肢，无法摆脱那种痛苦，自己就犹如一只野兽，即使再翻滚挣扎，却也只能徒增痛苦。

　　喝了一口最辛辣的酒，他想要平复那浑身上下隐隐传来的痛楚，察觉到了那边投来的视线。

　　那个浅发的女孩子敏锐地看向自己的方向，看到他的时候愣了愣，原本警惕的神色在不知道想了什么后变了变。

　　那表情比起戒备更像是无语，在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时她微微皱了下眉头，收刀快步离开。

　　高杉看着那背影，浅色的头发在月光中像极了松阳老师的银发，那佩刀的削瘦背影，让他依稀想起了很久前跟在他身后的时光，亦步亦趋，其他的一切都无法让他放进眼底，除了那样不平凡而又美好的事物，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珍惜的？

　　他放下酒盏，站起身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走去。

　　跟着她来到将军的府上，那几个小时前还和他商讨着合作的将军已经被人杀死，动手的红发男子笑眯眯地对着她打招呼，远远地站着的高杉知道那男人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

　　将自己的手收进袖里，他目送着那行人离开将军府，直至跟到了他们乘坐的飞船附近。

　　飞船上有着明显的标识，那是宇宙海盗春雨的旗帜，肆意又霸道。在即将进飞船的时候，女孩回头朝着自己的方向眯眼看了看，似乎在估量他对她是否有威胁。

　　高杉只是看着她的刀，回忆起松阳老师的笑容和声音，但记忆太过遥远，明明是如此深爱的人，时间却让他无法真正想起他的模样，像是逐渐弥漫起的薄雾，一点点遮蔽了他的样子。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对这样的女孩子那么感兴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跟过来。

　　也许，只是对松阳老师的思念，在这个夜里突然就爆发了出来，让他无法克制自己的行为罢了。

　　和将军的谈判因为将军的死落下帷幕，高杉回了地球，遇到了一个想要超越父亲的刀匠，那名为“红樱”的刀让他有了些许兴趣，让那眼盲的刀客去试刀的同时，想要寻找后援的高杉想起了春雨和那名佩刀的女孩子。

　　派河上万斋去和春雨商谈合作的事，高杉没有说出最主要的目的，只是在一起弹奏三味线的时候淡淡提起了那把刀，即使是远远看见，但他还是知道，那光芒是村正。

　　能使用妖刀村正的人，一定有什么长处吧？他这样对河上说。

　　没有说出来的是，在幕府没有颁布禁刀令的时候，在银时还没有被捡回来的时候，村正也正是松阳老师的佩刀。尔后那把刀被送给了银时，所有人都如此羡慕，那个脏兮兮的天然卷宝贝到甚至不让他碰，在他们看来，那把村正就是松阳老师的化身。

　　只是，那个曾经的白夜叉，在战场上将这把松阳老师赠予的刀磨损了后，突然就抽身离去，刀不知下落。

　　每每看到别着木刀的银时，高杉的心中总会腾升起无法抑制的怒意，那想要将江户化为火场地狱的想法愈加强烈，那夺去了松阳老师的地方，总有一天他要毁掉！

　　独自站在船尾的高杉靠在栏杆上，面前那个用冷淡的眼神看着他的男子原本的飘飘长发被削短，对上桂有些陌生的眼神，高杉抬头看着屋顶那抹银色扯了扯嘴角，笑容冷讽：“假发，看那边，银时来了。”

　　明明不是为这个国家而战，却可以为了无聊的理由而与红樱交战，多傻……多讨厌。

　　他依旧无法释怀，面前这两个人近乎背叛的行为，让他觉得自己在离地狱仅差一步的时候狠狠推了自己一把，曾经的热血和奋战现在只剩凄凉和束缚，讽刺到难以平复。

　　“日本刀的使命是斩杀，刀匠的使命是打造，武士的使命……是什么呢？”你们都还记得吗？教我们武士之道和生存之术的人。

　　不过……

　　看着手中的刀他挑了下嘴角，眼里尽是浓烈的寒流：“我的眼里，也只有一条路，岔道上团伙倒下也好，其他人倒下也罢，都跟我没有关系。”他唯一的目的，只是制造一个刑场，当一个刽子手，把这个腐朽的世界全部摧毁，给松阳老师陪葬！

　　风声和爆炸声都无法阻止心中的杀意，对面的桂说他虽然讨厌自己，但依旧把自己当成同伴，闻言高杉没有表情，何时分道扬镳？在开什么玩笑？

　　“我们或许确实在同一起点出发，但从那时候起，我们的目光就没有放在同一个地方过，大家都是自己管自己，有些不同的目标吧？我还是那时的我，我所注视的东西，那是那时候的东西。”他所注视的，从来只是恩师的笑容，温柔浅软，或许曾经的自己分不清到底是仰慕还是爱，但视线就从来没有移开过。

　　倒是你们，改变的明明就是你们吧？

　　嗤笑着离开船尾，在桂复杂的视线里他转身离开，登上了春雨的飞船。

　　那个佩刀的女孩子就站在甲板上，用一种他很熟悉的表情看着底下的银时和桂，那神色，他曾经在跟在松阳老师的身后的学生脸上见过。

　　轻轻吐了个烟圈，高杉慢慢靠近这个叫做南希的女孩，她低低说了句：“我说这两个人关系真好啊，信任对方到了这种地步。”

　　信任啊……多么遥远又多么让人怀念的词汇。高杉冷冷笑了下，孤傲的神情表达了对这个词的不屑与嘲讽，看着桂和银时逃离后，他将视线搁在了她的刀上，果然是村正，和松阳老师的刀出自一个人之手，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把，但……

　　他想要它。

　　在春雨的飞船上不能随便出手，高杉希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恰巧听闻了她说的话，她说她想要留在地球。

　　这是一个好机会。

　　派人跟在她身后，他知道了她的行动和住的地方，一直找不到机会的手下终于传来消息说，在恒道馆发现了落单的南希，高杉轻描淡写地下了命令：就算人死了也无所谓，只要能拿到那把刀就好。

　　可是派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

　　几天后终于有人找到了那几个手下，他们被人杀死在了江户的郊区，手法干净利落。

　　听到这个消息后高杉低笑了一下，继续看向窗外那轮弯月，果然是春雨啊，看来太低估她了呢。

　　想要那把刀的念头依旧没有改变，边和地下人员交涉高杉边让人注意她的举动，再次回到江户准备毁掉真选组的时候，他与河上上演了巧遇。

　　南希似乎很不想看到他们，却没有拒绝和他们回去，谈话时那事不关己的神色让人容易有些不高兴，高杉以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想要让她主动把刀交出来，她似乎没有将这个话题没有放在心上，也仅仅只是拒绝。

　　不过算了，他也没想过她会就这样轻易地把刀送给他。

　　找了很多次机会想要拿到这把刀，高杉让自己的人明里暗里去偷去抢，还不惜和一个被春雨抢去地盘的落魄前领主合作，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而南希似乎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被盯上，每次都恰巧或躲过了袭击，或自己杀光了抢刀的人。

　　高杉甚至想，也许这把刀真的不属于自己也说不定。

　　但这种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与春雨的另一次合作将要到来，高杉想起了从吉原离开后南希呆的地方，那个所谓的歌舞伎町四大天王之一似乎是春雨的熟人，调查了一下后发现，那个收留南希的女人是春雨叛逃的第四师团团长，前不久歌舞伎町的权利战争中失势。轻轻松松将那孔雀姬华佗抓住，他决定给春雨送上合作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份礼。

　　穿着紫色和服的高杉静静站在监狱出口的位置，看着那名叫神威和阿伏兔的夜兔与南希进了监狱去看那被当成俘虏的孔雀姬华佗，接着淡淡看向了窗外，春雨的母舰巨大到如同一个小小的星球，有着和星球一样会鲜血飞溅的地方。

　　但是，他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等待着他们从监狱里出来后，高杉迈开脚步，和那一行人擦肩而过。

　　就在那一瞬间，红发的少年突然就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那让人无法忽略的血腥意味蠢蠢欲动，似乎藏都藏不住，高杉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突然就被盯上，打量着那有些危险的少年，他轻挑嘴角勾起一个冷淡的笑，不过谁在意呢，这种事。

　　目送他们离开后，高杉收回了时不时搁在她的刀上的视线。

　　和那个阿呆提督的合作看起来很有利，给了一个除去第七师团的建议，就能获得春雨的支援外加一把刀，虽然高杉并不相信这个男人，但这与合作也并没有冲突。

　　不过在第七师团团长被中了连发的大象都会昏迷的毒箭，被他砍了一刀却还是在笑，并干掉了20多名春雨的人员时，高杉想起了站在这个名叫神威的少年后南希的眼神，那深切内敛的情绪，即使隐藏再深，却还是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样子。

　　那……是爱。即使外表再光鲜亮丽，即使表面再波澜不惊，那几乎都沉寂在骨子里的无力的爱意，怦然心跳也只能放在胸腔里，没有了一丝希望，却渴望着，以对方作为自己的光芒，颤抖着想要伸出手去拥抱，却没有机会没有力气。她爱那个少年，即使也许她根本没发现她有多爱他。

　　垂眸看着落魄的孔雀姬华佗手中摇晃的破碗，哐当哐当的声响在监狱里分外明显，高杉选了单，看着那笑眯眯的少年说他会倒霉，嗤笑了一声。杀都杀不死的怪物居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不过真的杀了他的话……那个女孩子会和自己一样感到绝望的吧？失去了爱的人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必定让她也夜不能寐无药可医。

　　虽然说他并不在意南希的事，但是，反正自己呆在春雨也很危险，既然同样是危险的地狱，那么和这个有趣又强大的少年一起蹦达，也许会比较有意思一点吧？

　　红发的少年对他的决定似乎很吃惊，却还是微笑着似乎完全不在意死这种事，在高杉想要离去的时候，少年突然开了口：“为什么那么注意南？”

　　高杉停下脚步，将视线搁在了少年的身上，没有说话。

　　“也许南神经大条没有发现，但我知道的哟，你在地球上派人跟踪南的事＾＾”身上缠满绷带的神威微微眯了下眼，“还时不时想要杀了她对吧？虽然并没有得手，但一定有目的吧？我并不在意这种事啦，但你究竟想要什么？”

　　“嗤……呵，真是大胆的假设呢，有什么证据吗？”高杉只是淡淡勾了下嘴角，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没想到来到这个破地方，居然还碰到了这样不好对付的人，大概这次会很糟糕吧，好运……看来到头了呢。

　　但是，这个世界的神从来就没有眷顾过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无法得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地狱而已，炼狱如果能减轻心中的恨意与愤怒，尽管来好了。

　　反正……自己眼中的光芒早就消失了。

　　“不过我警告你哟，虽然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但可以离她远一点吗？那个家伙是我的，只有我能杀呢＾＾”少年用一种轻松的态度威胁着他，勾勾嘴角高杉玩味着神威的话，转身离开。

　　该为她感到高兴吗？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对感情这种东西左右茫然。

　　阿呆提督的没用让高杉觉得有些反感，言论有趣的神威果然是更适合合作的对象，在刑场上与这个少年并肩战斗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那时和银时他们一起，在生死的杀戮中将自己的背后托付给对方，但永远这种词汇，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现在的他一个人坚守着原本的信念，不惜和曾经的敌人站在一起，在这个让人绝望的宇宙里，悲泣没人听得到，而那些叫嚣，也只能深埋在心底。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后，自己的手下和神威的手下就这样冒了出来，意料之外的是，南希冲进这个刑台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寻找少年，而是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那种几乎都快溢出来的杀意针对着自己，接下她凌冽挥来的一刀，高杉终于在刀锋猎猎中看清了这把刀的样子。

　　她接连着攻击着自己，下手狠准，一招一式看起来就是为了杀掉自己，尽量让自己躲开那些攻击，面前的女孩子终于开了口，语气冷厉：“高杉晋助，我警告你，那个家伙只有我能杀！”

　　下意识瞥了十米远的少年一眼，他咧了下嘴，两个人居然都对自己发出这样的警告，真是有趣啊。

　　“如果你再敢对他出手，我会杀了你！”她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发一个毒誓，那极为强烈的爱无法忽视，刀光映在他的眼底，让他忍不住微微眯了下眼，在这瞬间她放开了自己，朝着十二师团的人冲了过去。

　　她杀戮着的样子没有女孩子的柔弱感，似乎这种事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高杉收回刀垂眸，轻轻抖了下衣服上沾上的血迹。

　　即使很像，也许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但那把刀……不是松阳老师的刀。

　　不一样的花纹，细微差别的锋芒，还有不一样的……持刀之人。

　　一年多来，自己微小的期盼，就这样简单地落了幕，连提都没提起就这样被深埋在了角落里，每挫败一次，自己的心就更沉了一点，被卷入最深最远的那片海域，那黑色的野兽翻腾着挣扎着，却没人来给予任何解脱，没有人来扼杀了它。

　　混乱结束后他静静站在一边，看着南希以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揍向少年，说着“被除了我之外的人杀掉的话，就算是地狱，我都会追过去揍你”这种话，高杉将手收回袖子里，转身离去。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可是就算自己挥剑斩尽了这世间所有的黑暗，就算看着烟花飞旋的祭典，君已不在。

　　而如果不继续前行，如果不将这个世界摧毁，如果不继续带着獠牙生存，要让他，怎么活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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